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小坡有幾條花街非常出名。在日據的昭南時期,海南街、馬來街和馬拉峇街,是日本人出入最多的地方,這一帶莺聲燕語,豔色無邊,整條街都是講日本話的尋芳客。在一張日本人留下的地圖上,把這幾條街劃爲花街。
馬來街
根據史料記載百年前有個充滿東洋味的社區“小日本”,它以密駝路爲主幹,北起實裏基路,南延至美芝路,東西伸展到滑鐵盧街、馬來街、海南街和維多利亞街等街道。圖爲1877年小坡馬來街的兩家日本妓院。
根據記載,日本人在1877年便在馬來街開妓院,後來海南街、馬拉峇街也成了日本人的紅燈區。到了1905年,新加坡已有633個日本妓女,109間妓院。那時候的日本妓女在本地的叫價是500至600日元。
海南街
昔日的海南街,昭南島時代的紅燈區。
1920年,日本駐新加坡的領事館開始不讓日本妓院營業。1945年,新加坡淪陷成爲昭南島,馬來街、海南街等幾條街,再次成日本人的紅燈區。
日本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經曆了一段相當困苦的時期。一些日本女子爲了養家活口,被逼南來當娼妓,被稱爲唐行者(karayuki-san)。這個詞原指到中國和東南亞等地工作的日本女子,但在二次大戰後成了在海外工作的日本妓女的代名詞。
大坡丁加奴街、萬達街和史必靈街也曾有不少日本妓院。
在楊厝港附近,有個日本人墓地公園,葬的是軍人、文人和女人。有報道指300多名日本妓女長眠于此。
妓女喚名,王沙嚇跑
那年頭,花街不止這幾條,大坡的恭錫街、小坡的柔佛路、惹蘭勿刹與梧槽路等地,也是處處秦樓楚館的紅燈區。
惹蘭勿刹
惹蘭勿刹一帶,俗稱“香蕉腳”的紅燈區。
讀書時代,我有個女同學住在惹蘭勿刹一帶,人家問她家住哪裏,她難以啓口,講出家在惹蘭勿刹怕給人笑話,可見當時惹蘭勿刹是多麽出名的紅燈區。
惹蘭勿刹有個殺豬場,我小時曾在天未亮時和幾個玩伴去看過殺豬,後來“殺豬場”也成了紅燈區的代名詞。
柔佛路那時的青樓也很多。
柔佛路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柔佛路(Johore Road,現在的梧槽坊對面露天停車場處)是一個紅燈區,也是人妖聚集的地方。這是柔佛路在1982年的面貌。
有一次與諧星王沙等人到白沙浮吃飯,飯後說說笑笑,散步到柔佛路。不料樓上的妓女,一眼看到王沙,大聲叫喊他的名字,有些還向他揮手,叫他上樓來,嚇得他跑到附近的咖啡店。那個年頭,柔佛路的青樓很多,私會黨徒也滿街跑,到處藏汙納垢,我們膽敢散步到柔佛路去,實在膽大。
當年的小坡三馬路,也就是奎因街,每當夜幕低垂,在昏暗的小巷裏也有年華老去的流莺,一個個塗脂抹粉,依牆待客,掙紮求存,進去的都是年老的嫖客。我有個街坊,年少時是個少爺,父親死後他什麽都不是,年老時落魄,穿著破舊的衣服,在三馬路陋巷被妓女呼來喚去,幫她們買煙買咖啡,看來真可憐。走出陋巷,對面是咖啡店,各路紋身的人馬都有,動不動便大打出手。
小坡三馬路幾十年前改頭換面,舊的去新的來,幾條昏暗的小巷也走入曆史,年老的妓女有些告老退休,有些轉移陣地,到別處賣淫爲生。
風流公子包下整排妓院
小坡在上世紀20年代末期,最出名的花街是陳桂蘭街。
陳桂蘭街
1980年的陳桂蘭街兩邊的店屋都在。
陳桂蘭是那時的一個富商,出錢做了一些善事,陳桂蘭街因他而得名。
作爲花街,當然免不了有煙窟賭館,到處是私會黨,私會黨又買通暗牌(便衣警察),大家互相勾連。所以,那年代的陳桂蘭街,可說是罪惡的淵薮。
上世紀50年代,我住在附近的一條老街,曾隨母親到鐵巴刹買菜,都從陳桂蘭街走過。陳桂蘭街的對面,前後有兩條小巷,走進去別有洞天,也是一個巴刹。
那時的陳桂蘭街,已徹頭徹尾改頭換面,住的都是正當人家,店屋做的都是正當生意,很難想像昔日的陳桂蘭街,是個銷金窟。
