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璟心情民宿裏上網課的學生
“活下去”比詩和遠方更迫切
爲了吸引客流,前不久,珑璟心情民宿推出預售券,366元可住一晚,666元可住兩晚。對于自己定的價格,民宿主陳沖脫口而出:“已經突破我的底線了。”自民宿開業以來,保持在85%以上的年入住率讓陳沖對于價格一向很有信心。一樓的價格就是470元,二樓價格就是570元,周末每個房間加100元,逢節假日有的房間加200元,有的加300元。只有加價,從來沒有打過折,還不愁賣不出去。
但現在的情況擺在陳沖面前:一般從每年的3月中旬到清明節,就可看出全年的大概走勢,乃至預測全年收入,今年3月的入住率顯然不盡如人意。3月20日,珑璟心情民宿20個房間,一共有7個房間住有客人。陳沖歎氣,算上房租、人力成本,沒有4成以上的入住率,肯定是虧損的。
類似的情況在民宿業比比皆是。西湖民宿行業協會秘書長劉曉明介紹,統計數據顯示,目前西湖附近民宿的複工率已經達到90%以上,但是客流量的恢複還不足三成。
以往不愁客人的西湖民宿尚且如此,位于莫幹山、天目山附近的鄉村民宿的客流量就可想而知。莫幹山鎮的民宿在春節期間勸退了近3萬人次的遊客。2017年6月開業的大樂之野莫幹山庾村店,春節假期損失約20萬元,房價也下跌了近一半,但如今每天只有幾個房間住了客人,清明節和五一假期的房間,尚無人問津。
在杭州近郊,臨安區的民宿業界有人說起,一對辭了工作、賣了杭州房子,死心塌地要在臨安開民宿的小夫妻,正考慮兩人中有一個人重新出去找工作。“活下去”比詩和遠方來得更爲迫切。
于是,轉讓成了民宿圈子裏的熱門詞。一些原本還在觀望的民宿主,選擇壯士斷腕,以往在價格上還有期待的民宿主,現在已經很“佛系”了。劉曉明介紹說,以往每年西湖民宿的轉手率約在25%到33%,他估計今年的轉手率有可能會翻倍。每年3月,是不少民宿主交付當年租金的日子,最近有兩家民宿主索性直接把房子退給房東,及時止損。前幾天劉曉明帶著一位朋友,看了一處正在轉讓的民宿,雙方正在就價格進行磋商,應該很快就能成交。
對于西湖民宿來說,房租是最大的一項支出。陳沖經營的5家民宿,一年租金就要300萬元左右,但他表示這個價格不算高。劉曉明說,西湖民宿的租金比杭州市中心的寫字樓租金還貴,每天每平方米租金價格在3.5到4元,但民宿的産出顯然不能和寫字樓相提並論。
爲了緩解民宿主的租金壓力,1月31日,杭州西湖風景名勝區民宿行業協會發布了一份致全區民宿業主房東的減租倡議書,建議2020年2月1日到2月29日民宿房屋租金能免,3月1日到4月30日租金能減半。不過,這一倡議書發出至今,願意響應倡議,自降房租的房東幾乎沒有。目前的好消息是,村裏願意降低集體收費項目,比如衛生費、停車費等。
對于這種情況,陳沖很能理解:“以前生意好的時候,沒給他們多交房租,現在生意差了,就讓房東減房租,確實說不出口。”這些天,陳沖的幾個房東已經向他表示,願意延遲收房租,其中有兩位房東願意延遲到年底。“這已經很好了。”陳沖說。
“如今,民宿是一個高投入、高風險、低回報的行業。”劉曉明判斷,他認爲包括西湖民宿在內的景區民宿最大的軟肋,就是房子不是自己的。 “身體好的能抵抗病毒,這就好比是民宿主底子厚,不差錢,但大多數民宿主沒那麽有錢;要麽防護措施到位,就好比是政府的支持,但民宿多數是中小微企業,本來交稅就不多,大多減稅政策也沒法享受。”劉曉明打了這樣一個比喻後,沉吟片刻說,“現在要把心態放好。除了生死,其他都是擦傷,對吧?”
