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最大感染群S11榜鵝客工宿舍被當局劃爲隔離區後,客工們都遵守規定留在房內隔離。偶爾有單獨的客工走出來透透氣。(聯合早報)
作者 于野同
讀了紅螞蟻《何時才能檢測完所有客工》,心有戚戚焉。我自己還沒有“心累、麻木了”,而且還在不斷反複思考這個現象。
客工宿舍疫情大爆發,讓新加坡從世界抗疫資優生,一變而爲他國要警惕的教訓。鄰國甚至有評論認爲政府是否該負責任。這一觀點,在本地也引發了熱烈的討論。我覺得客工宿舍疫情,不能只是從新加坡的集體面子這樣膚淺的角度去討論。
從正面說,政府在事後的各種亡羊補牢措施,其實展現的正是負責任的態度。新加坡相信是全球唯一投入大量資源,保護客工生命安全和收入的國家。
內政部長兼律政部長尚穆根和人力部長兼內政部第二部長楊莉明4月23日探訪客工宿舍,慰問在一起非自然死亡案中過世的客工的室友。(人力部提供)
我完全可以理解各個負責部長,以及所有投入遏制客工宿舍疫情蔓延的工作人員的辛勞。我覺得批評者就算有其道理,也不應該漠視這些努力,甚至應該給予肯定。
當然,我也同時覺得政府在回應時,或許應當更爲謙卑一些,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人非完人,哪有不犯錯的? 如果僅僅一味堅持成績,對批評寸步不讓,恐怕也會讓至今所有的苦勞,被批評者和旁觀者一筆勾銷。
因此,我認爲政府在客工宿舍的防疫上確實是有疏失的,盡管後來的彌補功夫,相當程度上抵消了先前的錯誤,但是說客工宿舍的疫情暴發,完全是政府疏失的責任,卻也不是公平的說法。
客工宿舍所揭露的新加坡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並存的現象(客工宿舍每天確診病例都是幾百人增長,但新增社區確診病例最近已經控制在個位數),背後還有更大的原因。
我認爲,禍根早在1990年代,新加坡接受了英美興起的市場崇拜的意識形態,就已經種下了。
新加坡丹絨巴葛區在1990年12月的發展面貌。(海峽時報)
還記得1980年代美國裏根總統的名言“政府不是答案,政府才是問題”嗎?新加坡接納這套意識形態,在1990年代開始迷信市場,把衆多國有企業市場化,電信、電力、組屋(根據市場定價),最後連郵差和巴士、地鐵司機都成爲上市公司雇員。
因爲迷信市場萬能,一切都開始從成本/盈利的角度去對待,廉價的客工能夠大規模降低成本,所以大量引入,刺激了1990年代以來的經濟增長。
2003年興建中的環線地鐵站。(海峽時報)
這種增長的確給股東創造了巨大的利益,也讓消費者獲得好處,所以大家都認爲是最有效率及合理的做法,至于被犧牲掉的人,包括客工,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因爲市場決定價格。
所以,現在那些批評客工宿舍管理不善的人,其實也不妨扪心自問,在疫情暴發前,自己在享受低廉消費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意識到客工不只是廉價勞動力而已?
疫情讓我們開始正視隱藏在第一世界社會裏的第三世界,讓我們正視客工也是有血有肉,有家庭親人和喜怒哀樂的個體。現在的亡羊補牢,不只是政府要做的事情,更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抱著忏悔的心情去反省的。
很多經濟學者說,疫情會加速去全球化的過程,因爲大家突然都意識到風險有多大。
同樣的,我相信這種去全球化過程,也包括對客工的安排。善待他們雖然會提高經濟成本,但是卻也會降低社會的風險(當然這也是人道的價值)。
疫情後的新加坡,在善待客工的同時,也應該檢討經濟對他們的依賴程度。我們的經濟結構,必須做出重大的調整。政府如果起帶頭作用,才是真正做到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