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王夢影
澳大利亞還在燃燒。
火在澳大利亞並不算大新聞。有記錄在案的此前200年,南半球的春夏之際,澳大利亞居民都會迎來山火季。
可是,這一季的山火已經蔓延成了一場災難。截至1月10日,大火燃燒了4個月,肆虐過10萬平方千米的土地,差不多有15個半北京或330個紐約那麽大。NASA的衛星照片裏,整個澳洲大陸的幾乎三分之一被濃白的煙霧覆蓋。
濃煙之下,2500間房屋坍塌成廢墟,27個人火海喪生,其中有3名消防員。悉尼大學發布的報告顯示,澳大利亞全國有10億動物被大火波及。曾經的生活化爲焦灰,被強烈的氣流卷入高空,一些飄向了鄰國新西蘭,一些則抵達了11000公裡外的南美州上空。澳洲著名的維多利亞阿爾卑斯山雪頂有些發黃。
2019年9月,第一批森林火情發生,少有人看見火光,一些本地人在社交網絡上感歎這年山火季來得好像有點早。他們不知道,精密的地球系統已經運轉多時,影響澳大利亞山火的氣象事件也關聯著2019年中國長江流域的大旱和非洲南部的洪澇。
不出兩個月,悉尼將會陷入顔色越來越黃的霧霾,遮天蓋日的顆粒物來自焚燒的山林;在新南威爾士、昆士蘭和更多地區,人與火發生著只有親曆者才能體會的驚險戰鬥;而這場戰鬥代表的角力自千年前就已經開啓,如今可能正期待著破局之時。
探訪林火過後的村莊。新華社供圖
人們沖進火場和濃煙,將帶著寶寶的考拉一家帶到私家車上,把一只小負鼠緊緊保護在掌心,將一只小袋鼠裹進衣服裏。醫療機構裏,人們小心得剪除動物燒焦的皮毛,用藥物和儀器維持它們心髒的跳動。
更多動物在死去。1000只考拉大火喪生,數種有袋類動物瀕臨滅絕,包括一種才被人類發現的物種。死去的鳥類掉落路邊,袋鼠以站立的狀態閡眼。而森林還在燃燒。
4、嗑了興奮劑的普通夏天
災難的預兆出現在更早時期。
澳大利亞的降水不足和持續溫暖已經持續了3年,2019-2010年度還創下了紀錄。今年幹燥的冬季後,春季的降雨量達到了120年以來的最低點。新南威爾士的旱情最爲嚴重,降水量僅爲27.2%。
高溫隨著南半球夏天到來,2019年12月的一個周二,全國平均氣溫達40.3攝氏度,造就了澳大利亞有史以來最熱的一天。這個紀錄于第二天被超越,比前一天又上升了0.6攝氏度。
整塊大陸都在滋滋冒煙。農業遭遇了大規模減産。政府兩次升級了限制用水令,居民用小水桶洗車,一些孩子在鐵質大儲水缸改造的泳池裏避暑——政府下令禁止新建泳池。
這樣的天氣狀況是多種氣象因素的疊加結果。而其中發揮重要作用的,是印度洋偶極子(Indian Ocean Dipole,簡稱IOD)。它是一種海溫異常模態,與大名鼎鼎的厄爾尼諾同類。
據南京信息工程大學氣候與用用前沿研究院院長羅京佳介紹,IOD是東西印度洋的海洋溫度差異。IOD是一對兄弟,一正一負。正IOD發生時,西印度洋比東印度洋暖,負IOD則反過來。
盡管名字裏帶有“異常”,IOD並不算罕見。IOD和山火一樣,是澳大利亞的熟面孔。澳洲氣象局的數據顯示,正負IOD和拉尼諾、厄爾尼諾的影響周期性造訪澳大利亞。
自2019年7月開始,一次正IOD事件的指數幾乎垂直攀升,終于于12月達到了60年來的最高。東西印度洋的溫差達到了1.5攝氏度。“這相當不容易,因爲印度洋本來就是非常溫暖的海域。”羅京佳說。
海洋溫度的不平衡將造就強烈的對流,不僅在海裏,還在大氣之中。這場異變的強迫性信號以能量的形式,在全球傳遞。傳遞的渠道可以被稱作“大氣橋”,能量在大氣中行走的路徑。
2019年的正IOD極端強烈,它發出的信號向西走,到達非洲;向北走,抵達我國。它從澳大利亞西面、印度洋東岸斜穿整個大陸,到達了澳大利亞東部沿海,後來受災最嚴重的新南威爾士所在。
在它影響下,南部非洲泡進雨水,直至今天。7月下旬至10月底,中國長江中下遊大旱。根據中國氣象局的數據,湖北、湖南、江西、福建、安徽南部等地氣溫偏高1~2℃,降水量較常年同期偏少5至9成。長江中下遊的柑橘樹正結出瘦小的果實,而支流的河床裸露在太陽下,露出龜裂的黃褐色。
在它影響下,澳大利亞夏季的幹旱和炎熱加劇了,而能帶來降水的季風被推遲了。珍妮特•林德賽教授對媒體說,這是普通夏天模式的極端強化版——一個嗑了興奮劑的普通夏天。
“別再討論全球變暖是不是真的了,趕緊想對策吧。”珍妮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