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阻斷措施、安全距離……一場瘟疫迫使一衆經濟活動暫停。什麽都變了,但不變的是新聞依然時刻發生。報紙不能停,屬于必要服務的新聞行業不能停。但你可知道,這場疫情也改變了新聞業和記者的生活?一起來了解新加坡《聯合早報》新聞室過去56天的真實情況。
過去兩三個月,新聞從業者的工作發生了什麽改變?照片中的主人公直接“現身說法”,既是與關心我們的讀者分享疫情期間工作的甘苦與體會,也是給仍沖在新聞最前線的同事們留下一份特殊記錄。
疫情期間偶爾外出采訪,口罩已成標准配備。遇上幾位記者進行同一個采訪任務時,還要時刻相互提醒保持至少一米的安全距離。過去受訪者有時候講話時會越站越近,近來反而成了越站越遠。這張照片沒告訴你的是,我們在鏡頭前忙著,安全距離大使們可是在鏡頭外監督著。:邬福梁
新聞中心記者:盧淩之
“Hello,聽得到嗎?” “Can you hear me?”
這應該是過去兩個月我(褐色上衣者)做采訪時說得最多的兩句話了。
新聞是一項強調溝通的團隊工作,但我們所習慣的作業環境與模式在疫情沖擊下,被迫迅速改變。“過去很熟悉 現在不懂你 想看你眼睛 你卻給我背影 ,”同事說,台灣歌手張信哲這首《回來》的歌詞,挺適合形容新聞從業員一開始應對變化的狀態。
例如我,一個喜歡面對面采訪,以近距離觀察受訪者肢體和神情變化的記者,在一周內從無比抗拒到逐漸被動接受使用視訊采訪的現實。采訪者與被采訪者隔著屏幕你看我、我看你,看到對方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隨著各自網絡快慢步伐,不時出現本文開頭的場景。
爲了捕捉到采訪與拍攝的最佳角度,記者們有時無法顧及安全距離。:陳斌勤
新聞中心記者:卓彥薇
2020年5月10日,人力部長楊莉明走訪位于大士1道的JTC [email protected]醫療站及站內的拭子測試隔離設施後,接受媒體訪問。
新聞中心記者卓彥薇長時間戴著口罩、舉著話筒進行客工醫療站參觀後的場邊采訪。:陳斌勤
很少看到部長活動場邊受訪時也戴著口罩,有種不尋常而恍惚的心情。訪著訪著,頭腦在專心聽部長講話,眼神已然暫時“飄走”。
視訊前,先要找個像樣的房間,確保光線、隔音和收音效果好。本以爲部長上線後也會花些時間調整攝像頭和麥克風什麽的,沒想到鏡頭一打開,部長背景是一排排的書。部長第一句就問:“看得清楚書架上的書名嗎?…看不清?那就好。” :李健玮
新聞中心高級記者:藍雲舟
給我地址,變成“給我meeting code”
參觀內閣部長的書房,我還是頭一遭。若不是因爲得通過視訊訪問部長,大概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平時訪問內政部長兼律政部長尚穆根(圖中屏幕),都得跑一趟政府部門的大樓,或是部長會在活動場邊受訪。突然改用視訊,還有點措手不及。
視訊采訪和面對面采訪一個很大的不同是,因爲網速的關系,不一定能准確判斷受訪者是不是已經把話說完,有時會出現同時說話、然後馬上又“歹勢”打斷對方發言而同時打住的情況。對于平時就習慣“你有來言,我有去語”的記者來說,這是采訪工作中需要調整的部分之一。
3月13日起,出席的記者首次被安排拉開距離就坐,台上的工作小組成員也保持約一米的距離。緊接著3月底開始,記者會完全變爲通過視訊平台Zoom舉行,“meeting code”成了和過去的采訪地址一樣重要的“通關密碼”。:陳來福
新聞中心高級記者:劉智澎
抗疫跨部門工作小組記者會,是各路媒體獲知關于疫情進展、政府政策與發問的重要渠道。
最初在通訊及新聞部大樓舉行的記者會,記者們密密麻麻地坐在一起,還能不時就部長某段發言小聲交換意見。
參加今年1月27日(農曆大年初三)首次舉行的那場抗疫跨部門工作小組記者會,絕對是畢生難忘的經曆。我是初二晚上還在拜年的時候接到上司通知,需要第二天臨時支援記者會。當天出乎預料地,竟有10個部長或高級政務部長參加,輪流闡述各部門負責的抗疫範圍,各政府部門都發各自的新聞稿。
