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不過只是福建廣東等地,目不識丁沒有田地的、農民的後裔,你們(中國人)有的卻是,留守中原的達官顯要、文人學士的後代。”“你們(中國人)真要追上來,甚至會比新加坡做得更好……”
——1978年,李光耀與鄧小平的談話
“墨西哥人”來了
1965年新加坡剛獨立的那段日子裏,李光耀感覺“前途茫茫,不知道何去何從”。仿佛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剛出生就被斷了奶,隨時會被扼殺在搖籃裏。
在媒體上,煽動種族情緒馬來文報刊、電視繼續抹黑李光耀爲破壞馬來西亞國家和民族團結的“元凶”。爲了躲避種族狂熱者的襲擊,李光耀不得不住在遠離市區的度假屋,那裏離英國空軍基地更近、更安全。
而他的三個子女們因爲要上學,必須留守在市區的宅子。爲了保證他們的安全,宅邸外不僅修了圍牆,宅邸的所有窗戶還被鋼板封了起來,仿佛住進了密不透風的監獄。
不過對李光耀來說,更大的安全威脅,來自軍隊內部。
新馬分家後,屬于新加坡的兩個營士兵,依舊處于馬來西亞將領的控制下,八成以上士兵都是馬來人(華人對“兵禍”記憶深刻,不喜歡當兵)。
而此時在馬來西亞國會,像賽加法阿巴這樣,叫囂占領新加坡,把李光耀扔進監獄裏的巫統高層大有人在。只要馬來西亞“國父”東姑一聲令下,新加坡被入侵、被兵變顛覆,是輕而易舉的事。
爲了改變軍隊中的種族比例,李光耀政府有意壓縮馬來人入伍人數,不料卻引發了訓練營裏馬來人新兵的一場暴亂。
暴亂者用棍棒毆打華族長官、掀翻貨車、將玻璃瓶扔向鎮暴警察。暴亂現場圍觀者甚衆,種族矛盾再度升溫。
這場暴亂,促使李光耀力排衆議,頒布了強制服役令——所有新加坡男子在18歲時,必須服役兩年半的時間,以改善種族比例。
政府還命令所有中學成立“學生軍團”和“學生警察團”,強行扭轉華族家長“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傳統觀念。
爲了請外國教官訓練新加坡陸軍和海軍的這群新兵蛋子,李光耀分別給印度尼赫魯和埃及納賽爾兩人寫信,這兩人是當時第三世界的聲望領袖。
殘酷的是,弱國無外交。這兩個國家因爲不願意得罪馬來西亞,只是“祝願新加坡人民繁榮與幸福”,而對李光耀的請求不理不睬。英國爲了平衡新馬利益,也拒絕提供幫助。
尋覓之下,李光耀最後找到了以色列——這個比他們處境更加惡劣的小國。
由于穆斯林與猶太人的矛盾,當時新加坡與以色列沒有建交。不過以色列還是友好地派出了幾個皮膚黝黑的教官,新加坡政府對外宣稱他們是“墨西哥人”。
1967年的“第三次中東戰爭”,以色列把埃及按在地上摩擦,證明了他們的實力,李光耀不由得心中暗自慶幸當初的正確選擇。
以色列勝利後,李光耀很快與以色列升級了外交關系,並私下購買了70輛退役的輕型坦克和170輛裝甲車,組成了新加坡第一批的裝甲部隊。
1969年,馬來西亞發生“5·13”排華暴亂、政局動蕩,吉隆坡的政客們企圖再次禍水東引、將矛頭指向新加坡。關鍵時刻,李光耀果斷決定讓裝甲部隊在國慶閱兵上亮相。
8月9日新加坡國慶日當天,一個連隊的坦克和裝甲車走過校閱場。在電視和報紙上觀看閱兵的馬來西亞人驚呆了,因爲當時馬來西亞連一輛坦克也沒有。
出席閱兵的馬來西亞國防部長,甚至當場表達了擔憂,他希望新加坡的國防部長能到吉隆坡“澄清”,新加坡並沒有入侵馬來西亞的敵意。
此刻,新加坡已經向世界表明,它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島國。那些叫囂占領新加坡的吉隆坡政客們,也老實地閉上了嘴巴。
一場“大考”
