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人類有文字可考的曆史,99%的人從未發明過一樣東西。不過,人們也普遍認同:長期、持續增長的經濟福祉源自人們的創造力和創新力。就這一點而言,在過去700萬年中,普通人或者說絕大多數人是在爲人類可能做到的事情提供完全誤導的指引。
不過平均定律若用得不恰當,也會是誤導性的。
這就是每個國家似乎都在想方設法鼓勵人們創造和創新的原因所在,也是每個國家希望本國國民能夠獲得諾貝爾獎的原因所在,雖然後者顯然有悖常理。雖然偶爾也有像塞浦路斯這樣不太可能取得成功的國家取得了成功。但平均值並不足以成爲衡量人類成功的一項指標,否則人類發展仍會停留在700萬年之前。
不過,當我們思考一個國家的經濟成功度時,我們很容易將理解建立在對一般國家的理解上,所以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中國不可能繼續以每年超6%的速度增長,因爲沒有其它任一國家保持了如此長時間的高速增長。
不過我們應該抵制這一想法。首先,如上所述,成功必然是與普通的範式不同的。人們或各個國家發展情況的平均值,甚至是大多數人和國家的發展的分布情況並不能告訴我們會發生什麽。其次,即便是人們通常認爲的增速放緩和通常我們考慮的數據樣本的崩潰,也不一定代表失敗。
作爲經濟增速最爲驚人的經濟體之一,新加坡的人均GDP曾在十多年時間內保持每年的增速都在6%以上。
但1980年之後,新加坡經濟增長率比成功時期驟降了4個百分點。台灣和韓國也呈現了類似發展軌迹。上述幾個經濟體都經曆了井噴式的增長和隨後衰退的軌迹。(根據Lant Pritchett和Larry Summers的著述 Asiaphoria Meets Regression to the Mean, 2014)
當然,新加坡的經濟增長最終會走向失敗的說法由來已久。二十年前,在前蘇聯解體後不久,新加坡開始成爲人們關注的焦點。二十年後,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經濟學家寫道:
“從2010年的觀點來看,基于近期的經濟趨勢對亞洲表現最優的經濟體作出的預測,看起來可能與上世紀六十年代基于勃列日涅夫當政時期的情況對前蘇聯工業優勢作出的預測一樣愚蠢。”
Pritchett和Summers基于上述案例總結說,截至目前,中國經濟已大大偏離了統計數據。中國經濟不可能持續如此發展下去。僅憑嚴酷的統計學現實就可以揭示,中國經濟幾乎肯定也會衰退。
那麽如果中國沿著與新加坡等國的相同軌迹發展,情況會非常可怕嗎?那就要看看新加坡和其它東亞奇迹式經濟體失敗的經濟過熱實際上帶來了哪些後果?
上世紀六十年代前五年,新加坡、台灣和韓國的人均GDP分別爲美國的16%、13%和7%。(下圖顯示了采用佩恩表8.0 PWT8.0 data 中數據得出的結果。該數據一般被統計界用于研究跨國向均值的回歸。)2007年至2011年,美國經濟因全球金融危機顯著放緩,之後所有其它經濟體也紛紛步其後塵。確實,在這一時期,幾乎所有經濟體均經曆了增長、下滑、快速增長和大幅放緩。
但波動是經濟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那麽,最終結果是什麽呢?從研究樣本過去五年中的平均數據看,新加坡、台灣和韓國的人均GDP已經分別增至美國的116%、65%和62%。即便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前,新加坡人均GDP也已然超過了美國。
雖然新加坡、台灣和韓國三個經濟體均給人們留下了失敗的印象,但它們的表現一點也不差。實際上,從人均GDP指標來看,當前的新加坡與美國相比更像是第一世界國家。
也許,觀察經濟增長的加速和驟然放緩並不足以回答以下重要的經濟問題:不同的經濟增長格局(增速加快或放緩)是如何提升一國的長期福祉的?
統計學意義上的增速放緩當然蘊涵于新加坡和其它東亞經濟體的增長軌迹之中。但這是否意味著這些經濟體失敗了呢?顯然,答案是否定的。
這一答案並不是要低估當前新加坡社會架構中出現的重大政治和社會問題。新加坡的不平等程度很高。多年來的普通民衆和執政黨之間達成的社會契約顯然需要更新了。但經濟和政治生活的結構化問題並不是本文的關注重點。本文主要關注針對人均GDP的統計行爲。
當前,中國人口是美國的4.3倍。即便這一數字降至4倍,中國僅以韓國的速度增長,中國經濟總量也將在幾十年內達到美國的2.5倍。如果中國以新加坡的速度增長,則其經濟總量將達到美國的4.5倍。
當然,中國今後也有可能比其它經濟體做得更好。但要進一步取得成功,中國所要做的也許就是與新加坡一樣允許出現驚人的衰退。
(來源:FT中文網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教授 柯成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