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本山的《不差錢》裏有這樣一次對話。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錢沒花了。”
“人的一生最最最痛苦的事,你知道是什麽嗎?人活著呢,錢沒了。”
將這次對話結合下小品結局,可以知道這兩句話是對財富至上觀的戲谑調侃,畢竟沒花錢,他們還是上了星光大道。
關于財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念。
對新加坡醫美醫生張慶祥(Richard Teo)而言,在生命的大多數時刻他都是財富至上觀的忠實擁護者。
爲了賺錢,他從眼科醫生轉行成爲醫美醫生,賺取錢財後,他買豪車住豪宅,將每一個病人都視作鈔票。
但當他突然被診斷出肺癌晚期時,他的想法改變了。
財富迷眼
“我是一個當今社會的典型産物。”
這句略顯刻薄的自評,來自一位新加坡醫生患病後的反省。
1972年出生的張慶祥誕生于新加坡一個普通家庭。
出生貧寒的他自幼便受到媒體影響,將快樂等同于在社會評價標准下取得成功。
成功對張慶祥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無論是學習、體育還是社交,他都憑借自身學會的競爭方法取得了優異的成績。
作爲一個“典型産物”,張慶祥的前半生也幾乎如同他所言那般拼命行進。
畢業後,他如願成爲了新加坡一家公立醫院的眼科實習生,只等完成住院培訓,他便會正式成爲一名收入不菲的眼科醫生。
但在漫長的等待中,張慶祥失去了耐心。
“幾年前,當我還是眼科見習生時,我看見許多醫生朋友都一一離開國營醫院到私營企業行醫,而且個個都賺大錢,我開始感到不耐煩了。當時我對自己說,夠了,我現在走的這條路太長了。”
在新加坡,醫生的地位是很高的,哪怕收入最低的新晉醫生年收入也能達到五六萬新元,相當于二十多萬人民幣,而且這筆收入將隨著醫生從業經驗的增加而呈指數型增漲。
但相較于轉行去到醫療美容行業,這筆收入卻又太低,或者說太慢了。
對那時以金錢衡量成功的張慶祥而言,讓他轉行的原因很簡單——醫美賺錢更多,而且來錢更快。
新加坡的醫美行業管控非常嚴格,需要通過一系列的考核,獲得新加坡醫療理事會頒發的醫療醫美執照後,才能獲得行醫資格。
連診所名稱都需要有特別的注釋,要寫上“Aesthetics Medical Clinic(美學醫學診所)”或“Medical Centre(醫療中心)”等字樣。
許多醫療美容儀器,也只有持有執照的醫生才能操作。
再加之新加坡常年天氣濕熱、紫外線強,許多富裕的新加坡人都有著黑斑、皺紋等各式各樣的皮膚問題,這裏的醫美市場非常巨大。
常言道,物以稀爲貴,在行業嚴格管控與巨大市場之下,是埋在規則中數之不盡的財富。
新加坡一家醫美公司Wonderscape在2019年收入高達5289萬新元。
這意味著,在新加坡僅這一家醫美公司年營收便達到了2億多人民幣。
需要知道的是,他們的收入有近五成來自他們所主營的脫毛業務,而非其他利潤更爲豐厚的醫美業務。
毫無疑問,作爲醫科從業者的張慶祥比外行更知道新加坡的醫美行業代表著什麽。
“忘了眼科吧,我要在美容醫藥行業裏工作。”
就此,秉持著一定要賺大錢觀念的張慶祥決心放棄他本來視作成功的眼科,去往賺錢更快的醫美領域。
很快,向來聰明且刻苦的張慶祥通過了考核,拿到了醫療醫美執照,並從國營醫院去到醫療美容界開拓事業。
轉行之後,張慶祥發現這裏真的是賺取財富的好地方。
“當我來到這後發現,有人不願意花費超過30新元(約150元人民幣)去看全科醫生,他們會不開心地抱怨:‘哇,醫生,這太貴了!’,但是同樣的一群人卻會願意毫無顧忌地花10000新元(約五萬人民幣)做吸脂手術,15000新元(約7萬人民幣)做隆胸手術增大。”
發現這個事實後,張慶祥對自己說道:“事實是,沒人會把你當做英雄,除非你是有錢人或者政治家,所以富人或者名人,我要成其中之一。所以我對自己說:‘好吧,我不要再治病了,我要成爲一名美容師,一名有醫學背景的美容師。’”
張慶祥完成了從眼科醫生到醫美醫生的轉變,他也得償所願的成爲了一名有錢人。
吸脂、隆胸、割眼皮,張慶祥信手拈來地做著無數種醫美手術,每一台手術後他都能獲得不菲的收入。
“你要什麽,我們就做什麽。”
沉迷于追求財富的張慶祥如同機器般紮進了手術室。
在張慶祥的診所起步之時,他的客戶想做手術需要等待一周,但隨著張慶祥的名氣越來越大,客戶們的預約等待時間變成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甚至半年。
對于火熱的顧客,張慶祥在之後無不嘲諷地說道:“需求是如此之大以致人們不得不排隊去等待整容,自負的女人,美好的生活!”