新加坡的生存問題解決了,可是麻煩並沒有結束。
1967年,英國因爲經濟衰退、外彙不足,爆發了英鎊危機,英鎊官方彙率貶值14%。
英國議會裏,議員們猛烈抨擊英國在海外的駐軍政策,要求撤除在蘇伊士運河以東的駐軍,削減軍費開支,將更多資金投入到醫療、福利政策上來。
李光耀聽到這個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雳。
新加坡建國時,因爲失去了馬來西亞作爲共同市場,轉口貿易城市的地位岌岌可危。“健力士”啤酒公司甚至撕毀了和新加坡政府談好的合同,跑到馬來西亞設廠。
新加坡南面,蘇加諾與蘇哈托兩位印尼強人正在爭權奪利,印尼新加坡貿易也幾乎中斷。
此種情況下,新加坡失業率一度高達14%,國家走在崩潰邊緣。
由于英國在新加坡的駐軍開支,占到了當時新加坡GDP的五分之一,關系著7、8萬人的就業問題,如果英國駐軍也撤退,新加坡經濟可能就真的完蛋了。
所以李光耀趕忙動身前往倫敦,勸說英國工黨首相威爾遜,暫緩撤軍事宜。
可是“日不落帝國”注定已經凋零,威爾遜爲了挽救他的工黨政府,面對李光耀百般勸說,雖然對他的難處表示同情,卻還是堅持“英國利益至上”原則,將撤軍的時間定在1971年。
四年之後,李光耀就會迎來他的經濟“大考”,留給新加坡的時間不多了。
爲了補償新加坡的撤軍損失,英國政府打算撥給新加坡政府5000萬英鎊援助資金。
可是僅僅一筆援助資金有什麽用呢?
回程的路上,李光耀專門去了一趟地中海小島馬耳他,考察英國撤軍帶來的損失。第三次中東戰爭期間,蘇伊士運河關閉,英國人同樣援助了這裏。
可是李光耀發現,在馬耳他船塢裏工作的工人們,失業了卻毫無危機意識,每天拿著裁員補償,在船塢裏打球。
李光耀發誓,絕對不會讓新加坡人像許多落後國家一樣,養成依賴外來援助的習慣。因此他回到新加坡後,發表了一番嚴肅的講話:
“新加坡的一切都不是免費的,連用水也得付錢(新加坡從馬來西亞買水)……”“國際社會沒有責任爲我們提供生計,我們不能夠靠討飯缽過活”。
趁著這個民衆充滿危機感的機會,李光耀領導修改了雇傭法令和勞資關系法令,大幅降低工會的權力,爲資方這群“下金蛋的鵝”創造了良好的營業環境。
而新加坡的政府高官們也沒閑著,他們四處出擊,從歐美到日韓、甚至到非洲,招徕願意到新加坡投資的企業,來者不拒。這在當時反殖民、貿易保護情緒高漲的第三世界,稱得上一股“清流”。
爲了讓所有落地新加坡的企業,感受到新加坡政府的熱情。財政部長吳慶瑞,經常爲工廠主持奠基禮和開幕禮,這樣就可以使同一家工廠有兩次宣傳機會,連只招聘幾個人的樟腦丸工廠也不例外。
李光耀還聘請香港電影大亨邵氏公司的老板邵仁枚,擔任新加坡旅遊促進局主席。邵仁枚讓人設計了著名的“魚尾獅”雕像,安置在新加坡河口,李光耀爲它主持了開幕禮。
在新加坡官員和民衆的共同努力下,300多家企業入駐新加坡,1971年英國軍隊撤出時,所有被解雇的員工都找到新的工作崗位,新加坡安然度過了這次“大考”。
解決了燃眉之急,新加坡政府開始有選擇的吸引一些高投資、高技術的工業企業入駐。
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機期間,李光耀一邊要求民衆節省用電,一邊會見殼牌、BP等幾大石油巨頭的高管,並向他們明確保證,新加坡絕對不會像其他國家一樣,爲了滿足本國能源需求、阻止煉油廠的出口。
李光耀拍著胸脯的保證,讓石油巨頭們動了心。最終大筆投資到來,新加坡成長爲世界第三大煉油中心。
爲了向電子産業巨頭們示好,新加坡政府有專員遊說、服務美國各大電子公司。
惠普創始人休利特來新加坡考察時,惠普辦公樓裏的電路還沒裝好,電梯不能用。爲了不讓休利特爬樓梯,新加坡政府自掏腰包,從鄰座接來了巨型電纜,讓電梯運作。
