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咖啡之父和他的四兒媳
米黃色地中海式風格的福山咖啡文化館大廳入口處,八十多歲的香港人蔡桂花穿著一件玫瑰花圖案的綢衫,神采奕奕地坐在輪椅裏。離她大概四五米開外,是一座被紅色欄杆攔起來的銅質頭像——陳顯彰,一個中文輸入法暫時還沒收入的名字,卻是同盟會早期會員、印尼華僑企業家。現在,他是整個福山咖啡風情小鎮的靈魂人物,早在 1937 年,爲“實業報國”,舍棄海外産業,以一人之力帶動福山大規模的咖啡種植,而被譽爲中國咖啡之父。
“那是我的公公哦,我是他的四兒媳。”蔡媽媽對我說,一口濃重的廣東腔。文化館介紹陳氏家族的牆壁上,挂著一張蔡媽媽和陳家在福民農場的黑白合影照,拍攝于 1953 年,那年她剛嫁到陳家。來到大戶人家,又是華僑,蔡媽媽的神態多少顯得有些拘謹。
“家公後來很寵愛我,很多事情都要讓我去做。”那時候,蔡媽媽常做的一項工作,是拿草木灰去擦做種用的咖啡豆。作爲新兒媳,閑下來也幫著做家務。陳顯彰想念一種用豆角、芋頭梗、咖喱等五種原料煮起來的印尼炖菜,就讓桂花去學,做給他吃。至于咖啡,他反倒並不十分講究。“就是每天早上起來,讓她煮一大壺,倒在一個大茶缸裏,一天喝到晚,涼了也可以喝。”蔡媽媽回憶起年輕時的事情,眼神裏都是光芒。
蔡桂花——中國咖啡之父陳顯彰的四兒媳。
1953 年,還發生了另一件事。那一年,陳顯彰的兒子陳茂修去了兩趟萬甯興隆鎮,送去蔡媽媽和姐妹們料理的咖啡種子。爲此,福山文化館鄭重其事地把當年興隆華僑農場爲陳茂修開具的、讓路上軍警放行的介紹信放大裝裱,以茲證明兩地的關系。
福山鎮位于澄邁縣西北部,距離海口市只有 49 公裏,海南島西線高速貫穿其中。建于 2010 年的福山咖啡小鎮就位于高速入口處,說是小鎮,其實就是由幾十家咖啡店聚集成的一個小村落。五一假期剛過,除了像“守藝人”“那年”等幾家有特色的生意還比較好,其余都比較冷清。倒是挨著福湖的幾家咖啡廳,現在生意依然紅火。夜幕降臨,鞭炮四起,跑進一家餐館吃飯,卻被莫名其妙地拉入酒席吃了頓白食。後來才得知,侯臣咖啡文化村正在慶祝海南特有的公期,祭拜神祖,挨家巡遊,餐廳老板大宴賓客,大家吃飽喝足後,再跑去看插科打诨的瓊劇。
興隆鎮,老迎賓館裏的一棵古榕樹
何師傅坐在一棵木姜子樹下啃文昌雞,凳子上立著一個大手電,狀如香槟瓶子。他是看車的,見過最遠的車來自北京,四川廣東常見,春節那陣子,他會忙得人仰馬翻。斜對面,一個男人正在關一個院子的門,木門上畫著兩個大肚子紅綠天官門神,手捧咖啡和茶果。幾年前,這裏是福山咖啡館創始人徐守義的舊館址,如今漂亮的新館開到了湖邊,這裏就淪爲員工宿舍了。
我坐在湖邊,點了一杯福山咖啡歐,外加一塊綠緣糕。雖然寫明了現磨,但還沒聽聞磨豆的聲音,服務員就已經把咖啡端了過來。旁桌兩個從海口來的女孩在聊天,她們一直在跺腳,驅趕湖面飛過來的蚊子。遠處,我聽到一個服務員說,她喜歡現在的福湖,月光灑在水面上,打出一條路來。
“先生,咖啡要續杯嗎?免費的。”她走了過來。
咖啡樹砍伐後修建的康樂園酒店,花瓶欄杆和西式小洋樓依然典雅宜人。
一起去打鍋B針?
