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醫學臨床研究過去多年取得許多重大突破,新加坡臨床研究所(SCRI)如今已在國際醫學界打響知名度,吸引海外醫生和藥劑公司到本地進行研究和試驗,跨國合作機會也增多,但作爲臨床研究重要一環的臨床試驗,卻仍受到許多國人排斥參與。
專爲評估新藥物及新療法安全性和藥效而進行的臨床試驗,是醫學治療永遠進行式的研發,新藥物新療法推出市場之前,一般至少須經過10年的研究和試驗。
過去30年來,新加坡在醫藥臨床研究方面有許多突破性的新發現,逐漸在國際醫學界打響名堂,吸引海外醫生和藥劑公司到本地進行研究和試驗。
本地的臨床試驗可分爲兩種,一種是由藥劑公司提議和資助,另一種則是由本地醫生提議,全國醫學研究理事會(National Medical Research Council,簡稱NMRC)資助。
招募患者之前,醫生必須先探討研究項目的可行性,以及計算所需的試驗人數,這時候醫生就須借助新加坡臨床研究所在策劃和協調方面的專長。
2008年成立的新加坡臨床研究所(Singapore Clinical Research Institute,簡稱SCRI)是衛生部控股(MOH Holdings)旗下的子公司,也是國家級的學術研究機構,專爲本地臨床試驗提供後勤保障,確保試驗的可靠性和研究成果的准確性。
早在1980年代中期,本地就已進行B型肝炎疫苗試驗;這是首幾個獲政府資助的臨床研究項目之一,也是本地臨床研究界首個具突發性的新發現。1996年,衛生部設立臨床試驗和流行病學研究單位(Clinical Trials & Epidemiology Research Unit,簡稱CTERU)策劃和監督本地臨床實驗,以及分析新藥物的療效。當時我國在測試新藥物安全性方面仍處于初步階段,研究單位由一名生物統計學家領導。這也是SCRI的前身。
新加坡臨床研究所所長張贻樑副教授接受《聯合早報》采訪時指出,SCRI目前有50多名職員,主要負責項目管理及數據統計工作。
“爲了確保研究成果准確且具公信力,研究項目一般須招募至少幾百名參與者,在好幾家醫院展開試驗。如需進口其他國家藥物,也須申請准證,這些都屬于項目管理的工作。”
那麽,SCRI與同樣進行研究工作的新加坡科技研究局(A*STAR)有何不同?張贻樑解釋,這兩家機構與本地醫院其實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如果沒有新科研研發出的新藥物,醫生只能利用現有藥物研究新療法。新科研研發出新藥物後,得請醫院幫忙招募患者參與試驗,而醫院在項目管理和協調部分,就得借助SCRI的幫忙,三方合作缺一不可。”
招募試驗參與者是最大挑戰
張贻樑坦言,進行試驗本身並不難,最大的挑戰其實是招募參與者。
雖然參與者多數是通過本地醫院和綜合診療所轉介的患者,但由于試驗過程非常耗時,幾乎每個月都要複診和驗血,因此一些參與者中途退出。
“有些患者不願接受自己的病情,或認爲病情不算嚴重,覺得沒必要參與。也有行動不便的患者,爲了省卻複診的麻煩,甯願暫且繼續服用舊藥物,等到新藥物通過試驗並獲准推出市場後才購買。”
不過,對于癌症患者來說,臨床試驗就像是一線曙光。張贻樑說:“本地的臨床試驗有一半跟癌症相關。癌症患者都很願意參與試驗,因爲他們嘗試了現有藥物都無法控制病情,還在研發中的新藥物對他們來說就像是最後一線希望。即使不能確保痊愈,但至少能延長壽命好幾個月,甚至是好幾年。”
臨床研究過去30年取得重大突破
“臨床研究是醫生晚上有空的時候,才利用個人時間做的事。”
這是某位醫學界前輩對張贻樑說過的話。
張贻樑憶述:“半個世紀前,我國醫學界並不重視臨床研究,在設施、人才和資金方面都嚴重缺乏。當時醫生只能利用工作之余的閑暇時間進行研究,有時甚至還得自掏腰包。即使好不容易完成研究,也不受國際醫學界承認,沒機會在國際學術期刊上發表研究成果。”
時過境遷,過去30年來,我國在臨床研究方面有許多重大突破,如1980年代的B型肝炎疫苗,以及1990年代避免兒童近視的阿托品眼藥水等。這也促使政府增加撥款資助臨床研究工作,並設立醫學研究專員計劃,允許醫務人員在不扣除薪酬的情況下,在服務期間從事研究工作。
跨國合作越來越多
過去的臨床試驗主要在本地展開,但近年也有越來越多跨國合作機會。
