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馬程
歡聚時代旗下YY 直播90%打賞收入都是假的？
武漢疫情封城期間，YY的一波當地IP地址遊離在全國各地？
摩登兄弟停播轉型後，還有機器人在不斷給其YY賬戶打賞？
大熱出海直播平台Bigo Live也有80%的數據靠機器人維持？
11月18日，知名做空機構渾水（Muddy Water）發布一份長達65頁的報告，做空美股上市公司歡聚時代，直接指出旗下的兩大直播平台——YY和Bigo 80%以上的直播業務都是欺詐行爲，數據全靠YY內部網絡虛擬機器人（貢獻50%的禮物）、外部虛擬機器人，以及主播刷禮物所産生。
渾水創始人卡森布洛克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最初選擇做空歡聚時代，是因爲聊天時，偶爾得知平台上的很多頭部主播，每天收獲很多打賞獎勵，實際卻賺不到多少錢。
渾水前後花費一年時間搜集數據，然後研究數據，找尋關聯點。同樣聚焦互聯網用戶數據作假，渾水在做空YY和此前做空“跟誰學”時，調查方式極爲相似。這份報告追蹤了歡聚直播裏1.15億筆交易數據，分析中間機器軍團的造假痕迹，調查手段包括財務分析、網絡調查、采訪等。
就在報告發布前1天，11月17日，百度宣布與歡聚集團簽署最終約束性協議，以32億美元全資收購歡聚集團國內直播業務（即”YY直播”）， 交易預期將于2021年上半年完成交割。
對此，渾水在報告中直接提出質疑。“當你用接近7%市值相等的現金，收購一個完全虛假的業務時，你的盡職調查哪裏去了？盡調怎麽可能沒有發現如此大規模的欺詐行爲？如果百度認爲自己尊重市場道德與法律，那就讓我們看看。”
根據布洛克本人，由于在10月底得知百度收購的消息，渾水提早發布了報告，他也希望看到百度最後的決定。
做空報告發布後，歡聚時代第一時間做出回複，認爲渾水報告包含大量錯誤的信息和陳述，以及誤導性結論。
事件還在持續發酵中，難題留給了百度。
YY 90%直播收入造假？
渾水前後花費超過1年時間，得出結論，YY財報中，營收84%是造假欺詐——其中直播收入中90%以上造假，約會相關社交收入中，也大部分爲造假。
渾水觀察到YY實施欺詐的三種主要方法：一是來自YY自己服務器的機器人用戶——在渾水的數據樣本中，YY服務器僞造的虛假用戶所産生的禮物價值，大約占所有送禮價值的一半；
二是主播通過其他付費用戶賬戶將禮物回收到系統。根據渾水的案例分析，包括李老板等YY平台號稱年收入數千萬元的優秀主播，實際上通常都是固定工資，每年付給他們的工資不超過250萬元。
同時，管理主播的公會（MCN）也是YY營收造假的一部分。大型公會主要由YY的前員工創辦。中國征信系統（PRC credit bureau）公布的五大工會的財務報表顯示，2018年的總收入僅爲YY聲稱的15%。
爲了調查YY，渾水采取了兩種主要手法——第一是通過自動化手段收集和分析1.16億筆交易的宏觀數據。第二則是渾水多年的“看家本領”，審查文件和賬目、秘密實地調查，出動人力資源。
其中，渾水舉出了幾個案例。比如最早在YY上做直播的“摩登兄弟”，目前已經轉型爲專業歌手，早已不在YY平台活躍。
但是在YY平台上，“摩登兄弟”仍然是排名前100位的主播，每月收到禮物合計超過200萬。渾水以2020年1月23日訪問該樂隊頻道的付費用戶爲抽樣，發現3.23萬個送禮付費用戶來自56個國家，其中97.9%±10%爲虛假賬號，反複給摩登兄弟送禮。渾水確定了這部分反複送禮的付費用戶，發現很多顯示了與YY服務器相連的IP地址，這進一步表明他們是YY控制的機器人。
同時，YY的頭部主播“李老板”賬號也存在類似問題。渾水通過分析數據，發現他獲得額的幾乎所有的禮物都來自于YY官方相關或他自己。在2019年12月，8個設備ID與老李自己的設備關聯的用戶貢獻了超過80%的收入。這種設備連接與YY控制的虛假用戶相結合，從總體看，這個用戶網絡向主播打賞的金額遠遠高于老李的收入。
YY李先生 圖源/公開資料
渾水還在新冠疫情期間，對武漢的YY用戶進行了調查。由于客觀因素，武漢成爲一個封閉的城市，在此期間，非機器人用戶幾乎不可能移動地點。渾水在記錄中搜索了武漢IP地址的付費用戶，這些地址遊離在全國各地，在封城期開始時積極送禮。隨機抽樣後，根據他們的交易細節和送禮行爲模式，預測大約87.5%是機器人行爲。
Bigo是徹頭徹尾的騙局？
渾水報告最大的“殺傷力”，是做空歡聚時代旗下海外直播平台Bigo。
由于近年來，秀場直播勢頭減弱，歡聚時代在美股表現乏善可陳，但Bigo卻在海外迅速擴張，霸占AppStore排行榜，成爲的歡聚時代增長的重要一極。“YY已經沒有增長點了，歡聚時代的未來就在Bigo。”莊明浩認爲。
但在渾水報告中，卻直接聲明，Bigo是一個騙局。
渾水認爲， Bigo從一誕生就存在問題。公衆認爲是李學淩成立Bigo， YY于2010年以14.5億美元現金和股票收購了Bigo。渾水認爲這是一個騙局，他們拿到的Bigo在新加坡當地的文件，上面顯示了，不是李學淩首先創建了Bigo，Bigo只是後來被轉讓給了李學淩。
圖爲歡聚時代創始人李學淩，圖源/視覺中國
