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靈魂,總在夜幕裏蘇醒,如同星子,于空中兀自狂歡。
她們屬于黑夜,卻不甘被墨色淹沒。
她們的坐標:東京,銀座。
無數女人在這裏哭過笑過、失敗過、也成功過,能走到最後的,寥寥無幾。
白坂亞紀,就是少數的幾個特例。
她在這裏一待就是32年,用她自己的話來說——
“壯烈,比你們想象的都要壯烈”。
女人們能在這裏不斷磨煉自己的才智與情商,
也能結識社會最精英的階層,從他們身上學到非凡的知識。
當然,這一切並不容易。
白坂早先的夢想是成爲歌劇演員,但遭到父母強烈反對,
于是成績墊底的她只能拼命學習考上早稻田大學,
以期走出家鄉。
那是個職業女性尚未在日本社會得到認可的時代,
但在這樣的俱樂部居然能得到與企業高層平等對話的機會,
這讓白坂感到興奮且有趣。
有了客源和資本的積累,29歲那年,白坂在銀座五丁目和七丁目接連開出兩家店,
成爲當時最年輕的媽媽桑,一時風頭無兩。
她將店鋪取名爲「稻葉」,只爲了紀念故鄉的稻葉河。
因爲那條河承載了她年少時所有的喜怒哀樂和壯志淩雲。
成功並非一時興起隨性而爲,看下白坂每天的日常就能知道,
所有表面的輝煌都建築在無數一絲不苟的細節之上。
傍晚6點,普通人打卡下班的檔口,白坂開始洗頭做造型准備“上班”。
在此期間,她會充分利用時間浏覽時事新聞、娛樂雜志。
豐富的信息儲備是她與客人交流的籌碼,她需要隨時學習武裝自己。
7點,「稻葉」開早會。
白坂平時會給出一些指導意見並進行鼓勵,
但這一次因爲是新年,她讓每個成員都做了自我介紹。
白坂對大家的要求是,拿到客人名片之後每個月至少聯絡一次。
因爲這是一個被經濟左右的地方,反映著日本的景氣,
如果沒有牢固的精神羁絆,俱樂部就像航行在大海的小舟,稍有風浪便會翻船。
白坂穿梭在熟客之間,從容應對談笑風生,顯得遊刃有余又恰到好處。
但她所擁有的“武器”卻不僅僅是女性魅力。
“現在還在繼續堅持斷糖瘦身法嗎?”
“讓由裏香去下6號桌,那位客人喜歡豔麗型的女孩。”
不過,白坂的核心競爭力並不止于此。
她認爲男人們來這裏的目的不只是娛樂消遣,這裏聚集著全日本最精英的一群人,
而他們真正看重的是在這拓展交際網,獲取白天無法得到的資源。
這或許才是白坂亞紀在平均壽命只有5個月的銀座能“生存”到現在的最根本原因。
正如熟客所說,
“這位「媽媽」既不過分張揚,也不過分收斂,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魅力呀”。
如果不能及時做好這一點,一段關系但凡超出最初的熟絡期,通常就不太可能再繼續維系下去,
白坂顯然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如果說上面這些都是對外的“籠絡手段”,
那麽白坂對內所使用的“安撫手段”則更爲高明。
她不設所謂的業績,因爲她認爲經過兩三年沉澱才突然爆發人氣的孩子有很多,
如果僅僅因爲一些數據就被迫辭職太過可惜;
她還鼓勵獨立出去的後輩將店鋪開在自家附近,
不但不作打壓還處處幫襯。
迄今爲止,白坂已培育出11名獨立開業的媽媽桑。
她始終認爲,店增加了,銀座才會更有活力。
她也在采訪中承認,當然想讓自己的店鋪發展得更好,
但是展望一下未來,
10年20年後的銀座會有怎樣的局面,才是她更應該考慮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銀行見到生意不好便立即上門催債,
還會半帶恐嚇地威脅她:
“你不是有兩個女兒嗎,要不要教你一點用女兒賺錢的辦法?”
“如果連我也走了,那麽銀座的光輝就徹底熄滅了,這樣真的可以嗎?”
正是這句話打動了當時的支行長。
最終他替白坂申請了延長,
讓瀕臨覆滅的「稻葉」喘上了一口氣。
要知道泡沫經濟時期,銀座曾有超過3000家的俱樂部,如今卻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白坂明白,無論怎樣風光的店,稍有不慎,就會崩盤,她會永遠記得那些隱藏在光鮮背後的嚴酷。
她希望自己能爲銀座做些什麽,
直到今天也在爲了這一目標而努力。
現在,「稻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超出了它本身的範疇,
就像男人們對于銀座這條街道的定義。
“回到銀座喝酒是很多男人心底的願望,如果他們回來時我不在了可怎麽辦,所以我也不得不努力啊。”
白坂笑道。
例如這家“文壇吧”,出入此處的不是作家畫家就是文豪,
他們在這裏碰撞出思想的火花,簡直就是一部日本文化史教科書。
而這裏的女公關,想要貼切地形容她們,
可能更像是古代青樓的花魁或“大家”,
琴棋書畫俱佳,且知情識趣。
就連捧得諾貝爾化學獎的吉野彰也一度被媒體大肆渲染他在25年前向熟識的媽媽桑誇下海口的事迹。
文人雅士對媽媽桑們的“青睐”,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