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胡一刀
進入8月，一場外界期待已久的中俄聯合軍演將在中國境內舉行。
據稱，俄羅斯主力戰機將經過遠距離飛行參加此次演習。駐紮在中俄邊境後貝加爾斯克地區的俄軍摩托化部隊，還有特種部隊等也將參加這次聯合軍演。中方幾乎在同時發布消息，這次雙方參演兵力可達1萬人。
定期舉行聯合軍事演習，並且演習內容不斷深化，代表著中俄兩國之間的政治軍事互信不斷達到更高的水平。
曾擔任俄總統普京外交問題顧問的謝爾蓋·卡拉加諾夫教授近日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新冷戰”已經開始，中俄形成了“半結盟關系”。
卡拉加諾夫所說的這種關系，可能不僅僅體現在中俄聯合軍演上。最近，受到外界高度關注的“對南千島群島商業開發”一事，也從某個角度反映出中俄攜手的空間，未來會越來越大。
01
中俄聯合軍演將在8月9日到13日，在甯夏青銅峽演習場將舉行。
7月29日，中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吳謙大校在例行記者會上發布了這一消息，根據中俄雙方達成的共識，這次演習被定名爲“西部·聯合-2021”。
“西部”“聯合”，這兩個關鍵詞都讓人産生一定的聯想空間。
據悉，除了前面提到的俄羅斯除地面部隊外，還有空軍主力戰機蘇-30SM也將參加軍演。中俄雙方將投入多型飛機、火炮和裝甲裝備，而且將混合編組、合帳籌劃、同台合練，共同檢驗和提高部隊聯合偵搜預警、電子信息攻擊、聯合打擊清剿等能力。
真真實實地突出了“聯合”，這兩個字。也從另一個層面凸顯出中俄之間的戰略互信。
另外，這次的演習地點也十分特殊，位于中國甯夏回族自治區陸軍青銅峽合同戰術訓練基地。根據《環球時報》此前報道，這是俄軍首次進入青銅峽合同戰術訓練基地參加演習，“這表明中俄兩軍之間的信任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根據中國軍方發言人吳謙介紹，這次中俄演習的課題爲“聯合維護地區安全穩定”。他還說，此次演習旨在鞏固發展中俄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系，深化兩軍務實合作和傳統友誼，進一步展示雙方打擊恐怖主義勢力、共同維護地區和平與安全的決心和能力。
而就在中方發布演習確定時間的前一天，中國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魏鳳和在杜尚別，與出席上合組織成員國防長會議的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舉行會談。
這次中俄聯合軍演的背景，很突出的一個特點是，中俄兩國和美國之間都存在緊張關系。
美國《新聞周刊》文章指出，中俄舉行聯合軍演的時機，剛好是美國正在從阿富汗撤出最後駐紮的部隊。中俄兩國都已經表達過對阿富汗未來前景的擔憂。爲了穩定和防止出現任何地區性的反彈，就必須要對自己的實力有所加強。
紹伊古7月28日在上合組織防長會議說的更明確，美國正在上合組織國家周圍，制造具有事態發展難以預測局面，而這是長期局勢緊張的溫床。
紹伊古說，美國人達成目的的典型方法是咄咄逼人的經濟施壓，各種各樣的制裁，挑起沖突，實施誤導民衆的行動。俄羅斯國防部正采取措施，反制將恐怖活動從阿富汗轉移到中亞地區的企圖。
俄羅斯國際文傳電訊社29日報道，演習的目的是強化俄中關系、全面夥伴關系和戰略互動，提高兩國軍事合作水平。展示中俄共同打擊恐怖主義，維護地區和平穩定的決心和能力。
02
俄羅斯近期還有一個十分罕見的舉動，引發外界各種議論。
上月26日俄羅斯總理米舒斯京登上了南千島群島進行視察，提議在該島設立“特殊關稅區”吸引外國投資。
消息一出，立即引發了日方抗議。
米舒斯京登上的是伊圖魯普島（日本稱“擇捉島”），他在那裏開啓爲期4天對遠東和西伯利亞地區的工作視察。俄官員稱，俄羅斯有興趣在南千島群島與日本開展經貿合作，但是不會重新審視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結果。