續杯問題,被興隆香料研究所的陳鵬拿來揶揄福山和興隆兩地咖啡文化的不同。“在福山,咖啡可以續杯。在興隆,咖啡賣一杯是一杯,而茶水免費,鹧鸪茶。”我和陳鵬約在興隆老咖街上的瓦西裏咖啡廳見面,一起的還有興隆巴厘村講解員柏雲。我沒有見到瓦西裏的吳老板,據說他長得很像《列甯在 1918》裏的衛兵瓦西裏,鎮裏人都這麽稱呼他,後來幹脆就當了店名。瓦西裏位于老咖街路口的把手位置,街對面是兄弟開的瓦東裏,哥兒倆還當真成了這條街的哨兵。我望了望四周,氣氛特別混搭,一群身著興隆籃球隊隊服的年輕人正圍著桌子埋頭吃海南米粉,每人邊上配一杯咖啡。離他們不遠,一群中老年人在下象棋,棋盤邊上,也放著幾杯咖啡。
興隆茶鋪裏,一壺茶、一杯咖啡、一盤棋便能消磨一整個下午。
陳鵬原籍海南儋州,蘇東坡被發配的地方。前幾年調來興隆,在熱帶農科院做了 20 多年的咖啡種植研究。幾年前,他跑去雲南普洱學習美國精品咖啡協會的烘焙認證,後來創立陽光咖啡工作室,從事咖啡文化的推廣工作。認識他,正是通過在普洱一家專業從事咖啡種植、生産和認證培訓的 Torch 公司。某種意義上,這也說明了國內兩大咖啡産地的力量對比。
一把傳統的南洋咖啡壺。
在陽光咖啡工作室,當一杯杯通過虹吸和手沖等不同萃取方法的羅布斯塔咖啡喝進嘴裏,32 歲的柏雲發出了由衷的贊歎:味道很純正啊。
這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一個年長的闖入者,用手肘碰了碰,叫醒了一個沉睡的年輕人。論喝咖啡的年齡,作爲印尼華僑後代的柏雲,比大他十幾歲的陳鵬還要長。每天早上起來,總有朋友在微信裏給他打招呼:在哪裏啊,要不要一起去打鍋 B 針? 鍋 B,是海南人對咖啡的口頭稱呼,馬來語和閩南語的雜交,英文裏寫成 Kopi。
在興隆的早茶店,如果你說來一杯興隆咖啡,那就是默認的咖啡加煉乳。如果只加糖,那叫咖啡歐。如果什麽都不加,你得提前說。新加坡 Kopidiam(咖啡店),甚至根據煉乳、奶度、糖度以及咖啡濃度的不同,已經發展出一套比星巴克還要複雜的咖啡行話,差不多有二十來種點法。如果你不懂這些,進去肯定會懵。
興隆鄉下的咖啡館,櫃台上殘留著過去的飲料廣告招貼。
發源于瓊中斬嶺的太陽河自西南流向東北,穿過興隆鎮,注入萬甯水庫,最後彙集于中國南海。興隆華僑農場就位于風情搖曳的太陽河畔,如今的興隆人,大多是華僑農場的後代。而在更久遠的清朝乾隆年間一個小集市,這些人帶回來了南洋的建築風情、飲食文化。咖啡和九層糕,僅僅是其中最顯而易見的部分。普通興隆人喝的咖啡味道重,炒制的時候已經加了糖,喝的時候,還會加點煉乳。“所以一般興隆人喝過我做的純手工咖啡,會覺得我是騙人的,因爲口味太淡,一定是摻了水了。”陳鵬笑道。
一顆剖開的海南槟榔果。
開著電瓶導覽車,陳鵬帶我們去看興隆熱帶植物園裏的羅布斯塔咖啡種植園,見血封喉、香草蘭、可可,一路上他指指點點,對各種植物如數家珍。“我的太太比我強多啦,她是國內糯米草的研究專家。記得我們兩地分居的時候,經常通信,她每次都會在信裏夾上幾束糯米草,那信紙,可香了!”夫妻倆現在終于團聚,就住在植物園裏,可以看到咖啡樹開花結果。島上的空氣本來就好得令人豔羨,園裏更是綠野仙蹤,萬甯最近幾年被評爲世界長壽之鄉,不是沒有道理。
