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的天氣就是怪門日眼的。
明明已經是深秋了,卻還熱得不行。夏季是濕悶濕悶的熱,而這秋天的熱幹癟癟的卻很煩躁。尤其極端厭惡的是他媽的那千刀萬剮的蚊子,一年四季都有。別處的蚊子叮人前還興先打個招呼,而這裏的蚊子不聲不響,咬到你痛了才知道。程輝所住的二樓窗外有幾叢芭蕉林,聽說這玩意特別藏蚊子。盡管窗戶蒙了一層紗窗,但蚊子仍然多,特別是晚上。
夜深人靜時,程輝爬在桌面上在鼓搗電腦,蚊子就在桌子底下鼓搗他。可氣的是點了幾盤蚊香也沒用,蚊子依然我行我素,行凶作惡。惹不起總躲得起吧,程輝便穿上長褲和襪子。可是蚊子隔著襪子也叮得他生疼。撈開褲腳一看,見是密密麻麻的青皮疙瘩,越抓越癢,癢得鑽心。無奈之下,去買來清涼油塗抹在疙瘩上。噫,沒想到到蚊子居然不敢再作惡了。
遠處似乎傳來斷斷續續的雞鳴,程輝感到腦殼都昏昏發脹,有些木了,才躺下睡覺。
“哈哈哈哈,來啊,來啊來捉我啊。”
東江碼頭邊的荒草叢中,芳草象只快樂的兔子,躲在一叢蓬蒿後面,伸出腦殼來逗引著程輝。程輝坐在碼頭邊的一塊石頭上,並不去追她。待芳草又躲進草叢時,才倏地一下躥進草叢藏了起來。
“啊,哥哥,你別嚇我啊。”
芳草躲了會不見程輝去捉她,再看時卻不見程輝了,便怯生生地走出來東張西望。
“哎呀媽呀。”忽然背後躥出一人把她抱住,程輝說,我逮到一只兔子啦!于是二人嘻嘻哈哈滾在草叢裏,抱成一團……
“程經理,程經理!”馬小飛在外面拍門。
“什麽事啊,這麽晚了!”程輝惱怒馬小飛擾亂了他的美夢。
“有人找你。從深圳來的。就在大門外。”馬小飛說完下樓去了。
會是誰呢?深更半夜的,在深圳無親無故的。程輝滿腦子疑惑走到門外走廊上往大門外看。
“草兒!”程輝驚呼起來。
門外停著一輛出祖車,旁邊站著的,確確實實是他的草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下樓,撲出門去緊緊地抱住芳草。
草兒,我的草兒!真是你?
程輝的眼淚簌簌落下。沒錯,燈光下他看仔細了,是草兒,是他思念了五百多個日夜的草兒。芳草也激動得發抖,淚流滿面。
“還沒付車錢。”草兒說。
程輝不好意思笑了笑,光顧著激動了,把人家都晾在了一邊。于是付了一百五十塊車錢,拉著草兒回到宿舍。
“你說日怪不日怪?剛才還在夢裏抱著你,在草叢裏滾呢,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你怎麽這麽晚,而且從深圳來?”
沒想到程這一問,話還沒有說,草兒眼淚卻顆大顆的滾了出來。似有千萬委屈難以言狀。程輝把他擁入懷裏,輕輕的說,好,算我沒問,不想說就別說了。慢慢的,草兒終于平靜下來,道出了這一年多以來的曲折遭遇。
草兒的父親是一個丁點兒大的機關幹部。官兒雖然小的不能再小,可是在當地農村人眼裏卻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她父親本來對草兒遠走他鄉就非常不滿,當他得知這一年多時間,草兒跟著陳輝在異鄉漂流浪蕩的情景之後,便龍顔大怒,打死也不讓草兒再出門了。他利用關系給草兒找了一份工作,實質上就是把她軟禁起來。同時又有意讓他們本單位的一個後生仔負責看管草兒。這樣草兒實質上失去了自由,連她的BB機已被沒收了。她媽媽更是公開要那個後生仔做她的女婿,說不管怎麽樣,也不會讓草兒再去廣東受苦了。
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無法想象,在這500多個日日夜夜,草兒經曆了怎樣的孤獨與辛酸。也沒人能理解她熬過了怎樣的牽挂與思念。她是一個孝順的女兒,她深切地理解父母的一番苦心,但她也絕不背叛自己的初衷。她在心裏無數次地想象程輝怎麽樣了?他的處境改變了嗎?有人關心他嗎?她也無數次想要逃出來到廣東找程輝,可是都沒能願。她母親說,如果她敢走就永遠別回來了,也見不著母親了。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如落葉紛飛似水流年,日子在思念裏流走。直到有一天,芳草在縣城遇見一個小學同學,他在廣東做建築剛回來。閑聊中他無意說出一條關于程輝的消息。有一次聽到他同事說,他在深圳白沙看守所見過程輝。當時見他跟許多人一起被關進囚車送往樟木頭去了。芳草聽後大哭不止,拒絕進食。她發瘋似地要去找程輝,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父母拗不過她,只能打讓她自便。畢竟血濃于水,母親給了她路費,還給她BB機。囑咐她找到程輝後給家回信,並說既然你橫豎要跟他,那就嫁貓跟狗,無論貧富貴賤也是一生一世。
大巴車深夜才到深圳銀湖。下車後芳草就直奔東莞南山而來,她想程輝是生是死都得從這裏開始尋起。當她問保安是否知道程輝時,得到的回答她感到詫異:“你是說我們程經理嗎?”