上午9時開始的會,接近中午12時才結束。要消化的信息太多太多,但只有一小時的時間趕一整版給晚報。與會的三個同事要邊聽記者會邊分工,同時彙報內容給晚報的主任,還要發即時新聞。在記者會現場趕稿時候手心和額頭冒汗,瀕臨崩潰。還記得搭德士回報館時傾盆大雨。當天工作結束,已經是半夜了。現在每次參加抗疫記者會,還是會緊張,因爲不知道會宣布希麽,只能隨機應變。
感謝這場大雨,讓我們擁有安甯自在的晚餐時間,突然覺得雨聲好像變順耳了。:嚴宣融
新聞中心高級記者:塗健強
人在哪裏,哪裏就是辦公室。
雨滴滴答答打在車上,爲我們三人的“車上晚餐”伴奏著吵雜的樂曲。但我是感激這雨的,因爲下大雨停車場沒人,所以我們不必承受路人異樣的眼光。
在病毒阻斷措施期間,意外組的記者和攝影同事在值晚班時,必須打包晚餐在車上吃。路過的行人總會有意無意瞄向車內,好像我們做了什麽錯事。
他們心裏可能是這麽想的:“這幾個人躲在車上開音樂吃大餐,豈不是聚會開派對?要不要拍照發給晚報熱線?”大部分的人看了幾眼就會走開,一些熱心的街坊則會一直盯著我們看,一直盯,一直盯,我感覺自己好像動物園裏的動物,在籠子裏表演著“吃晚餐”的節目。
我總不能下車跟大家解釋,我們是在工作中,我們也是必要服務行業哦!我只能假裝自在,不理他們的目光,大口大口把晚餐吃完,然後開車繼續追新聞。
新聞中心高級攝影記者邝啓聰的一位采訪對象,在采訪過後被確診感染冠病病毒。收到消息當天,爲保護家中妻小,邝啓聰在車裏過了一夜,隨後獲公司安排住進酒店自我隔離,客房成了新的辦公室。:邝啓聰
新聞中心高級攝影記者:邝啓聰
有過沙斯采訪經曆,但在冠狀病毒疫情期間的另一次前線采訪,更加豐富了我的采訪經驗。
接到公司電話得知受訪者可能成爲確診患者,在自己車上度過一晚,只敢第二天早上在孩子上學前保持距離說聲早安,家人離開後洗個澡,就去公司安排的酒店開始13天隔離。
有勞主任來回酒店兩次,送上手提電腦,使我得以幫忙分擔大家的工作量。隔離有如出國工作,只能通過視訊和太太女兒聯系。遇到休息天,困在酒店客房的時間真的有點難過。13天後隔離完畢,回家還是戴上口罩,一直到第21天才安心把口罩拿下。
但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不正是媒體工作的魅力之一嗎。
雖然很多時候覺得口罩影響自己和受訪者交談的能力,但我們也深刻明白保護自己和保護對方的重要性。:邬福梁 新聞中心記者:王康威病毒就算有再強大的能力,也無法阻止意外和社會類新聞每天上演,我們仍然需要爭分奪秒采訪與報道。 意外還是意外,犯罪也還是犯罪,采訪的內容絲毫不受疫情影響,但采訪中的細節卻須時刻謹記。和以往不同的是,我們因在家辦公而換成從家中出發,而出門時黑色口罩也和記者證一樣,成爲必備品。 在外面跑新聞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吃一頓飯是一門苦差事,直到經曆在車上吃飯或回辦公室吃才有所感。有時候到感染群附近采訪,或在受訪者大門外看著對方口沫橫飛時,即便戴著口罩,也是有所顧慮。但看到社會新聞還繼續上演,我們也繼續報道,似乎是在不正常的時代裏,“社會還是正常的”的表現。
:人力部 新聞中心記者:梁偉康想看你,卻只看得到你的眼睛。 這兩個月裏,我多次穿過客工宿舍閘門,采訪和拍攝那裏的客工與工作人員。從一開始爲自己是否會被傳染而感到擔憂,到後來的只是一心想要報道出客工的心聲,每次踏出宿舍都會有一種新感受。
:海峽時報
客工宿舍內外兩個世界,這就是我國冠病疫情現實。病毒阻斷措施一眨眼而過,但疫情卻仍然揮之不去。客工之所以被隔離是爲了保護新加坡,但我們何曾真正爲他們在抗疫所扮演的角色給予肯定?我在客工宿舍中走動,穿的個人防護設備比他們的好得多,難道是因爲我的生命比這群功臣更重要?
