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太魯閣號火車脫軌慘案,因爲一家承包商老板不負責任的粗心大意,造成五十條人命瞬間消失,舉世同悲,也令人驚悚。但也再次讓人看到台灣在公共安全方面的很多缺失,令人歎息。
首先從現場來說,一條經過太平洋邊的鐵路,因爲靠山一側上方的施工需要,有關方面開了一條讓工程車輛上下的臨時便道,卻因爲工程車滑下鐵道,列車刹車不及撞個正著。
目前輿論焦點都指向施工方和監管方,工程車司機也是工程公司老板李義祥有沒有在斜坡上停車時做足安全措施,爲什麽便道只有靠山一邊有防護欄,靠鐵路一邊卻沒有等等。
諸如此類的事後調查當然必要而且必須徹底,不過台灣每一次公共安全事故之後都有類似的檢討,但致命意外發生頻率似乎還是太高,無論是民進黨還是國民黨主政都一樣。
從以下列表近10年的記錄,可以看出台灣意外死傷人數之多,事故發生之頻密。
雖然我不是專家,也沒有數據分析意外死亡與人口比率多少才算“正常”,但很多事故看在外國人眼中似乎都可以避免,卻只因疏忽、馬虎僥幸甚至漫不經心的心態就釀成悲劇了。
以上述單一事故爲例,輿論都在批評李義祥的不負責任,但問題遠不止于此。
仔細看看,太平洋邊的一條狹小軌道,竟然沒有在山坡邊以及大洋一側安裝任何防護設施,保護軌道和列車。
令人不解的是,山坡一側從來都沒有土石、樹木落下到軌道上嗎?如果有,只靠警報器通報列車,夠嗎?
像這次的意外,如果一早就有完整的保護架構,阻擋異物入侵鐵軌,而不是依賴施工方做臨時防護,悲劇應該不會發生。
從現場環境來看,軌道兩旁的林木等雜物實在太多,而靠向太平洋一側也沒有任何防護欄,高速行駛的火車一旦出軌,會不會直沖入大洋之中,連打撈機會都沒有?這些情況,那麽多年,政府方面竟然都不覺得應該加強安全防護?
我不是鐵路專家,但環境是否存在危險因素,是任何成熟的眼睛都能判斷的,我相信這點。
列車行駛那麽多年沒出事,不代表環境是安全的,只能說台鐵和乘客的運氣一直都不錯吧。但無論哪一個黨執政,都沒有積極去改善鐵路行駛的環境安全,這就是漫不經心。
2018年10月台鐵普悠瑪號在宜蘭新馬車站出軌造成18死215人輕重傷的意外。
那之後,政府、媒體和輿論都在檢討,指出各種各樣的症結和不足之處,包括人才斷層、有經驗者嚴重短缺、器材老舊、台鐵內部如何糜爛貪渎,甚至各種政治勾結,就像今天一些輿論在挖掘李義祥跟政黨以及地方官員的關系。
諸如此類的腐敗現象長期存在,當然是問題。但更令人痛心是政治上的腐敗揪出來之後,一些公共行政的效能與懈怠還是沒有顯著改善。
台鐵只是一個案例,民營化或許可以改進組織內部效率,但外在政府該做該切實監督執行的規範,能不能同時改進?
這種對待公共安全事務散漫的態度也不是只有公共部門才這樣。
2020年疫情期間,台北市錢櫃KTV大火造成6死67傷,調查發現灑水系統和警報器等好幾項消防設備都被關閉,消防局後來向台北市議會承認,在幾天前的聯合稽查中,10層樓只花了20分鍾就檢查完畢。調查也揭露錢櫃當時內部在裝修施工的同時還開門營業。
2015年新北市八仙樂園粉塵氣爆,畫面令全球震驚,約500人嚴重燒燙傷,超過一半需要入加護病房,最終15人死亡。
法官指出八仙樂園是沒有經過批准之下違法出租場地辦彩色派對。活動主辦單位沒有采取專業嚴格的安全管理措施,甚至連燈光、高溫、粉塵等等相互作用所可能産生的後果也搞不清楚。對業者來說那只是生意,對參與的人那是一場歡樂活動的機會。但在災難發生後,那都是悲劇。
八仙樂園塵爆後不久,行政院針對建築、消防等安全事項查核了20家連鎖書店,結果發現只有六家全部符合規定。
不合規的包括安全梯堆滿雜物、電梯沒有使用許可、火警總機故障,最普遍的是逃生門堵塞、逃生門鎖住。理應是知識階層的書店業者都如此輕忽公共安全,正可見台灣人對這課題多麽不上心,只想碰運氣。
很多公共安全事務的核心,平時看起來都是不起眼的細節或枝節,但正是這些小節,足以導致意外的發生或在意外發生後要人命。
在台灣住過的人會發現,一些逃生通道往往無法真正淨空,大小城鎮的住宅區,影響安全的違規建築幾乎沒有人認真看待。因爲民衆不重視,政治人物和公務員也樂得睜一眼閉一眼。
就以台灣人引以爲傲,觀光客如魚得水的夜市來說,在人潮擁擠的環境裏,大桶大桶的煤氣與食客遊人到處喜相逢,自由架設的攤位、油鍋油桶都不講究穩固牢靠,煙客經過,麻煩您注意點就好。
因爲不想得罪選民,所以整頓、規範、取締,都是政客最不樂意做的長治久安之道,也可能不確定做了人民會支持。
但不得罪人民卻很重要的另一項公共安全,同樣沒有政客願意去做長遠布局,這就是缺乏政治視野的格局了。
我是說最近越來越嚴重的水荒。過去那麽多年,台灣用水幾乎都在依賴梅雨季和台風天,對氣候變化下未來會變得更幹旱還是更多水,似乎沒有政治人物去思考。
台灣其實也具備汙水處理(即新加坡的新生水)和海水淡化的技術,但兩黨都沒有人要做長期的規劃和推動,到今天,這兩大技術已經是新加坡的兩大水喉,台灣還在望天下雨。
而需要極大量用水的科技業,龍頭台積電作爲“護國神山”,竟然要靠自己去弄地下水,政府一點忙都幫不上。
如果缺水情況再惡化下去,甚至會危及台灣科技業,危及世界經濟。近期台灣一些地區已經開始限水,對很多事務都自我感覺良好的台灣人真是情何以堪,老天再不降甘霖,那將是今年最大的公共安全事故了。
公共安全不是現代社會才有的課題,在日本一些老鎮就看得到古時候的人如何規劃屋子的防火設施。這需要一個社會所有人都有意識去關注細節。
如果公共安全事故頻發,政府當然負有最大責任:有沒有認真執行安檢、制定安全守則、承包商是不是記錄良好專業,這都只是最基本的態度。
上面這些重大意外還不算處處可見的交通危險情況和事故,有多少交通事故是因爲想碰運氣闖一闖交通燈、沖一下路口、開車前喝幾杯沒關系、車子少檢驗一次沒關系,這樣的心態造成。
守規則是現代社會的文明行爲,很多台灣人以自由(甚至民主)爲名做著破壞規則的事,運氣好的話,結果沒事,運氣不好,卻會害人害己。
政治鬥爭必須在公共安全之前讓位給專業。民衆應該很自覺地在公共安全事務上抛開黨派成見,以及個人利益。是違建或違反公共安全,就要認栽主動糾正。
對待政治可以各持己見,但對待公共安全,政治人物與民衆都必須看見:哪一天你運氣走完,窺伺已久的死神衰神就要騎在你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