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穿著禮服,你的心還是自由的,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江一燕第一次見到窦唯是在錄音棚裏。窦唯極少爲電影寫歌,卻破例爲《七十七天》創作了主題曲《紮西德勒》。2017年8月,江一燕去錄歌,和窦唯有了初次合作。
大自然裏的野姑娘
江一燕進藏拍戲,朋友們大多不感意外。
“我知道燕子一直挺喜歡戶外攝影的,她去演這個角色不奇怪。”歌手郝雲告訴火星試驗室。
江一燕在北京舞蹈學院附中音樂劇班念書時,郝雲是她的音樂老師,多年來兩人一直保持著很好的聯系。2016年,江一燕和導演趙漢唐一起去美國制作《七十七天》後期,剛好郝雲也在美國,還約在一塊吃了頓飯。
攝影師兼“爬行者”(江一燕公益團支教老師代稱)高小運得知江一燕的決定,反應是沒有反應:“這很正常,她想去西藏很多年了,只是沒有機會。”
演員出身的導演趙漢唐找到江一燕時,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兩人見面那天,趙漢唐剛剛從荒原上歸來,穿著一身戶外服,頭發都是奓的,“嚇了我一跳”。
打動江一燕的不是趙漢唐狂野的造型,而是他的眼神,“特別地真誠,是城市裏的人很少見的了”。彼時,導演兼男主角的趙漢唐已3次進藏取景,手中資金所剩無幾。爲了展示誠意,他表示願意拿出剩余資金中的大部分作爲江一燕的片酬。知道經費緊張,江一燕主動提出零片酬出演。
接演《七十七天》對江一燕來說,不亞于一場生命冒險,高海拔的極地環境和氣候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2015年12月初,江一燕剛到拉薩就起了高原反應,只能吸氧緩解。爲增強體質,第二天開始,她在酒店泳池遊泳,還租了輛自行車繞著布達拉宮騎行。
深入無人區後,整個劇組用不上水電,江一燕常常一連很多天都無法洗澡,卸妝有時候只能靠濕巾擦拭。一旦遇上刮風,臉會立馬凍僵,嘴部肌肉咬合困難,無法說出台詞。甚至連“方便”都變成了非常不方便的事,要麽“門口凶狗爭食禿鷹盤旋無處下腳”,要麽“看著呼嘯的狂風,憋了回去”。
不過,惡劣環境並未擊退江一燕。她笑稱自己是個人團隊裏的“最強”者——她的助理抵達當日因高原反應到醫院打吊瓶,不見效,只好次日返回北京——至于強大的原因,她的解釋是“可能是(我)非常非常集中(精神)想把這個東西拍好”。
《七十七天》是江一燕投入情感和心血最多的一部電影,裏面不只包含著一個演員對角色的熱情,還包含著一個傾心于大自然的攝影師對原始、質樸、純淨的野外的癡迷。
受攝影師母親影響,江一燕小學三年級時就用上了相機。大學畢業,她的足迹遍布亞洲、歐洲、非洲、美洲,拍各種各樣的人、形形色色的動物、奇詭絢爛的大自然,曾有多幅作品登上美國《國家地理》雜志。攝影讓她找到了表演之外的另一種表達方式。
“我在大自然就是一個女瘋子的狀態,和我平時的形象差別比較大。所以我一直說自己是大自然裏的一個野姑娘。”
從2007年開始,江一燕幾乎每年都會去一趟非洲。有時爲了攝影,有時是去救援野生動物,到過肯尼亞、埃塞俄比亞、坦桑尼亞等國家。“我永遠很興奮,精力充沛。每一次天氣雲層的變化,都會讓我舉起相機。每一次靠近動物、共同呼吸時,我都覺得世界靜止了。”
爲拍活火山,她曾和朋友在火山口前的石頭屋裏蹲守了兩天,返回時雙臂上到處都是燙的小火泡。
江一燕很喜歡她發在微博上的一張趴在地上拍攝布達拉宮的照片。前些日子,她和劇組一行在拉薩路演。那天碧空無雲,她穿著長及腳踝的禮服,踩著細高跟涼鞋,趁著工作間隙“溜”到布達拉宮廣場,不管不顧趴倒在地,端起相機,對准布達拉宮按下快門。
