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印度以安全問題爲由,再次禁止了54款自稱來自中國的App,其中包括Sea Ltd.的荒島生存射擊遊戲Free Fire ,據說這次可能會是永久禁令。
Sea的股票周一在紐約下跌了19%,是有記錄以來的最大跌幅。被IT部禁止的這些App大多屬于騰訊、阿裏巴巴和網易等中國大型科技公司,認爲是2020年已被印度禁止的App的重新命名版本。
值得一提的是,Free Fire總部位于新加坡,開發商Sea並非來自中國,是由作爲新加坡公民的華裔創始人在新加坡創立,他們一直專注于在全球範圍內建立遊戲和電子商務業務,並得到了公司最大股東騰訊的早期支持。Sea沒有立即回應和評論對遊戲Free Fire的禁令。
雖然騰訊是Sea的最大股東,但今年1月,它將在Sea的持股比例從21.3%降至18.7%,同時最終將其投票權降至10%以下。
Free Fire 是經常與絕地求生(PUBG)相提並論的大逃殺射擊遊戲,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手機遊戲之一,在Google Play上的下載量超過10億次。産品也帶動了總部位于新加坡的Sea(被認爲是東南亞最有價值的公司)的快速發展以及其從巴西到印度市場的擴張。
根據行業追蹤機構App Annie的數據,這款遊戲是2021年第三季度印度收入最高的手機遊戲。彭博資訊援引Sensor Tower的推測寫道,鑒于亞洲國家在2021年占Sea整體移動遊戲淨銷售額的不到3%,因此印度的禁令不會對該公司産生重大影響。
據稱,印度的電子和信息技術部 (MeitY) 將正式發布通知,禁止這些App在印度運營。
2020年,印度政府禁止了來自中國的TikTok和其他流行的短視頻應用程序。印度拒絕撤銷對TikTok的禁令後,字節跳動解雇了其在印度的絕大多數員工,並于最近關閉了其在印度的教育科技業務。
而其實,TikTok印度利用平台的科技領先力量和運營能力,曾經給不少當地人帶來過創作的活力以及豐富的營收。尤其是在新冠大疫情流行的初期。
新冠疫情在印度剛剛爆發的時候,印度政府采取了各種封禁措施,當時非常及時,但也帶來經濟的嚴重下跌。
32歲的Umesh Gunjal就是大疫情下的一位普通印度人,他住在印度西部馬哈拉施特拉邦的一個破舊小鎮比德 (Beed) ,以經營街頭小吃攤爲生。
2020年3月實施了全國封鎖時,小吃攤作爲唯一的收入來源已經難以爲繼。他希望自己每月300美元的微薄收入不會完全消失,于是在TikTok上發布了一條內容,提議在顧客家門口提供街頭小吃。
窮則思變,聰明的Umesh Gunjal讓自己與妻子Pooja對口型演唱寶萊塢歌曲,拍攝並上傳15秒的短視頻,從而吸引了超過20萬名粉絲,Pooja也有15萬屬于自己的粉絲。
他們的一些視頻還包括各種鬧劇幽默,這些短視頻的優質演繹,使他們變成當地名人。被報紙報道,並且走在街頭總會被人認出並要求合影。
由于他們的大部分粉絲都集中在本地,這對夫婦成功地度過了去年的疫情封鎖,因爲他們從粉絲那裏收到了很多訂單。而當時第一波疫情還沒有蔓延到農村地區,那時候他們可以相對靈活地走動,通過躲避警察送出自己的小吃。
Umesh Gunjal回憶起這段時光後說:“它幫助我的家人維持生計。但不僅僅是金錢,TikTok還幫助我們贏得了社會尊重。我們成爲了自信的人。否則,生活在像比德這樣的小鎮的街頭食品攤販是不可能有什麽機會的。”
在被禁之前,印度很快成爲TikTok最大的國際市場,擁有2億用戶。
爲什麽在印度,Tiktok會取得很大的成功與信任?除了産品積極的運營推進,很大的原因是在于:大部分處于底層與邊緣地帶的印度人,無法在一個仍然存在種姓和階級分層影響力的社會中展示自己的才能,並且獲得矚目與追隨。TikTok幫助成千上萬這樣的印度平民獲得了信心,體驗了快樂的時刻,並贏得了尊重。
但,正當很多Tiktok的印度平民網紅們對生活與前景充滿信心的時候,2020年6月,印度禁止了TikTok和其他中國出品的多款App,理由是,“這些App損害了印度的主權和完整、印度的防禦、國家安全和公共秩序。”
在印度發布禁令後不久, Instagram發布了類似TikTok的Reels功能。然後是Chingari、Mitron、Roposo、Bolo Indya 等印度本土App,他們爭相搶占TikTok缺席造成的空白。其中一些本地的初創公司激動不已,利用這個機會籌集了超過10億美元的資金。