還是炭火來得香
“我父親炒咖啡的時候都要加牛油,喝的時候也會加一點點啊。後來回國在合作社炒豆找不到牛油,父親還郁悶了一陣子。”
71 歲的“南洋風味”餐廳老板能叔剛從熱帶風情園釣魚回來。他坐在自家店門外,邊桌上擺著一碗清補涼。幾年前他開始和親家在街頭賣南洋小吃,發展到現在餐廳已經極具規模。他給我講小時候自家在印尼開咖啡店的故事,滿足了我對南洋咖啡文化的好奇心。
能叔的父親叫黃興義,小時候跟隨父親坐“豬仔船”到印尼討生活。能叔開始記事的時候,家裏已經在蘇門答臘島的亞沙汗市臨近港口的地方置下一處咖啡館。由于地處十字路口,咖啡館生意興隆,早上五點不到,父親就要起來燒水,到了六點,就要開門迎客。和興隆如今菜市場的早茶店一樣,這家黃記咖啡店也是當地人公共生活的一部分,很多顧客早上都會過來,點上一杯咖啡,外加一份七層糕和炸香蕉,這些常客中,能叔一直記得一個綽號叫 693(當時流行的一種抗生素藥)的印尼警察署署長。這位警長爲人正直,從來不吃霸王餐。有一次,一夥拿著長槍的印尼士兵在黃記咖啡吃完飯後想賴賬,正好被警長碰到。他站在咖啡廳裏大喝一聲,掏出短槍,一群小流氓乖乖付錢,立即作鳥獸散。
興隆太陽河。
父親寵著能叔不讓他幹活,但四個姐姐卻忙得不亦樂乎。每天甫一放學,四朵金花就從馬路對面的華僑學校跑步回家,幫父親打理生意,招徕顧客。“相比蘇門答臘,海南還算有個冬天,天亮得沒那麽早。”能叔說。
天亮得晚,也抵不住人勤快。1979 年,陳鵬的好友黃來鄉師傅在興隆鎮橋下早茶店炒咖啡,也是五點就得起床燒水。爲了多睡一會兒,他幹脆就住在橋下。一杯咖啡賣一毛二分,五個大桶,輪流燒水,而且也是六點開門。想象一下,當大半個中國還只知道豆漿配油條的時候,興隆人已經大口大口地喝上咖啡了。我依稀記得,當我在 1990 年代初在北京喝到雀巢咖啡時,曾經像對待聖物一樣用紙包著一撮咖啡粉,坐火車從北京帶回給浙江鄉下的弟弟。
興隆街頭即景。
如果說黃興義是興隆華僑裏第一代炒咖啡的,黃來鄉應該算是第二代。在他的院子裏,至今還擺放著幾台 1980到1990 年代自己使用過的炒咖啡機,攪拌式的、滾筒式的,整日風吹雨打,這些老家夥都已鏽迹斑斑。院子裏堆積如山的小木塊是燃料,當陳鵬開始用土耳其進口的 Toper 烘焙機烘豆時,黃師傅依然按照傳統習慣使用炭火。按他的說法,南洋炒咖啡的工藝,還是炭火來得香。
挂果期過後,咖啡果依然長勢喜人。
滿口黃牙的老咖啡客
民國時期,魯迅寫過一篇《革命咖啡店》,列出他幾條不去咖啡店的理由,第一,他是不喝咖啡的,他總覺得這是洋大人所喝的東西,不喜歡,還是綠茶好;第二,他還要抄舊聞小說等,沒有余暇;第三,嘲諷在咖啡店裏的那些長相俊美的革命文學家,自己“滿口黃牙”,還是不去亵渎了。
假如魯迅住在興隆,他的這段“革命 Kopidiam”可能會這麽寫。第一,他是要去喝咖啡的,他不覺得這是洋人喝的東西,因爲這裏的人從小就喝,而且蘸著油條喝,很市井;第二,他不用抄舊聞小說了,這裏的人有余暇,生活就應該這麽過;第三,這裏咖啡店裏的人真是三教九流,既有長相俊美的文學家,但更多的是像自己一樣“滿口黃牙”的街坊、戴禮帽算彩票的爺們兒,能夠聽到許多社會的瑣事和下層職業的情況。
一個周末的下午,興隆老菜市場對面的咖啡館生意興隆。
