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歲的老余在廚房裏忙活著,她對于在案板與竈台間的遊走樂此不疲。一只手用油膩膩的鏟子翻動著鍋裏的肉片,另一只手把切好的蔥段熟練地鋪墊在肉與油之間,聽著肉呲呲作響、聞著瞬間爆發出來的蔥香,老余覺得這一刻比一天中任何時刻都美好。
六年前老余就有了這樣的滿足感,盡管那時她才四十出頭,兩個女兒、一個兒子的生活才剛剛落聽,她自己也才在北京有著落,盡管北京還沒有時興顧保姆。
她的生活主線完全在她自己的意識上,爲此她很驕傲,操著一口濃重的四川話跟她的雇主說,"八九歲的時候我明白了,給家裏人做點好吃的,就會高興!"
她是保姆中最任勞任怨的一個,照顧好雇主是她的願望,因爲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每天做點好吃的,最原始的動力驅使著她每天的勞作,她把這一切看作是一種獎賞,無關物質和財富,只爲帶來快樂!
雇主也很好說話,逢年過節都讓老余把三個兒女接到家中小住幾天。老余對這幾日的小聚顯得格外開心。
“沒結婚之前,每年是和父母還有哥哥妹妹一起過的,現在和他們一起過。你看我做的小炒肉,這個肉片啊,要很嫩才可以,這樣才滑。人人都說,余啊,你應該去餐館啊,我才不去餐館呢,我喜歡當保姆,你知道,我就喜歡照顧別人。"
不一會,她的兒子跑進來,腼腆的拉拉她的衣角,她笑著把手往油亮的衣服上蹭一蹭,從厚重的棉襖中掏出五十塊錢塞給兒子。
"他們都是大孩子了,總是有自己的想法。"
大女兒看見了,臉色一下子不好看起來。老余把小炒肉盛進盤子,放在案板上,把兒子轟出廚房,邊掏錢邊往兩個女兒那邊走去。
待了一會又回廚房來端菜,"她們可不是嫉妒啊,也是心疼我,怎麽說呢,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女兒,和兒女沒有道理可講的。”
老余是我家的保姆,我沒上小學那會,老余就在家裏伺候老人外加做飯,直到家裏的老人去世,持續了十多年。親人離開帶來的悲恸顯然蓋過了與老余分別的不舍,但是我想,盡管這麽多年過去了,老余一定還在某個地方做著她喜歡的事。
算起來她也該年近七十了,不管是在享受天倫之樂,還是已經需要雇一個保姆來伺候她了,她那矮矮胖胖、在竈台前忙活的模樣,就是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