對張慶祥而言,他的患者不再是等待救治的病人,而是一疊疊使他邁向成功的鈔票。
隨著業務的繁忙,張慶祥開始雇傭其他醫生。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隨著醫院的發展,新加坡本地的業務不再能填補張慶祥膨脹的野心。
擁有足夠資本後,張慶祥甚至在印尼開設了一家醫院去吸引印尼的太太們,與太太們同來的自然是滾滾的鈔票。
“一切是如此美好,我在那裏,屬于我的時代來臨了。”
這是張慶祥對那時感覺的描述。
突遭疾病
隨著財富一同增長的,還有張慶祥的欲望。
賺得足夠多財富的張慶祥開始大肆揮霍財富,購買豪車豪宅,出入高檔餐廳與會所。
通過揮霍財富,張慶祥成功進入了高級圈子。
他不斷地將高淨值熟人變爲自己的顧客,並從他們口袋中掏出數額不菲的錢財。
他開始與這些顧客合作,甚至與一位年收入高達500多萬新元的銀行家一同買賣土地搭建房子。
在財富快速湧入的時候,張慶祥達成了自己的願望,也迷失了自己的目標,他開始變得狂妄而傲慢。
形容那時的自己時,張慶祥透露道,那時他認爲病人是支票而不是人類。
“我變得如此癡迷,以至于其他事情對我來說都不重要。病人只是收入的來源,而且我試過從這些病人身上榨取每一分錢。”
在金錢的誘惑下,他迷失了自己。
甚至在20歲便信仰基督教的張慶祥,在一次祈禱遲到後直接告訴別人:“你知道嗎?你去叫你的牧師把布道時間改到下午兩點,那時我有可能考慮是否去教堂,如果上帝真的要我去教堂,他會給我指示的。”
此時的張慶祥已經沒有了絲毫敬畏之心。
常言道,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
被傲慢遮蔽了雙眼的張慶祥很快遇到了意外。
2011年3月,39歲的張慶祥在健身中突然覺得背部出現了持續許久的異常疼痛。
作爲一個每周健身6天的醫生,他很快便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很糟糕的信號。
發覺異常的張慶祥去醫院做了MRI(核磁共振成像),在他的判斷中,他可能患上了腰椎間盤突出,雖然嚴重,但只要付錢就好,他現在已經不在意這些小錢了。
在等待照像結果的時候,他一如往常地在健身房舉重、蹲踞。
但當他拿到結果後,他便再也生不起去健身房的想法了。
結果顯示他的骨髓存在代謝問題,作爲醫生他知道這意味著他可能得了癌症。
再次做了更細致檢查後,張慶祥准確得知了自身的病情——末期肺癌第4B期。
他的病情很是嚴重,此時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他的腦部、半條脊椎、兩個肺等等器官,他的身體裏到處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腫瘤。
“我對自己說,這不可能!我昨天還到健身房舉重健身,到底是怎麽回事?前一刻我還站在高高的山峰上,怎麽知道第二天就收到這晴天霹雳的消息,我的世界頓時顛覆。”
得知病情後,張慶祥很是崩潰,他不理解爲什麽在自己的人生巅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他有一百多個親戚,他們中沒有一人得過癌症,即便他們許多人都煙不離手。
張慶祥一直認爲自己有良好的基因,所以他想不通爲什麽患肺癌的是自己。
得知病情後的第二天,剛做完穿刺手術的張慶祥依舊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張慶祥開始在腦海中反思自己的一生。
臨終反思
生病後的張慶祥突然發現自己引以爲傲的財富不再管用了。
他不再是受人敬仰的有錢人,而是一個呆在病床上等死的患者,而諷刺的是,在不久前他還將與他類似的患者只當做鈔票。
“我一向驕傲也很有天賦,所以我認爲我的生命中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充滿自信與自負,假如我是患第1或2期癌,我會很努力的去找最好的心胸外科做切割手術然後再進行化療,因這項療程的康複率很高,但我患的卻是第4B期,任何人都救不了我。”
那時候的張慶祥,低下了一慣昂起的傲慢頭顱,開始發現自己並非無所不能。
雖然知道自己難以活下去,但求生的本能依舊讓張慶祥乖乖呆在醫院接受治療。
當張慶祥在接受第2到第3周的腦部電療時,醫生開始爲他進行化療前的預備工作。
而這時一個新的壞消息讓張慶祥感到崩潰。
化療時醫院會采用ZOMETA(唑來膦酸)來防止張慶祥出現強壓縮性骨折,但這個藥物的副作用是會導致病人下颚骨壞死。