這件事情後來在美國電子行業口口相傳。德州儀器、通用電氣、國民半導體等巨頭們,紛紛來到新加坡,最終撐起了新加坡的實業。
新加坡獨立時,人均GDP僅爲香港的四分之三。經過55年的奮鬥,今天新加坡的人均GDP上升整整100倍,反超香港20%。
第三世界的國家名單裏,再也不見“新加坡”這三個字了。
數典忘祖的二毛子
1955年,在印尼的強烈要求下,新中國取消了沿襲自清朝的“雙重國籍”政策,向海外僑胞關閉了國門。
一時間,身居東南亞的華人們,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十分尴尬的境地——他們的子女們無法再就讀中國大陸的大學。
爲了保住中華文化的“根”,陳嘉庚的族侄、新加坡橡膠富商陳六使首倡,籌辦一個華文大學——南洋大學。
陳六使自己率先捐出了500萬,其旗下的福建商會,在新加坡這個巴掌大點的地方,又豪捐了500畝土地。
作爲新加坡中華總商會會長,陳六使的提議,得到了整個南洋華人的熱烈反響。
一時間,不僅有馬來亞、新加坡、婆羅洲等地的華商慷慨解囊,連華人車夫、理發師、甚至妓女,都把一天中所賺的錢全捐了出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南洋大學就籌集到了2000萬建校資金。
1956年3月,南洋大學建校成立,英國總督爲南洋大學主持開幕禮。當天,觀禮車輛從新加坡市區一路排成長龍,綿延到了西北30公裏外的裕廊校園。
然而,南洋大學自成立伊始,就被李光耀視爲“眼中釘”。
早在律師時期,李光耀就體會過華校學生們的熱情。“他們富有朝氣、守紀律、具有獻身精神”,而受英文教育的學生則“一副冷漠、自私自利、缺乏自信的模樣”。
但問題在于,華校極易成爲共産主義、種族主義的溫床,這是李光耀所痛恨的。其中,南洋大學毫無疑問是整個問題的核心。
因此,李光耀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打壓南洋大學——公務員不招收南洋大學畢業生、不承認南洋大學學曆等等。“冷藏行動”中,南洋大學的創辦者陳六使也被抓了起來、驅逐出境。
新加坡獨立後,南洋大學、中華總商會要求,八成新加坡人所講的華語,應當作爲官方語言。
但李光耀卻在電視機前毫不含糊地反擊華語的擁護者,英語是官方語言、馬來語是國語,華語只能被當做“第二外語”。
70年代,新加坡經濟對外開放、外資入駐,華語學生漸漸地跟不上跨國企業的用人需求。
李光耀此時更將南洋大學視爲只會浪費人力資源、生産劣質畢業生的“落後工廠”,因此多次命令南洋大學改爲英語教學。
南大的學生表示抗議,李光耀就把參與示威的非新加坡籍學生驅逐出境,斬斷南大的生源;華文大報《南洋商報》發文罵他是“數典忘祖的二毛子”,李光耀便把該報的總經理、總編輯、社論員通通抓起來。
在政治打壓與經濟逆流中,南洋大學最終走向衰亡。
1978年,南大被強行並入新加坡國立大學,學生全部改爲接受英語教育;1980年,最後一屆畢業生畢業。建校25年後,南大走進了曆史。
一年後,全英語教學的南洋理工學院(今南洋理工大學)在南大原址重建。爲了徹底湮滅南大的痕迹,政府連南大校門都沒有留下。
後來,李光耀曾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後悔”,不是後悔關閉南洋大學,而是後悔關得太晚了,讓它苟延殘喘至70年代末。
然而,就當李光耀夙願達成,華語教育一蹶不振之時,曆史仿佛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1978年,鄧小平來訪新加坡。鄧公推行“改革開放”的決心,震動了李光耀。