1990年,陳桂蘭街拆了,但只拆一邊,另一邊保留。
拆掉的一邊,有一間三層樓的店屋,是今年初過世的本地作家與文化獎得主英培安的家,樓下是咖啡店。30年前我去找過他,印象最深的是屋子裏的書架又高又大,整個牆壁就想一片書海,讓愛書的我,羨慕不已。
陳桂蘭街這個著名的紅燈區,有個流傳至今的故事。話說那時有個姓余的花花公子,家裏有錢,常到陳桂蘭街找女人。
余大公子有財有勢,喜歡顯威風,擺架子,每次到陳桂蘭街,都帶著大批人馬,包下整排妓院,帶來的跟班,有些是他的仆人,有些是保镖。這些隨從,手上都提著一個個紅燈籠,燈籠上寫著大大的余字,挂在妓院門口。讓人一看便知道,余大公子包下了陳桂蘭街的紅燈區。
故事也許是虛構,但一直流傳下來,可見當年的陳桂蘭街,在新加坡是排名第一的紅燈區。
吃完飯後,公館變青樓
出名的紅燈區,小坡是陳桂蘭街,大坡是恭錫街。
恭錫街
現在的恭錫街“三街坊”,已從娼寮林立的紅燈區轉型爲時尚餐飲區。
恭錫街是爲了紀念陳恭錫而得名。陳恭錫(1850-1909)當年曾任華人參事局與保良局委員,又受封爲太平局紳。
早期的恭錫街,琵琶仔最多。琵琶仔是年幼的歌女,說是只賣唱不賣身,但爲了生活,爲了家裏的父母和弟妹,有些也無奈陪客上床。
琵琶仔都是出身貧困,漂洋過海來南洋。她們靠著原始本錢養家,個個有把辛酸淚。到恭錫街當琵琶仔,最大的心願是賺點錢讓弟妹多讀點書,讓家人多些溫飽。
有些琵琶仔,不想長期深陷火炕,幹脆當有錢人家的小三。一把辛酸淚,有苦自知。
不久前,本地有個可敬的琵琶仔,年華老去,將存在銀行的30萬元,捐出做慈善。
琵琶仔是那個年代的産物,時過境遣,已不複在。
早期的恭錫街,雖是青樓,但多是媽姐主持的公館。公館也是變相的青樓,客人到公館吃飯應酬,琵琶仔唱歌助興,吃了飯再找床上的遊戲。有些別處的公館要找女人,也找到恭錫街,一個電話來,女人便送到。
到了1960年代,恭錫街的公館很多已消失,琵琶仔也沒有了,但恭錫街還是恭錫街,紅燈區的名氣更響亮,門口長方形的玻璃門牌亮晶晶,直接做妓院生意。
除了恭錫街,大坡的史密斯街,有個演廣東大戲的梨春園,從前叫戲院街,現在是美食街,幾十年前也是聞名遐迩的花街,街上有20多家妓院。
史密斯街
史密斯街幾十年前處處是青樓。
那年頭,嫖客都懂“五塊六”這句話。大概當時在娼寮找女人,“五塊六”是公價。那時嫖客常常開口閉口“五塊六”,就是去找女人的意思。
現在年輕一代,相信不知道“五塊六”是什麽;但60歲以上的人,大多知道“五塊六”指的是那回事。
牛車水的煙花女子有幾人?
圖爲早期被帶到新加坡賣淫的日本窮家女。照片取自2009年194期優一周《海南街不只三條,四街是花街柳巷》一文的檔案照。
1819年以後,隨著新加坡的開埠,一批批華族男子從中國南來打天下,但在宗教思想及婦女應該留在原住地的傳統習俗影響下,起初只有男性南來,使本地華族人口兩性比例懸殊,而且差距不斷擴大。
1823年,華族人口男性近3000人,女性近400人,比例是8對1;1850年,華族男性人口增至2萬5700人,女性則只有2200人,比例爲12對1;1884年華族男性達6萬名,女性爲6600名。根據殖民地政府的保守估計,其中2000名女性是妓女。她們是19世紀末,在中國重重天災人禍的驅使下南來賣身的。而牛車水也差不多在同個時期成了本地的“紅燈區”中心。
根據美國史學家詹姆斯·沃倫的著作《新加坡妓女1880-1940:阿姑與唐行者》的記載,1905年牛車水的華人妓院共有93間,這並不包括那些沒登記的妓院。
清代書生李锺珏著的《新加坡風土記》就有一段描述1887年牛車水妓院的文字:“牛車水一帶,妓館栉比,聞注籍于護衛司之妓女,共有三千數百人,此外,私娼女伶,尚不計其數……”從中我們不難了解當時牛車水妓院的“壯觀”景象。
(圖·作者、新加坡報業控股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