:人力部
我步出閘門,脫下個人防護設備和N95口罩,換回外科口罩後回頭一望:他們何時能再次自由地穿越這個閘門?
:葉振忠
新聞中心高級攝影記者:梁麒麟
在阻斷措施剛開始時確實很抗拒戴口罩,因爲呼吸會很不順暢,鼻孔呼出來的熱氣也直接提高體溫。要是在炎熱的天氣下跑動和拍照,戴著被汗水浸濕的口罩更是難受,因爲口罩會緊貼鼻孔,嚴重時甚至會感覺短暫窒息。
:葉振忠
在不通風的巴刹裏拍攝人潮,好幾次要爭取拍攝畫面,只好在眼睛被汗水浸濕的情況下按下快門。
圖爲新聞中心副攝影主任何炳耀,和組內同事開會討論工作。:邝啓聰 新聞中心副攝影主任:何炳耀開會,是這麽近又那麽遠。 爲了保持安全距離,即便同在辦公室,也只能坐在各自的座位通過視訊軟件開各類會議。
全民抗疫期間,很多人的生活步伐都放慢了,我卻慢不下來,工作還能那麽有意義,我當一下“小醜”又何妨?:林明順
新聞中心數碼平台副主任:李麗敏
數碼平台組負責經營zaobao.sg網站和社交媒體平台,只要有網絡和一部能登錄公司系統的電腦,我們隨時隨地都能工作。不過,因爲有《疫起過生活》和《新聞搶先看》等節目制作,我和幾位同事過去兩三個月幾乎天天仍得到公司上班。我不能完全體會居家辦公的滋味,但現在的辦公室很安靜,少了很多會使人分心的人事物,也挺好的。
“綜藝咖”、“十項全能主播”…最近有同事這樣叫我。因爲我在zaobao.sg《疫起過生活》節目中,除了陪宅在家的觀衆朋友唱歌跳舞做運動,還“負責”搞笑搞氣氛。
我沒有刻意做效果,只是明明不擅長卻還硬著頭皮上,“不小心”就會出現很多滑稽的畫面。不過,因爲我喜歡讓人發笑讓人開心,所以我樂在其中。
所以你看,偌大的華文媒體集團新聞中心,辦公的同事寥寥無幾。:李天锜 “你怎麽還沒回來?” 變成 “你怎麽回來了?” 在報館上班時,偶爾會想像,在家穿著便服,不施粉黛地做工多好,還能省下通勤費用;阻斷措施期間,活動空間局限在家裏的天花板與地板之間,想回辦公室辦公竟成一種“奢念”。除了個別同事,記者想回辦公室,得先寫信向主管申請,部門主管批准後,呈交具體名單給集團人力資源部門(HR),再上報到政府部門…
合力追蹤(TraceTogether)、SafeEntry系統,人到哪裏……手機掃到哪裏,辦公室門口也不例外。:邝啓聰
隨著防疫措施不斷收緊,每天到早報會議室出席報紙版面安排討論的人數不超過10人,其他人,通過視訊方式“會面”。到了後來,甚至完全改爲網絡會議。:李天锜
還是張信哲《回來》的歌詞,“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對不對” ?
科技的發展方便了新聞工作的進行,但新聞工作的核心沒有變,每一篇優秀的報道都少不了記者身處事件現場的感知,人與人之間(同事之間、采訪人與受訪人之間)直接交流迸發的靈感與火花。
這在疫情期間必須有所妥協,但在疫情過後,是科技無法取代的。有些工作方式的確是回不去了,但新聞行業的宗旨,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