在新菜市場的一號茶店遇到的馮中華,就是這麽一個滿口黃牙的老咖啡客。進入這家咖啡店,時間一下子穿梭回到了 20 世紀 80 年代,簡易的竈台上,一把鋁制茶壺裏挂著發黃的法蘭絨咖啡漏網,旁邊立著一個紅色的保溫瓶和一瓶國鷹牌煉乳。穿著豎條襯衣的馮中華把一只腿挂到邊上粉色的塑料椅子上,邊嘬著三塊錢一杯的咖啡,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被卷成蛋卷形狀的紅白相間的紙條,那是他剛剛買的彩票。在他邊上,坐著幾個他的老友,他們每天都約在這裏喝咖啡、吃早點、聊天。和他們不一樣的是,馮中華經常送進嘴的兩樣東西,都是他流著汗水看著長大的:咖啡豆和槟榔。這位老咖啡客還告訴我,他自己最喜歡的咖啡喝法,是光煮不過濾,喝完了還要把咖啡沫掏出來,放進嘴裏嚼。這種幾近失傳的喝法,我在雲南朱谷拉村和開羅亞曆山大街頭還能見到,應該是人類發現咖啡後最原始的萃取方法了。
我決定跟著去看看他的咖啡園,在附近的沙田村,24 隊。當初爲了安置華僑,興隆被整編成 60 個隊,現在這個叫法還保留著。比如周恩來去過的古村,就叫 20 隊。
咖啡種植戶馮中華在他的咖啡種植園裏。
1970 年代,馮中華隨父母從越南廣陵來到興隆落腳,那年他 19 歲。四畝地的羅布斯塔挨著太陽河的一條支流,長得郁郁蔥蔥,差不多有四十多年的曆史,比他們來興隆的曆史還要久。咖啡園中間有個巨大的樹樁子,那是被隊裏前幾年砍掉賣木材的一棵台灣相思樹留下的。在咖啡園裏種相思樹是特別常見的做法,可以給咖啡遮陰。
“那棵相思樹好可惜啊!” 我感慨道。
“那些整片的咖啡樹才可惜呢。你不知道,當年我
們興隆到處都是咖啡樹,後來因爲種橡膠,都被砍掉了。我們隊就我這裏還有一點。”
巴厘村,工人在林子裏燒荒。
二十塊一杯太貴了
坐落在興隆國家森林公園裏的咖啡谷,似乎讓人看到了興隆咖啡的未來。九點剛過,四月的太陽就已經很放肆了,四十多歲的劉振邦置身于一片密密麻麻的咖啡林中,頭戴暗綠色木髓太陽頭盔,一雙長長的薄碎花護手套,把雙臂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采摘用的指尖。他的脖子上,用繩子挂著一個沉甸甸的果箱,是用某優酸乳品牌的洋鐵皮自行改制的,雖然已經過了挂果最多的季節,農場裏還是有需要采摘的咖啡果。
在谷底的一片新開墾的土地上,種滿了咖啡苗,等它們開花結果,還需要三年時間。嚼完槟榔微醉的我,跑進谷底的水上咖啡館喘口氣,服務員小蔡在戶外巨大的梵天四面佛的注視下,與我分享小時候第一次拿油條蘸咖啡的故事。恍然間,山上劉師傅的抱怨又在耳邊響起:“相比早茶店裏三塊錢一杯的咖啡,我當然更愛喝純的咖啡啊,但是我喝不起,二十塊一杯太貴了。”
咖啡谷,剛栽種完的咖啡苗圃。
轉角咖啡店的老板娘沈紅梅,賣的就是那種純的咖啡。她的咖啡廳裝潢考究,光線暗淡柔和,一個人在中間的一張長桌上看《荊棘鳥》。在她看來,華僑帶給興隆的,不僅僅是咖啡,而是一些有品質的生活習慣。她給我舉例子,過去在華僑家裏,房子地面是要打磨得發亮的,衣服都要漿洗,並用炭火燒的電烙鐵熨燙,老人衣著講究,出門要化淡妝。這些生活細節,在幾十年前應該是讓人震撼的,但現在人們依然需要。她說她沒去過東南亞,但她母親和姐姐剛從新加坡回來,她們很驚奇地發現,那裏的咖啡店,和這裏的一模一樣,甚至說話也一樣,好多字都發第四音。