張贻樑說:“跟新加坡進行聯合試驗的區域夥伴包括馬來西亞、泰國和菲律賓,因爲他們對臨床試驗流程較爲熟悉,不但設施完善,還有自己的醫藥道德委員會。在柬埔寨和老撾就比較難進行試驗,因爲他們的基礎設施尚未完善。”
張贻樑也指出,新加坡是許多海外醫生的訓練中心,來自印度、緬甸和蒙古的醫生都曾到我國實習和受訓,因此他們與本地醫生一直保持密切的合作關系。他們也樂意與新加坡合作,因爲研發出的新藥物或療法能讓兩國患者獲益。
展望未來,張贻樑認爲本地醫生可考慮與海外藥劑公司合作,因爲這些藥劑公司雖然有資金設立大型實驗室,但試驗成功率其實並不高。
“如果藥劑公司願意借助SCRI與本地醫生的專才,相信將能爲醫學界探索更多不同的可能性。”
研究項目① ATOM3(預防兒童近視)
使用低濃度的阿托品眼藥水,可有效預防或減緩兒童近視加深的速度。
新加坡是全球兒童近視率最高的國家之一,在小學低年級學生中,近視比率約一成至三成,高年級比率則爲四成至六成。在近視孩童中,約兩成的度數超過600度。
近視是由于晶狀體的曲度過大造成,而阿托品(atropine)能減緩晶狀體的生長。
過去20年來,新加坡眼科研究所與新加坡全國眼科中心分三個階段進行ATOM(Atropine for the Treatment Of Myopia)研究,試驗低濃度的阿托品眼藥水是否能在不産生副作用的情況下,有效減緩六歲及以上孩童近視加深的速度。
新加坡全國眼科中心幼兒眼科和成人斜視科主任兼高級顧問謝玮玲副教授受訪時指出,1996年展開的ATOM第一階段研究發現,使用1%濃度的阿托品眼藥水能有效避免近視惡化,但這個濃度會使瞳孔擴張,以致對光特別敏感,在看近距離事物時,視線也會變得模糊。
于是,研究團隊在2006年展開ATOM2研究時,分別采用0.5%、0.1%和0.01%濃度的眼藥水,結果發現0.01%濃度的效果同樣理想,副作用卻少之又少。如果一段時間不滴眼藥水,兒童的近視程度可達600度,但滴了眼藥水後,近視度數就能維持在350度左右。
ATOM3計劃招募多140孩童參與試驗
有了之前兩項研究的基礎,2017年展開的ATOM3研究,希望在兒童尚未近視前就先預防。研究團隊招募了140名五歲至九歲孩童,參與兩年的臨床試驗,這些孩童分爲兩類:一類是輕微近視(50度至150度)的孩童,另一類是尚未近視,但父母當中至少一人達300度“中度近視”。
謝玮玲說:“ATOM3是曆來首個預防兒童近視的研究項目,因此外界十分關注我們的研究進展。在開始研究前,我們已經預料將會困難重重,但我們希望成爲醫學界預防近視的‘領頭羊’。”
研究團隊目前計劃招募多140名孩童參與試驗。
研究項目② Pre-DICTED(預防糖尿病前期惡化)
糖尿病前期患者若積極減重,可有效把血糖指數降至正常水平,進而降低病變成二型糖尿病的風險。
新保集團杜克—國大糖尿病中心、保健促進局和SCRI于2017年11月展開名爲“Pre-DICTED”的研究,針對18歲至64歲、身體質量指數(BMI)達23或更高的糖尿病前期患者,進行長達三年的追蹤研究。
新保集團杜克—國大糖尿病中心主任馬榮茂高級顧問醫生受訪時說,這項研究旨在通過早期幹預,減緩糖尿病前期惡化成二型糖尿病的發病率。
“本地糖尿病前期患者超過40萬名,他們只是輕微的血糖偏高,沒有其他症狀,因此沒被診斷出來。如果不及早幹預和改變生活方式,多達35%的糖尿病前期患者會在八年內惡化成二型糖尿病。”
馬榮茂認爲,從長遠來看,若能有效預防病變,就能減輕對醫療體系的負荷,因爲一旦糖尿病惡化導致腎衰竭,患者複診次數和醫療費用也會增加。
馬榮茂解釋,試驗參與者將被隨機分爲標准護理組和治療組。標准護理組只獲得個人化的生活習慣輔導,而治療組每周可免費參與兩堂營養知識工作坊和運動課程等,每上一堂課還可獲得價值10元的運動商品購物券。
“我們通過‘行爲經濟學’來激勵參與者減重5%,以及每周運動至少150分鍾。”
時隔兩年,中期研究數據顯示,多管齊下的措施確實能鼓勵患者積極減重。
截至今年11月,已有574名糖尿病前期患者參與試驗,治療組的286人當中,有70人成功減重至少5%,比率高達24.5%;而標准護理組的288人當中,只有23人減重至少5%,比率僅8%。
雖然目前爲止的研究成果令人鼓舞,但研究團隊希望招募多176名參與者,以達到750人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