大樂之野莫幹山庾村店院子裏正在拍攝童裝
畫一張整合鄉村資源的“大餅”
一個月前,民宿主張雁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爬山的照片,有朋友問,現在還能爬山嗎?張雁回答:“這是我自家的後山。”張雁的這一句話下面,朋友們排隊點贊:“奢侈”“豪華”。
當時,張雁每天能接到幾十個電話,電話線那端的人對吃住、價格沒有太多要求,只有一個條件“讓我來就行了”。但當時民宿確實沒法接待客人,能在自家後山爬山的張雁不知道城裏人的憋屈,但從字裏行間,她讀出了商機:“有沒有可能做一個鄉村辦公模式?”
只要有網絡,在鄉村也照樣辦公。不僅滿足了客人們親近大自然的需求,還能解決民宿工作日和周末潮汐式的客流狀況,更可以爲鄉村帶來人氣。一舉三得的想法,想真正實現,光靠一個人的力量很難。在僻地寒樓民宿附近,有六家民宿或農家樂,能不能大家一起做呢?
這不是張雁第一次有抱團運營的想法。在銷售農産品的時候,她發現隔壁村有一位80多歲的老人,擅長做一種麻酥糖,張雁幫他在網上一推廣,銷路不錯。鄉村有大量類似麻酥糖的農特産品,能不能都通過民宿網絡線上線下銷售?最近,張雁在與一位當地民宿老板的溝通中獲得了支持,對方願意專門負責農産品的銷售。
村裏曾有一位獵人,禁獵後賦閑在家,張雁在與他聊天中得知,這位獵人曾經是個篾匠,“可以集中村子裏的幾家民宿的客人,請你教客人做手工竹蜻蜓,收入比打獵賺得還多。”張雁畫了一張大餅後,這位獵人欣然同意參加計劃。
深挖下去,鄉村的資源遠超過張雁的想象,而將這些資源如何整合起來,打造成一個完整的産業鏈,是張雁在疫情期間思考的問題。張雁的這一想法與臨安區旅遊局副局長陳偉宏不謀而合,陳偉鴻正在推動民宿小集群互助合作組,疫情讓民宿抱團取暖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間。去年10月,杭州市臨安區龍崗鎮五星村的六戶民宿聯合成立了臨安區首個民宿小集群互助合作組,3月25號,五星村小集群剛剛開過會,這也是疫情後首次開會。當天6家民宿決定繼續推進抱團形式的公衆號宣傳。此前,這一小集群共同開發了“山核桃之路”,6家民宿各出一人,平整上山道路、安裝道路指示牌並放置景點介紹。
臨安農家樂發展已有10余年,雖有100多家農家樂,但當地人戲稱其爲“三八形態”,即“80歲、80塊、80天”,也就是說遊客都是老年人,每天花費80元,在這裏一住就是80天。如何讓農家樂升級,成了當地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抱團取暖似乎也是一個解決方案。婁敏是杭州壟上行民宿主,也是臨安龍門秘境景區運營商。在她的設想中,等疫情結束後,她將統一邀請設計師改造農家樂,統一設計客人體驗參與的路線、活動,統一在新媒體平台推廣,以此降低各家的成本。除此之外,她還在謀劃共享竹林、共享酒吧、共享特色豆腐作坊等一系列活動。
抱團互助可以提高民宿的抗風險性。經曆過疫情,這一想法成了民宿圈的共識。在莫幹山,沈蔣榮與幾個同行朋友成立了一家民宿服務公司,計劃利用多年的經驗和積累,爲其他民宿提供管家培訓和品牌運用等服務。
作爲第一個回莫幹山仙潭村,把自家改造成高端民宿的本村人,沈蔣榮知道,現在是民宿主們利用空窗期蓄力做好內功的好時候,就像農事裏的春播,撒下種子,才能等待收獲那一刻。
欄目主編:孔令君 文字編輯:孔令君 題圖來源:新華社
來源:任俊錳 陳抒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