這話直白一點說，就是俄羅斯歡迎各國在南千島群島展開經貿合作，包括日本也可以與俄羅斯合作。但是拿回島嶼的主權，日本人想都別想了。
米舒斯京主要參觀了伊圖魯普島的醫院和漁業加工企業等設施，他表示，南千島群島地區需要優惠措施來促進企業發展和吸引勞動力，以此來促進當地經濟發展。
很顯然，如何發展遠東地區的經濟，是俄羅斯當前優先考慮的問題。
一位研究俄羅斯問題的專家告訴“補壹刀”，俄政府正試圖把這幾個島嶼，打造成“自由關稅區”，目前正內部研討這種可能性。一方面，島嶼的特性決定了這裏比較適合作爲“自由關稅區”；另一方面，這樣也可以帶動前往南千島群島旅遊的遊客。
近些年來，俄羅斯方面一直想開發南千島群島的旅遊資源。
2012年2月，爲了吸引更多遊客前往南千島群島中庫納施爾島（日本稱“國後島”）上的俄羅斯國立自然保護區，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受俄方委托對當地居民展開問卷調查。然而，這遭到日本方面的抗議。
俄羅斯方面想推進生態旅遊，因爲在2011年全年，曾有來自中國、美國、新西蘭等14個國家的55名外國遊客前往該島，跟俄羅斯其他旅遊景點相比數量比較少。
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日本方面反對俄羅斯展開這種旅遊。日本政府認爲，取得俄羅斯簽證入境會導致“間接承認俄方管轄權”，希望避免此類行爲。因此，一些旨在吸引外國遊客前往南千島群島的推廣活動，都會遭日本政府抗議。
2019年，俄羅斯與日本的關系有所恢複，雙方同意擱置爭議，啓動南千島群島試行旅遊觀光計劃。當年10月，在這個日俄共同經濟活動試行項目下的首個旅遊團終于抵達庫納施爾島。
旅遊團成員包括日本遊客和政府相關人士等44人。日本遊客等造訪了島上的日本人墓地和火山，俄方表示：“這是期盼已久的曆史性訪問。”
當時，實際管轄四島的俄遠東薩哈林州政府負責人強調：“如果來自（與四島鄰近的）北海道的團隊遊能夠固定下來，將有助于島上的經濟發展。”
而俄羅斯旅行社負責人稱：“我們還將規劃明年的線路。我們希望日本人來千島群島。因爲幾乎全世界國家公民都來這裏，但因爲一些政治問題，許多日本人想來參觀千島群島，但是卻來不了。”
而每個日本遊客的旅行的價格，約爲30萬日元（略低于3000美元）。
但是，後來因爲新冠疫情的席卷全球，以及日本緊緊追隨美國導致日俄關系發生變化，這個旅遊項目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俄羅斯提出將南千島群島打造成“自由關稅區”，將以允許制造商自由進口必要的設備和貨物，有助于增加島嶼對外國投資者的吸引力。貨物可以免稅進口，但只能在該地區內被使用。
俄方稱，有興趣的合作方可以在這裏創造就業機會。此外，納稅人可以免除所得稅、增值稅、財産稅、土地稅和車輛稅。而普京說，俄羅斯一直在與日本方面合作，爲參與南千島群島經濟活動創造必要條件。
但對于米舒斯京登島行爲，日本內閣官房長官加藤勝信表示，俄方做法與日本在“北方領土”問題上的一貫立場相悖，令人極爲遺憾，日方將向俄方提出抗議，日本外務省當天召見了俄駐日本大使加盧津，不過後者表示日方抗議是不可接受的。
日媒認爲，俄方此舉旨在向日本展示，在領土問題上不會向日本讓步的立場，並借由米舒斯京登島來彰顯其對“北方領土”的實際控制。
俄科學院遠東研究所日本研究中心主任基思塔諾夫認爲，在南千島群島建立自由關稅區，對日本來說是根本無法接受的。日本反對俄羅斯讓第三方插足南千島群島問題，只有日本看到俄羅斯有歸還“爭議領土”的前景時，才會願意與俄羅斯進行經濟合作。
03
對于俄日兩國在南千島群島的主權問題上存在爭議，日本對俄總理的視察提出抗議，中國怎麽看？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日前表示，這是俄日雙邊關系問題，應由雙方之間妥善解決，同時中方一貫主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成果應切實得到尊重和遵守。
這句“語帶雙關”的表態，需要細品。
簡單說，一方面這是俄羅斯與日本之間的領土爭端，中國不摻和這個問題；另一方面，“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成果”應得到遵守，這話的意思是支持誰，已經很明白了。
