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真東渡,上岸的地方就叫奈良。可是我們只給了奈良半天時間,是無法走到鑒真登陸的地方,何況,我堅持從京都逗留的時間裏擠出半天去一趟奈良,是因爲記憶中的奈良,甯靜、淡泊、優遊不迫。
後來,半天的奈良讓我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出了岔子。我以爲,曾經在典雅的大堂裏吃過和牛套餐、在樹木婆娑的露天溫泉裏泡過溫泉、在清晨潔淨到晶晶亮的小溪旁散步的地方,就是奈良。其實,那裏不是奈良,而是箱根。
相比箱根,奈良有些嘈雜,或許,是因爲我們從地鐵站出來遇到的奈良,是奈良的最熱鬧的地方?我們在奈良的首站,是興福寺。去興福寺的路上,不斷地遇到麋鹿,在小城的大街上居然能隨隨便便就遇到麋鹿,自然會贏得一片驚叫聲,當然來自遊客,于是,與箱根一樣幽靜的奈良,喧鬧了——這是所有小城的兩難:要遊客的錢袋子還是小城一以貫之的甯靜?興福寺的格局,塔和寺都與京都的相似,是因爲始建于公元669年的興福寺,大概同京都的寺院一樣依傍的是我國唐朝的寺院建築風格,只是,在唐朝寺院的萌發地中國,這種風格的寺院大多只有存目,不像興福寺,雖多次遭回祿之災,但每一次都有忠誠的朝拜者戮力重修,所以,興福寺現存的建築物有中金堂、東金堂、南圓堂、北圓堂、五重塔、三重塔、大禦堂(菩提院,俗稱十三鍾)等。其中,北圓堂、三重塔爲鐮倉中期再建;東金堂、五重塔則爲室町初期再建。本寺寺寶豐富,現存國寶、重要文化財級之貴重文物多達百余件。離開興福寺的時候,我回頭再看一眼興福寺的三重塔和五重塔,在初秋豔陽的高照下,黑白相間的建築樸厚得能叫人落淚。
從興福寺出來,仿佛春日大社就在眼前了,可見,奈良作爲城市多麽袖珍。可是,就算地窄人多都不能讓奈良市政府讓春日大社這塊城市中心的“綠肺”變成炫富的高樓大廈,所以,這裏的麋鹿就像在自己家園裏一樣沒有絲毫戒心地散著步。春日大社于768年爲了守護平城京及祈禱國家繁榮而建造,是藤原氏一門的氏神,有武翁槌命乘鹿而來的傳說,因此,這裏把鹿作爲神的使者。春日山作爲春日大社的神山,千年以來都被禁止砍伐,因而遍布著以槲樹、米儲類樹木等爲主體的常綠廣葉林的原始森林,與春日大社成爲不可分離的景觀。春日大社的建築特征爲並立的4個社殿組成的本殿,圍繞本殿的朱紅色回廊與春日山麓的綠色叢林相映成輝,與屋檐下垂下的燈籠和社殿一起構成了一幅情趣盎然的風景畫。在這自然景觀裏,麋鹿們非常興奮,我把雙手別在身後逗眼前的鹿呢,就感覺手指被濕漉漉有些溫熱的東西舔舐著,回頭一看,嚇我一跳,原來,一頭鹿錯把我的手指當美味了。
現在,我們步行去東大寺。
東大寺是日本華嚴宗大本山,又稱大華嚴寺、金光明四天王護國寺等。東大寺位于平城京(今奈良)東,是南都七大寺之一,距今約有一千二百余年的曆史。高僧鑒真和尚曾在這裏設壇授戒,所以,這裏成了日本佛教信徒的朝拜聖地,就是不知道這麽一大群日本小學生由他們的老師帶領著步入東大寺,是爲什麽?就在我笑著打量著皮實的日本孩子魚貫而入東大寺時,“正倉院”的指示牌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大吃一驚:什麽?正倉院就在奈良的東大寺裏?我趨近幾步,這下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自己,正倉院就在不遠處。
正倉院,其實就是日本奈良時期的倉庫,現已成爲聞名世界的博物館。眼下,作爲博物館的正倉院全部爲木結構建築,屋頂爲四阿式,內分北倉、南倉和中倉。756年開始啓用。這一年,聖武天皇駕崩,光明皇後在舉行49天的法會之後,將天皇日常用品及珍藏物品交東大寺保管,東大寺把這批遺物收入正倉院。此後,諸如東大寺大佛落成儀式上使用過的各種物品及信徒捐獻物等,也收入正倉院。這裏的收藏品數量大,種類多,有許多是從中國及亞洲各地傳入的。我看到“正倉院”這幾個字時會特別激動,是因爲正倉院有別于世界上其他博物館,熱烈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觀者,一年中的大多數月份,正倉院總是閉門謝客。那麽,今天呢?想到這裏,我不理會家人的叫喚,加快步伐向正倉院去——果然,正倉院猶如一個不在乎名聲、不在意寂寞的學富五車的學者,以最樸素的外表雍容大度地坐落于初秋湛藍得幾乎沒有雲彩的藍天下,顧自精彩。
去過人寂寥的元興寺後,我們趕回車站打算搭近鐵的地鐵回大阪。上車前,我們在車站旁的小巷裏找吃午飯的地方,這就撞進了一家專營大阪燒的小店。真是小店,除了店堂面積狹小外,只有兩個人在店堂裏忙碌,媽媽端盤子兒子是主廚。後來在大阪的道頓崛也遇見過一家一個人的拉面店,店主是一個20來歲的小夥子。就算燒煮大阪燒的小夥子家在奈良,可奈良到大阪不見得比上海的莘莊到市中心需要花費的時間更長,他卻那麽安心地經營著家庭小廚房,他們,還有那個經營一個人拉面店的他,何以能這麽氣定神閑地憑借自己的手藝在繁華的都市或都市的衛星城裏賺取一份能讓自己衣食無憂的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