母親說話,很有滋味。不屬于滔滔不絕那種”長篇大論”型,更不屬于喋喋不休那類”纏腳布”型。口口不論遇上什麽情況,她總能簡簡單單地以幾句幹淨利落的話道出心中的感想。口口教我們用功讀書,她說:”秀才不怕衣衫破,就怕肚裏沒有貨。“要我們虛心求教,她鼓勵說:”學問學問,邊學邊問。”有時,我們成績不好,她就會生氣地說:”養子不讀書,不如養只豬。”左鄰右舍來說是非,她淡定地說:”是非整日有,不聽自然無。”等搬弄是非的長舌婦離開後,她便又對我們說:”來講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口口市面上東西漲價了,她喟然感歎:”當家方知柴米貴。”偶爾炊煮晚餐時發現缺了蛋,遣我們向鄰居借,第二天總毫不含糊地拿蛋去還,對方一推辭,她便正色說:”有借有還千百轉,有借無還一次過。“口口朋友的女兒遇人不淑而鬧婚變,她歎著氣說:”千揀萬揀,揀看個爛燈盞。“某個家族出了個敗家子,她談起來,便說:”一粒老鼠屎,搞壞一鍋粥。“有人生意失敗而養尊處優的妻子被逼外出工作,她同情地說:”馬死落地行。“有人因賭博而輸光家産,她下評論:”見過鬼,就怕黑。”碰上因暴富而變勢利的朋友,她無奈地說:”人一闊,臉就變。”遇到愛炫耀的親戚,她不以爲然地說”有麝自然香,何必當風立。”見到對孩子疏于管教的小夫妻,她直言不諱:”樹小扶直易,樹大扶直難。“看到動辄口出粗言的長輩,她又氣沖沖地說:”爲老不尊,教壞子孫。”口口這些語言,不但簡潔有力,而且深含哲理。我們在她身邊長大,日日浸淫其中,就如植物吸收養分一樣,在潛移默化中受到了深刻的影響。(摘自《品讀天下事:放是一門學問》海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