“在大自然裏,所有自然的狀態都是好的,我不會去計較說要化什麽樣的妝,穿禮服一定要怎麽樣。就算穿著禮服,你的心還是自由的,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江一燕說。
直到2008年,她25歲才因電視劇《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中的“周蒙”一角嶄露頭角,溫婉恬靜的熒屏形象自此深入人心。但此後,她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跑到澳洲遊學、非洲攝影。去澳洲前,她推掉了一部大制作電視劇,經紀人寫了幾萬字的信勸她延期出發,但江一燕去意已定,“他覺得我接了那部戲可以掙很多錢,但我已經想好要走了,誰也阻攔不了我”。
小時候因做事溫吞,家人叫她“爬爬”。長大後,她喜歡上這個名字及其暗示的狀態——一步一步,緩慢卻堅定。她的微博ID叫“江小爬”,支教基金會叫“爬行者”。她曾說,性格所致,也許不能成爲耀眼明星,但希望能在夢想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唱歌、表演、攝影是她的夢想,支教也是。2007年,江一燕在廣西巴馬縣拍攝電影《寶貴的秘密》時,與長洞小學結緣,自此每年都會抽出一周到一個月時間在那裏支教。10年過去,最早得到她幫助的一些學生已經長大。江一燕進村時,經常遇到這些昔日的學生停下摩托車或卡車跟她打招呼。
2017年8月,在北京燕郊錄制節目的江一燕,迎來大山親友團——18名參加“2017年爬行者支教夏令營”的廣西山村孩子——走出大山,這個多年前她與孩子們的約定,到了兌現時刻。
夏令營持續8天,江一燕陪了他們6天,住胡同,逛故宮,爬長城,看電影,遊野生動物園,參觀天文館、海洋館,遍嘗特色美食。
“遊玩地點、參觀路線,都是小江老師提出來的,參與度最高的是小江老師。”夏令營志願者喬安告訴火星試驗室。她是最早到達北京的,當時活動行程都安排妥當,需要她完成的僅是准備藥箱、日用品等事項。
“孩子們走出大山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我們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之前幾年都沒有得以實現。”江一燕說,“這次北京夏令營,也算是實現了我的夢想和願望。每次都是我去大山裏看孩子,這次是孩子們到北京來看我,包括到我拍攝的現場,也算是一個特別的體驗吧,我相信對孩子們的一生都是很特別的記憶。”
她喜歡用白黑兩色形容自己。白色代表簡單、淡然;黑色代表濃烈、深邃、長情,“很多時候(它們)是我的兩種狀態,平靜和冒險”。
她對這部電影的付出,遠遠超出了一個演員的職責。只因爲這是她喜歡的角色和電影類型。
“我是真的,希望中國電影可以有更多的電影類型出現。拍攝商業片能得到的回報是很多,可是如果大家都爲了回報去拍這種電影,那永遠沒有新的題材出現,因爲沒有人敢去冒險。”她告訴火星試驗室。
找窦唯寫主題歌是江一燕和導演商量後的主意。“我特別喜歡後搖(即後搖滾,偏純樂器演奏而且也沒有主唱),沒什麽歌詞,但是音符特別打動你。窦唯的音樂也有這樣的氣質,我希望我整個變成歌裏的一種樂器,我的唱歌完全是配合他的音樂。”沒想到窦唯僅看了一分鍾的片花就同意了。
跟窦唯的合作比她想象中要容易、簡單,“他沒有給我任何准備,來了先聽音樂,感覺到了就自由地唱”。
《紮西德勒》收錄進了江一燕的新專輯裏。她征求窦唯同意時,窦唯回複了她4個字:“支持江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