這意味著進行化療之前張慶祥必須把智齒給拔掉。
在之後的演講中,張慶祥述說了自己那時的痛苦。
“我躺在手術椅上,問正在承受電療所帶來的副作用的自己說:這一切還不夠嗎?現在還必須要忍受拔牙的痛楚。”
那時的張慶祥曾詢問醫生,可不可以選擇其他解決方法,能不能不拔牙。
張慶祥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手術過後,張慶祥問自己的腫瘤科醫生,他還有多長時間。
對方的回答是不超過6個月。
隨著病情的惡化,張慶祥越發絕望,每當他睜開眼睛時,他都期望這只是一場夢,只要他醒了就會過去。
可是他身上的病痛都在告訴他,可怕的肺癌正在奪走他的生命力。
肺癌有著最高的死亡率,即便將乳腺癌、大腸癌、前列腺癌這幾個新加坡患病率最高的癌症死亡率相加也比不上肺癌,因爲你能移除乳腺、大腸、前列腺,但是你卻無法把肺移除。
對于患上癌症的病人而言,唯一能讓他們好受的便是他們的基因存在著特殊變異。
這種變異叫做EGFR變異,概率大約是10% ,擁有這樣變異的病者9成以上都是從未洗過煙的亞洲女性。
對張慶祥而言,這個情況是讓他崩潰的,因爲他既是男性,也是一個輕度吸煙者。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的醫生,對于他擁有EGFR變異都沒有報任何期望。
進入生命倒計時的張慶祥在絕望中開始反思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爲。
他不再相信他曾經金錢至上的價值觀了。
在之後演講中,張慶祥說自己的改變源于一個夢境。
在那夢裏,他聽到了一句命令“幫助困境中的人們。”
夢中的聲音讓身處絕望的張慶祥重新找到了目標。
“從前的我以爲有錢就是快樂,而快樂就是要不斷地追求財富。但當我在臨終邊緣時,我的法拉利跑車、我買的土地和洋房、我的生意對我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這些東西都無法爲我帶來一丁點的安慰和快樂!”
在以前新年時,張慶祥會開著自己的跑車去往親戚朋友家。
因爲他知道他擁有的這些東西是別人沒有的,他認爲這就是快樂。
但患病以後,張慶祥發現曾經的自己太過愚蠢了。
“所以我們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那不叫快樂,當我面對死亡時,我無法想象我還能抱著我心愛的跑車而感到歡喜。真正的快樂是來自于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幾個月前,當我還感到非常頹喪時,我發現與家人、朋友們溝通能使我更有力量,他們在我身邊分享我的苦與樂,那才是真正的快樂。”
對于快樂是什麽,在死亡懸崖上的張慶祥給出了自己的結論。
“你們知道什麽能使你展顔歡笑嗎? 那種快樂是來自于幫助受苦難的人。我們必須盡早認清我們生命中的重點,而且是越早越好,千萬不要像我。”
在張慶祥改變之際,生活給予了他一個小小的回報。
他的檢查報告顯示,他是EGFR陽性,這意味著他出現了那小概率的EGFR變異,他不必進行化療了,只要服用口服藥就能控制控制。
在之後,張慶祥的腫瘤數量開始下降,曾經布滿身體的腫瘤被消滅了九成,在幾個月後這個數據甚至還能下降。
這是個令張慶祥高興的消息,即便他的癌細胞會在産生耐藥性後繼續擴散,但他延長了自己的生命倒計時。
能多活些時日總是讓人開心的。
在病情得到控制後,張慶祥開始將自己的經曆分享給他人。
他不再是曾經那個視金錢爲第一的有錢人了,他貫徹助人爲樂的新准則去看望同爲癌症的患者,去給予鼓勵與安慰。
他帶著自己的經曆,去爲其他同行們演講分享,去告誡他們不要等到重病纏身時,才發現金錢沒那麽重要。
毫無疑問,張慶祥改變了。
但令人悲傷的是,當他尋覓到真正快樂與幸福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在過去的日子裏,真正帶給我快樂的是與人們的互動,我的親人、朋友、真正關心我的人,他們和我一起歡笑和哭泣,他們能夠識別我所經曆的痛苦和折磨,我們需要財富,但不可一味只爲了自己,我已經曆過,我知道生命中只有財富是非常空虛的。”
2012年10月18日,張慶祥去世,年僅40歲,他之前追求的財富沒有隨他一同離開。
信息來源:
新加坡眼《千萬身家美容醫生英年早逝,臨終感言萬人轉》
中國健康世界網《新加坡醫生成億萬富翁卻不幸患癌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