Gunjal和Pooja夫婦作爲TikTok的網紅,非常無奈,只能一直在試圖使用新的平台。
目前,這對夫婦已經適應了Instagram。但他們有時覺得不屬于那裏。
Pooja在Instagram上目前有1.9萬粉絲,但她一直認爲 Instagram上的人群與TikTok不同。TikTok上的粉絲,不僅數量級巨大,而且有更多來自同樣社會經濟背景的人。
她很無奈的地方也在于,曾經活躍在TikTok同一屋檐下的人群現在被分成了歸屬于多個App。因此,不可能再獲得以往那麽高的關注度了。
Arman Rathod是30歲的前TikTok網紅,將重心放在Instagram上後已經擁有61.8萬名粉絲。
他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候說:“ 可是,我以前一天之內就會在TikTok上獲得100萬個贊,在過去的日子裏,Instagram也很棒。但我想念TikTok。它給了我生活中的一切。”
在之前的疫情封鎖期間,由于沒有工作也沒有戶外活動,Rathod在他的手機上下載了TikTok以打發時間。他幾乎不知道他很快就會引起轟動,甚至包括著名板球運動員、歌手在內的名人們與他一起制作視頻。
過去靠洗車維持生計,曾嘗試尋找舞蹈演員的工作,但都遭到了拒絕。
他回憶過那一段經曆:“我一直很喜歡跳舞。在疫情封鎖期間我沒有任何事情可做,于是開始錄制我跳舞的片段,其中一個在TikTok上獲得了7000萬次浏覽。我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我經曆了很多掙紮。父親是一名退休的保安,而母親是一名家庭傭工。我沒有任何高層關系或財務保障來從事舞蹈職業。如果不是TikTok,沒人會注意到我。”
當莫迪政府宣布禁止TikTok時,Rathod感覺自己似乎也被摧毀了,“我的職業生涯在它起飛時就結束了。”
“這是我可以展示我的舞蹈技巧並因此獲得贊賞的唯一平台。否則我得到的機會只能是零。TikTok禁令後的一個月我什麽都沒做。然後我搬到了Instagram。我還有一個擁有超過五千名訂閱者的YouTube頻道。”
即使他現在的Instagram主頁非常成功,即使他也收到了在各種平台上推廣新歌的請求,賺的錢是他在當年洗車的10倍……
他在Instagram上面的簡介裏依舊寫著“7.0M on TikTok”。
在TikTok禁令之後,許多人都在努力遷移內容和適應其他App,因爲除此之外他們並沒有辦法,也看不到解禁的任何可能。
比德36歲的甘蔗種植者Deepak Ghubade就認爲,那些替代應用並不比TikTok對用戶友好。比如口型同步通常是其他App的一項任務,而TikTok簡單且不複雜。自禁令以來,他一直感到有些失落。
Ghubade一直想成爲一名演員,他生活的地方距離印度金融和電影制作中心孟買有380公裏,但他無法追求自己的夢想,因爲很難離開自己的農田。
在過去的幾年裏,他所在比德地區的農民們一直在與農村的困境作鬥爭,許多人死于自殺。大部分的表演機會都在孟買,而他必須管理農田。因爲有家人需要照顧,但TikTok讓他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
他說:“我不是一個享有特權的人,但由于TikTok,可以繞過很多障礙,在村莊裏創作內容。我不需要有影響力的人脈,只需要一部智能手機就可以實現夢想。”
在禁令實施時,Ghubade在TikTok上當時已經擁有7萬5千名粉絲,他們熱切地觀看著他在地區特色歌曲節奏下的熱情舞蹈。該地區“受人尊敬的人”曾經邀請他作爲儀式的主要嘉賓。但自從禁令以來,所有的擁有的似乎又在失去,他離自己的夢想,似乎又很遙遠了。
Gaikwad和前面的幾位TikTok有點不大一樣的地方在于,她是一位家庭主婦,而她熱衷創作TikTok是因爲女兒的堅持與慫恿。她最初制作的一個視頻,講述自己去市場買肉,獲得了超過10萬次的觀看。
她開始發布更多關于她烹饪或購買肉類的視頻。很快,她開始被當地人親切地稱爲“肉小姐”。
“去年我生日那天,人們從馬哈拉施特拉邦各地送我禮物。我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他們爭先恐後地和我一起拍視頻。而現在的生日,我沒有從任何人那裏得到蛋糕。”
視頻加載中…
Gaikwad現在在Instagram上擁有超過12.5萬名粉絲,但她依舊覺得非常失落,哪怕她有嘗試進行直播,但那種互動以及熱烈的響應,似乎一去不複返了。
她在Instagram的簡介裏也依舊寫著:Tiktok Star.