第二年,李光耀決定展開“推廣普通話”運動,號召民衆放棄老一輩的閩南語、粵語、客家話等南方方言,改學普通話。李光耀自己以身作則,讓子女接受華語教育,公開場合用普通話發言。
不過在新加坡,華語的政治地位已經淪爲和泰米爾語一樣,複興談何容易。
經過一代人時間的洗禮,當今的新加坡年輕人,已經很少有人使用華語了。華語文化的蕭條,不禁令人扼腕歎息。
向西方開炮
爲了培養新加坡華人的國家意識,不讓他們再想念著自己的文化母國,李光耀用半生的時間,下狠心斬斷了華人的“根”。
但如果說長在英國旗幟下、以英語爲母語的李光耀,完全吃“西方的那一套”,那就大錯特錯了。李光耀的下半生,正是用來和所謂的“民主自由”作鬥爭的。
李光耀向西方價值觀開的第一炮,發生在當選總理的1959年。
那一年,背後有英國人操控、新加坡發行量最大的英文報紙《海峽時報》,發文猛烈抨擊競選中的李光耀和他的人民行動黨(PAP),目的就是阻止他當選。
李光耀當然不會退縮。他喊話《海峽時報》,如果他當上新加坡總理,“事後必會跟他們算這筆賬”。
李光耀的威脅,嚇得《海峽時報》的管理人員和編輯們,在大選投票前兩個星期,就准備逃到吉隆坡去。
一個叫萊斯利·霍夫曼的資深編輯,倒是擺出了一副願意爲“新聞自由”赴湯蹈火的樣子,宣稱“准備留在新加坡,即使他們(PAP)利用公安法令對付我”,但結果還是在大選前夕跑掉了。李光耀諷刺他是“候鳥之輩”。
1965年新加坡獨立後,由于馬來西亞政府要求國有化《海峽時報》,《海峽時報》管理層不得不向李光耀“求和”,希望能回新加坡。李光耀同意了。
此後,《海峽時報》的立場出現180度大轉變,轉向支持PAP。而那個一度“嘴硬”的霍夫曼,則移居到了澳大利亞,再也沒有回來。
1977年,新加坡政府立法禁止任何人持有報刊超過3%的股權,同時還設置了擁有超級投票權和否決權的“管理股”,並分配給新加坡的四大銀行。從此,新加坡本地的媒體,被政府牢牢地掌控在手心裏。
然而80年代之後,隨著新加坡英語人口的增多,西方媒體對新加坡人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爲了反擊無事造謠的西方媒體,李光耀想出了很多辦法。
1986年,《華爾街日報》刊文批評新加坡政府設立二級股市,是爲了讓人民“接盤”不中用的政府企業,惹惱了新加坡政府。
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向《華爾街日報》寫信,駁斥這些虛假的指責,卻遭到對方忽視。
于是新加坡政府便開始限制《華爾街日報》的發行量,從5000份減少到400份。
兩個星期後,《華爾街日報》表示,願意犧牲收入、免費派發報紙,“協助那些想閱讀卻不得其門的新加坡人”。
新加坡政府同意,但條件是報紙上不能有,以證明《華爾街日報》的動機“純良”。
《華爾街日報》狡辯稱,取消會造成額外開支和時間安排問題。新加坡政府則進一步表示,可以承擔一半的額外成本,把《華爾街日報》怼得無言以對。
三年後,《華爾街日報》終于服軟,老老實實地刊登了道歉信,回到新加坡。
從此,駐紮在新加坡的外媒都知道,要給予新加坡政府完完全全的“答辯權”,否則必會遭到後者的痛擊。
而對于一些更過分的無中生有的報道,李光耀甚至要本人當面對質。
1990年,倫敦《泰晤士報》的評論員伯納德·萊文抨擊李光耀“治國不當”,“瘋狂地決意阻止任何人在他的王國裏違抗他”。
李光耀知曉後,邀請他在倫敦來一場電視辯論。結果萊文打了退堂鼓,辯稱沒有電視台會感興趣。
爲防這一招,李光耀早就和BBC的朋友打好招呼,BBC答應騰出半個小時節目時間,並提供一位辯論主席當裁判。
萊文徹底心虛了,躲在《泰晤士報》的後面不出來。于是李光耀便買下另一家英國報紙《獨立報》的半面,表達了不能同萊文當面對質的“遺憾”。