巴厘村一景。
“這裏的一切,氣候、環境、風土人情,我都很適應,都和巴厘島差不多啊,我很喜歡這裏,除了有一點我還不太習慣,就是這裏的飲食太清淡了。在我們巴厘島,很多食物都是酸辣的。” 從印尼巴厘島來的女雕塑家戴維小姐快人快語,在興隆,她有時候能碰到一些像能叔這樣的第一代華僑,可以親切地用鄉音(印尼話)和他們交流,甚至在他的店裏跳個印尼舞。業余時間,她也被老板安排學習漢語。去年下半年,英航開通了倫敦-雅加達-海口的旅遊航線,隨著更多航線的增開,興隆大街的旅遊巴士上,會走出更多來自東南亞的客人。他們也許會和沈紅梅的母親一樣,坐在新菜市場一號店的粉色塑料椅子裏,對著興隆咖啡發出由衷的感歎:真沒想到,原來這裏的 kopi,和新加坡一模一樣啊!
興隆咖啡谷,越南華僑後代劉振邦一身越南裝束,在采摘挂果期過後的零星咖啡果。
能不一樣嗎。
早在 19 世紀50 年代,新加坡的咖啡店老板,就基本上是海南人的天下了,並形成了咖啡四大家族。關于爲何是海南人經營咖啡館,華東師大民俗學的研究員張海岚做過梳理:“相比福建幫、潮州幫、廣府幫、客家幫,瓊幫下南洋是最晚的,掙錢的行當早被同胞攬走。當時正好形成以英國人爲中心的洋人生活圈,海南人因爲眉清目秀、老實能幹,就成了洋人廚師的幫手,學會了煮咖啡、制作糕點、西餐等工作。”等到英國人撤離,這些有一技之長的海南人,自然會開一個咖啡館謀生。
海南咖啡常備的點心。
最後一天,我驅車去往興隆國家森林的深處,發現每一處村子,都有一個兼具小賣部和喝咖啡功能的簡易咖啡館。雖然是中午,咖啡館空無一人,椅子散落在各處,但依然能想象到人聲鼎沸時的樣子。這是當代中國大中城市十分缺失的公共市井話語空間,禮失求諸野。在充斥著星巴克和精品咖啡的中國,興隆的咖啡館真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客人來了就先落座,先買單是失禮的,花錢坐得,不花錢也坐得。男的女的,熟悉的,陌生的,掙錢多的,掙錢少的,嘈雜的,安靜的,話語真切有回聲,眼波流轉有真意,都在咖啡氤氲的空間裏蕩漾開來。如此草根與開放,或許只有開羅的街頭咖啡館,或者成都的茶館可以與之媲美。
回想我在福山公期祭神中的禮遇,覺察出它與平民咖啡館有相通之處:無論對熟人與陌生人,要持一視同仁的包容。不論貴賤,和主人是否相識,來了就是客。這樣的咖啡,它就是一株普通的植物,人人得而采之喝之,最後留在老咖啡客的齒頰裏。而這樣的咖啡館,就是供養衆樂之樂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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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本文撰稿人&攝影師@朱英豪及《新視線》的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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