“似乎人們已經忘記了我,”她經常回憶起過去在TikTok的美好時光。
即使對一般不享有與男性相同特權的農村女性而言,TikTok也是一股清新的空氣,可以改變自己,甚至尋找到自己的生活意義。
對于曾經和丈夫Sanatan一起制作寶萊塢舞蹈視頻的Savitri來說,在TikTok上運營內容曾經帶來了很多風險和禁忌,但她還是這麽做了。他們本已經有270萬粉絲,這對二人組對印度政府的禁令感到非常沮喪。
一位在英國叫沃裏克的教授回憶說:“我有一個10歲的侄女,名叫 Divya(化名),住在印度北部的農村。兩年前,我去看她,她跑過來擁抱我。我問我能給她最好的禮物是什麽,她只想讓我在TikTok上關注她。Divya發布了她的寶萊塢舞蹈視頻,她擁有大約1萬名粉絲,她已經認爲自己是超級明星。當她讓我關注她時,我沒有TikTok帳戶,但很自然地,我注冊了,從那時起我就一直熱情地支持她。看到Meta股價一天損失2000億美元,馬克·紮克伯格指責TikTok的消息,我必須承認自己的第一想法是:Divya的寶萊塢舞蹈視頻一定做得很好。”
據數據情報公司KalaGato曾經的分析,印度的大多數Tiktok用戶來自二三線城市。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很年輕,年齡在18到35歲之間。Tiktok讓他們找到了喜歡自己的類似群體,也找到了公平性,從創作中享受共情與機會。
但是,印度政府對于這些故事並不會很在意,並且執念于通過對中國企業的經濟打壓完成自己的政治目的,也有很多印度政客依舊在認爲,這是本土企業崛起的機會。
最近,印度Times Internet 的點播流媒體服務MX TakaTak和社交網絡ShareChat的Moj最近透露了一項戰略合並計劃,擬創建印度最大的短視頻平台。合並後的 MX TakaTak-Moj平台自稱將擁有1億創作者、超過3億月活躍用戶 (MAU) 和近2500億月視頻觀看量。
這筆交易價值9億美元,包括現金和股權組合。MX TakaTak目前將繼續作爲一個單獨的平台運行,不過兩個平台的創作者基礎數據、內容供應和推薦算法將被整合。
但,僅僅從印度短視頻平台使用的圖標就可以看出,他們並沒有擺脫山寨Tiktok等中國App産品的影子。利用Tiktok等中國科技企業短視頻産品在印度創造的積極影響力,和後續出局帶來的市場真空,積極發展。
當TikTok于2020年6月29日被禁止時,所屬的被禁列表總共包括大約59個應用程序。上榜的其他熱門應用還有陰陽師遊戲、Shareit、Shein(時尚網站和應用)、小米社區、微博、Likee等。
印度的IT部在一份聲明中稱,“這54個App據稱獲得了各種關鍵權限並收集敏感的用戶數據。這些收集的實時數據被濫用並傳輸到位于中國的服務器。其中一些應用程序可以通過攝像頭/麥克風進行間諜活動和監視活動,訪問精確位置 (GPS) 並進行類似于以前被阻止的應用程序的惡意網絡活動。”
衆所周知,不少App産品只是通過一些浏覽行爲數據給用戶更好的內容與廣告推薦或者推動商業變現的可能,而很多的手機系統在安裝不少App的時候都會有權限授權申請。
印度封禁的不少App在其他海外市場蓬勃發展,也一定程度推動了當地的娛樂、經濟和就業,同樣,TikTok在印度的禁令也一直沒有對字節跳動的收入産生太大影響。
這種封禁,無非只是被害妄想症爆發,以及實行政治施壓和商業打擊目的。
社交網絡本應該打開一扇窗戶,開放包容的心態也有利于互利互惠。一刀切以及狹隘思維,反而容易適得其反,無助于兩國關系甚至本國民衆的利益。
依舊期待春暖花開。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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