在接受BBC采訪時,李光耀說:“在我的國家,提出指責的人如果不肯面對他所抨擊的對象,就什麽都不必說了”。
而萊文從那個時候起,再也沒有寫過任何關于新加坡的文章。
上個世紀,律師出身的李光耀,自然在對付這些西方媒體方面遊刃有余。
可是在當今的社交媒體時代,每個人都可以發聲和傳播,新加坡政府也逐漸變得疲于應付。
爲了加強對互聯網輿論的管控,新加坡政府已經出台了網絡實名制、反假新聞法等規定。但再像紙媒時代那樣,逐一寫反駁信、提起訴訟、乃至當面對質,已經很難了。
這就給了一些人以生存空間。一度在新加坡默默無聞的反對黨,如今也主要以社交媒體爲根據地,積蓄自己的力量。
2011年,新加坡最大在野黨“工人黨”拿下6個議會席位。雖然不足以動搖人民行動黨的執政優勢,卻是新加坡建國以來,反對黨在大選中拿下席位最多的一次。
一場時代的變革,或許即將到來……
王朝的終結
2015年3月23日,曾經會見過5代中國領導人的新加坡“國父”李光耀,與世長辭。
中國國家主席、總理、人大委員長、副總理連發4通唁電,副主席李源潮親臨葬禮現場,規格待遇等同于南非前總統曼德拉。
日、韓、澳、印及東盟國家,也均派出最高元首參加,體現出新加坡國家雖小,但李光耀的國際地位卻非同小可。
葬禮上,搭載李光耀靈柩的炮車,走過日占時期死難者紀念碑、工會大樓、國會大廈舊址、政府大樓、魚尾獅和新加坡國立大學。
仿佛李光耀一生的再現。
李光耀去世了,但他的執政理念,則完完全全由他的兒子——李顯龍繼承了下來。“李家王朝”的故事,仍在繼續演繹。
不過對于李顯龍來說,失去了父親的光環庇護,麻煩很快隨之而來。
2017年,新加坡“第一家庭”,在處理父親舊宅的問題上公開決裂,引發世界關注。
李顯龍的弟弟妹妹李顯揚和李玮玲,公開發文指責李顯龍爲了獲取政治資本,違背父親遺願,保留舊宅供人仰慕。
他們還指責李顯龍和夫人何晶,一人把持政權、一人把持財權(何晶是新加坡“國資委”淡馬錫的CEO),“濫用權力”、“爲兒子李鴻毅的政治鋪路”。
這場公開決裂,不僅僅是家醜外揚的問題,更打碎了新加坡“精英治國”的濾鏡。
爲了回避公衆對李家“家天下”的批評,李顯龍趕忙出來澄清自己的兒子沒有從政意願。
而另一個熱門的“李家”接班人,李顯揚的兒子李繩武,也因爲支持自己的父親對抗李光耀,從繼承人的名單中被踢了出去。
自此,李家第三代完全失去了從政的機會,“李家王朝”注定將在李顯龍之後戛然而止。
2018年,時年66歲的李顯龍公開承諾,要在70歲之前退休。而他的接班人已經選好,是曾擔任教育部長、金融管理局局長的政治精英——人民行動黨助理秘書長王瑞傑。
2020年7月10日,是李顯龍卸任總理前的最後一屆大選。
不出意外的話,人民行動黨預計仍將繼續執政,不過很有可能遭遇反對黨前所未有的挑戰。
大選不久之後,李顯龍就要傳位于王瑞傑,親手終結延續60年的“李家王朝”。
但更重要的是,李光耀所親手創造的精英威權體制“新加坡模式”,是否還能在爭議中保留?
連李光耀自己晚年也沒了信心。
“年輕一代的新加坡人把國家的穩定、增長和繁榮視爲理所當然”,“他們以爲這一切會自動運轉。但我知道從來不是如此。”
李光耀預計他死後,新加坡現有的政治局面最多再維持十到十五年,此後就會進入政治動蕩的狀態,在“兩黨制”中淪爲一個平庸國家。
遙想上個世紀80年代,李光耀還曾意氣風發:“即使你們即將把我下葬,如果我感覺什麽事不對,我也會從墳墓裏爬起來。”
而如今,被問到新加坡的未來,晚年的李光耀只能無力地感歎:
“我什麽也做不了了,未來的一代,爲你們自己的選擇負責吧。”
文章作者:百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