經過幾輪融資，大部分收購的支付以現金和股票的形式直接支付給李學淩，這其中包含了發行的3832萬股YY B類普通股，總價值約1.56億美元。此外，他還可能獲得3.43億美元現金的一部分，以及YY公司3.14億股a類普通股中的一部分。YY還利用向內部人士支付的巨額款項，在2018年和2019年實現了可觀的價值收益，産生了可觀的賬面利潤。
同時，渾水發現，Bigo的新加坡母公司在最初成立的4年中，更換了三次審計師，還在2016~2018年還連續收到了三份來自其審計師的持續經營意見。2019年8月，YY完成收購數月後，Bigo對其2017年財務狀況進行了重大重述。
這些都說明這起收購前後的賬面存在問題。簡單來講，YY收購Bigo的操作，李學淩個人受益很大。
同時，渾水爲證實Bigo造假，采訪了印度、德國、摩洛哥等多國的Bigo的前高管。他們均認同，大部分用戶都是假的；機器人由Bigo在新加坡的總部或YY在廣州的總部指揮；機器人數量一般占到總在線人數的60%-70%，音樂頻道的前6000多個在線用戶，往往都是機器人。
渾水也通過多個案例研究，證實Bigo的直播數據造假。比如頂級Bigo主播RCTíKhan每個月都會收到5萬美元的禮物，但他做的僅僅是坐在辦公桌前做文書工作。即使在他的攝像機對准牆壁和天花板時，他直播室的流量依然爆滿。同時，RCTíKhan已經在近期親自承認，禮物的貢獻者都是他自己。
同時，報告中也犀利指出， Bigo雖然自稱海外平台，但仍有部分收入來自中國大陸。截至2020年第三季度，仍占Bigo收入的13.4%。
渾水認爲這部分來自中國的收入是捏造的。
調查中，渾水發現，Bigo在財報會議等場合一直很少提及中國業務。渾水對Bigo中國VIE百果園的檢查顯示，它在中國大陸有多個應用程序和網站在運營，其中大部分已經失效。
但YY財報稱，Bigo 2018年亞洲中國區收入爲1.66億美元，其中音頻直播部分收入爲1.59億美元。也就是說，占據Bigo中國主要收入來源的，是音頻直播應用Hello。
渾水在經過采訪和調研後發現，語音社交網絡APP，市場份額不大，普通網民使用率低，很難有上億級別收入。最後，渾水的出結論，沒有有證據能夠證明Hello在中國的品牌名稱、在線人數、下載量、MAU或收入方面對YY具有重要意義。
正是因爲中國部分的業務收入造假，提高了Bigo的整體估值，也助推了歡聚時代在美股的表現。2018年6月Bigo D輪融資和2019年3月歡聚時代完成收購Bigo後，很多新聞稿將Bigo描繪成一個價值14.5億美元的全球直播公司。
百度買了個寂寞？
雖然渾水擺出確鑿的證據，諸多業內人士對這份報告還是抱有不同觀點。
“其實渾水這次做空，也是因爲不了解國內互聯網，刷流量是比較普遍的，最後還是比誰真正有更多的收益。”莊明浩認爲，“抖音、快手的曝光量更大，但是對主播的限制更多，YY的很多主播在平台有穩定收入，還是會選擇留下。”
刷榜打賞，是國內直播平台普遍存在的現象。
“渾水天真地以爲付費打賞都是個人行爲，其實每家頭部公會都有自己的“協議”號，用來給自己旗下的主播打賞，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莊明浩認爲，他看到很多主播、公會爲了沖流量刷榜，“這個很難說，主播要花錢刷榜，平台難道還要攔著嗎？”
渾水引用的十大公會收入排行 圖源/公開資料
同時，莊明浩指出了一個容易混淆的感念——流水與收入。直播的流水和實際收入有較大的差距。YY排名第二的話社公會所在的集團—衆妙娛樂，在今年發布過招股書。其中顯示直播業務一年的流水達到10億，但實際入賬收入是8000萬出頭。
他也提到，公會的實際收入，其實只有流水的8%左右。
莊明浩特別列舉了做空報告中一個個案，YY排名前十的主播崔阿紮。
根據官方數字，崔阿紮的年度流水是6000萬，但渾水指出她一年收入不超過200萬，每個月只有15-20萬。“這是可以對上的。6000萬的直播電商，真正給到公會的只有8%，480萬左右，這些錢會給到後公會和主播還要分成，主播最多可以收獲40%左右，那就是200萬。”莊明浩認爲。
綜上，莊明浩認爲，YY可能存在數據造假，和部分虛構禮物收入，但達不到90%之高。
布洛克在采訪是表示，百度目前面臨兩個選擇——如果他們還沒有進行盡職調查，他們應盡快進行；如果他們已經做完了盡職調查，應該很容易就能發現我們注意到的歡聚的問題。
但莊明浩認爲，百度的直播業務團隊和管理層也可能知道相關操作，在評估YY價值時，參考維度與渾水卻不一樣。對于百度來說，雖然進退兩難，但很難因此放棄YY。
也有業內人士表示，渾水這次針對YY的做空相提並論。瑞幸的做空報告從盡調到撰寫，都是雪湖資本完成，雪湖中間啓用的外包公司同時也是瑞幸融資時候的盡調供應商，數據更全面，也更加命中要害。
周五，歡聚時代在經曆大跌後，市值又回升16.9%。 這份渾水的這份報告，是否能改變YY和歡聚時代的命運，還要看百度的下一步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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