實際上，俄羅斯方面也一直在開發南千島群島旅遊和經濟發展資源方面，尋求中國的投資。
例如，2018年11月俄媒報道，中國企業代表團在那個月初訪問了南千島群島的擇捉島，圍繞面向中國人旅行團、養殖等合作項目的可能性，中方企業代表團與當地企業高層等展開了探討。
作爲此次訪問的一部分，中方企業代表參觀了島上的市場、旅遊景點、酒店等，還與當地漁業和加工業企業的領導人舉行了多次會議。
當時，一家中企的代表表示願意與俄羅斯同事一起在當地建立一個新的購物中心，組織中國遊客旅遊。他們還討論了中國企業參與漁業和島嶼海水養殖聯合開發的條件。人們特別對海參、螃蟹、蝦、扇貝等的養殖和進一步出口感興趣。
不過，這個動態很快被日本方面關注到。日本政府當時做出反對的表態，稱“如果取得俄羅斯簽證進入南千島群島，就涉及承認俄羅斯的主權，日方一直向第三國民衆要求避免造訪”。
在南千島群島中，伊圖魯普島最大，面積約3200平方千米。其次是庫納施爾島，面積約1500平方千米；第三大的施科坦島面積約250平方千米；赫巴馬伊群島是個小群島，面積約100平方千米。
現在，很多日本人可能在內心感歎離這些島嶼越來越遠了，但主要原因還是日本政府自己造成的。
俄日前幾年啓動的和平條約談判在陷入僵局後，互動不再熱絡，日本菅義偉內閣也不像安倍晉三內閣對日俄關系抱有熱情。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研究員胡繼平告訴“補壹刀”，日俄關系近年在經過諸多努力後“不進反退”，其原因大致有三個：
一是雙方訴求截然不同，信任嚴重不足，使和約難以達成。日本前首相安倍在戰略上極重視對俄外交，在任期間與普京會談達26次。2018年11月，雙方在新加坡達成一致，同意以1956年的《日蘇共同宣言》爲基礎加快談判。
安倍爲“抓住最後機會”，引導國內輿論接受“先行歸還兩島”的締約方案。但結果談判一開始就遇到困難，俄方要求日本首先承認南千島群島歸屬俄是二戰結果。到2019年6月，締約談判在四輪談判後無果而終。
俄方並不反對締約，甚至期待因此帶來日本的巨額投資助力遠東地區發展。2018年9月普京甚至提出“不設前提條件締約，爭取年內達成”。而日方不管采取直接還是迂回方式，始終將“要回領土”作爲締約的唯一目的，這點早被俄方看透。
2020年修改後的俄憲法明確，“除劃界談判外，禁止割讓領土”。今年2月，普京明確表示：“願意和日本發展關系，但不打算做任何違反憲法的事。”日本輿論批評政府稱，俄羅斯甚至連移交一個島的打算也沒有，安倍始終只是一廂情願。
二是日本高估了俄羅斯對俄日關系的期待。安倍第二次上台後展開排除中國的“俯瞰地球儀外交”，其中“突破日俄關系”是重中之重。日方曾判斷，由于中國越來越強大，俄羅斯爲防範中國需要改善對日關系。
但這顯然是低估了中俄之間的戰略信任。安倍的外交特別助理河井克行公開稱“日俄和約具有兩國共同應對中國威脅的意義”，結果遭到俄外長拉夫羅夫的嚴辭批駁。
三是日俄簽署和約，絕不是僅有領土問題需要解決，而是涉及到日美軍事同盟等的戰略問題。日蘇1956年談判未能在領土問題上達成妥協、簽署和約，原因之一是美國不願看到兩國接近，而向日本施加了壓力。
而近年來日本積極配合、支持美國戰略，搞地緣政治對抗，更引起俄羅斯的不滿。俄羅斯警告說，日本從美國引進的陸上“宙斯盾”系統是美國反導系統的一部分，而且還可能部署中程巡航導彈，違反俄美間的《中導條約》。
近日，俄發言人批評日本“仍舊不與俄羅斯就俄關心的安全議題進行建設性對話，也拒絕討論安全領域采取信任措施的途徑”。也就是說，俄在對日關系中的核心關切表面是經濟合作，實則是日美同盟。
日本在不斷強化與美國軍事合作的同時，尋求與俄羅斯締約從而在領土問題上達到目的，無異于緣木求魚。可以說，日本與包括中俄在內的鄰國的關系都在退步。
而如果日本繼續公開插手涉台涉疆等中國內政問題，那麽在與南千島群島開發合作的問題上，中方企業完全可以與俄羅斯方面邁出更大的一步。
來而不往非禮也！
欄目主編：張武 文字編輯：盧曉川 題圖來源：圖蟲 圖片編輯：蘇唯
來源：作者：補壹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