“程經理?!”
“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當她見到二樓走廊上出現的人的確是程輝時,激動得幾乎昏厥。
“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今後沒有什麽能夠再把們分開了!”
命運終于讓這對苦鴛鴦又緊緊相擁在了一起。
草兒呆在廠裏無所事事,日子頗難熬。于是程輝去廣州好又多商場給她買回一台康佳彩電。恰巧羅益林的老婆劉茵士也無聊在家,兩個閑女人就天天守著電視過日子。一段日子滑溜過去,煩了就去金三角的煙酒店裏打打麻將。如此過了幾月,草兒便自顧去開發區找了一份工作,在華豐針織公司做文員。每天早晨騎車去上班,晚上五點半騎車回來。程輝就每天下午去南洲村裏買回菜來做好晚飯,等著草兒回家一塊吃。飯後小倆口或散散步,或看看電視,隔三叉五還去開發區逛逛。小日子雖然平平淡淡,卻也頗具情調。
“不好了,出事了!”
一天中午,擡板組的員工楊林氣急敗壞地沖進辦公室大叫,說拉板車翻了,夏順甫的腿被砸斷了。程輝等一聽嚇得三魂不著四魄,立即追過去。在120車間到90車間的過道上,發現夏順甫在地上坐著,臉色死灰死灰的。雙手護著右膝。夏順甫的右腳從膝蓋下部齊展展的錯開了一截,雖然沒流血,但分明是被砸斷了。
程輝立即叫司機開車送往開發區醫院,同時向譚總報告。醫院立即進行緊急處理,然後說是粉碎性骨折,必須馬上手術。手術足足做了九個小時。醫生說,由于損傷太重,要想完全恢複是不可能的了。傷癒後,能自由行走,但不能下重力,生活能自理。這意味著,夏順甫從此就喪失了勞動能力。
事後公司組織對事故進行了分析。夏順甫自己操作失誤是一個原因,板車輪子泄氣導致重心偏離側翻也是一個原因。爲此公司專門從江西一間廠調購回一批優質輪胎,把全部板車的輪胎更換了。這是南山公司自成立以來的最嚴重的工傷事故。夏順甫傷癒後,公司按勞動法規定進行了評殘,並給予了相應賠償。根據他本人的意願,安排他在廠裏做了保安,負責白天在大門值班。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的命運如此,一個公司的運勢也是如此。夏順甫事件似乎預示著某種宿命。
南山公司曆經了艱難曲折,總算呈現良好發展勢頭時,卻因集團公司一紙調令活生生的給毀滅了。也不知集團總部那幫腦殘的家夥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忽然決定把陳總調回集團總部。由傅加林任南山輕型建材有限公司總經理。
傅加林是湖北人,飛機動力學專業。兩年前去了加拿大鍍金,爾今學完歸來。學了大半輩子飛機動力,不去造飛機,卻來東莞管理一個水泥構件牆板企業。就好比讓一匹吃貫肉的狼去河裏捕蝦,這他媽的是哪跟哪啊?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學非所用,豈非緣木求魚?
也許集團公司作決策的那幫人,連做夢也沒想到,傅加林的上任,味著東莞南山公司災難的開始。
爲了工作交接順利,集團那邊規定,傅加林上任後,給一個月過渡期。就是說一個月內,他主要是熟悉業務,掌握公司情況,做好未來的工作計劃。而一應決策審核事宜,仍由陳總處理。待過渡期滿時,再作交接。
他上午九點到公司。程輝帶他去了他辦公室。站在屋裏轉了一圈,他十分惱火地說:
“怎麽著?桌上連電腦也沒有?”
程輝說沒有。公司只有一台電腦,而且是DOS系統,由小朱使用。他聽了一句話沒說,便把財務經理董財源叫進去一會兒。十點多鍾,他便帶上董財源,小崔去了廣州。下午回來時搬回一台電腦,擺在他辦公桌上。接下來幾天,就天天爬在電腦上,不知道在玩什麽東西。
過了幾天,他把程輝叫去說,這辦公室太小了。哪是總經理辦公室?得搬。剛才我看過了,二樓不能再住人了。必須全部騰出來,改做辦公室。于是二樓改成了三間辦公室。從樓梯上去最左邊一間就是傅加林的總經辦,第二間是工程部,第三間是譚總辦。
又過了幾天,他宣布解除程輝的兼任職務,另招魏剛做行政人事經理。
最令人刮目相看的,就是他花錢如流水,簡直是揮金如土。
上任的第二天,他就叫小崔給他專門辦了一張銀行卡,供他個人消費。廠裏有一部老式的桑塔納轎車,可他偏不坐。而是另外去開發區的一家租車公司租了一輛小車,早晨從深圳來廠裏上班,晚上又回到深圳去。這樣連司機租車費用每天大約要花費一千多元。當時廠裏的資金並不充裕,甚至周轉都有些困難。公司上下對他這種行爲頗有微詞。但人家是總經理,你能怎麽樣呢?
沒過多久,他又計劃要買一輛新車。買新車需要去政府申編審批,潭克友和程輝跑了幾天,終于把申編指標審批下來。于是傅加林就興致勃勃的親自跑到東莞去買車。在莞樟路上的新華利車行,他東看看,西瞧瞧,折騰了大半天,最終鎖定了一輛桑塔納2000,預算費用大約是28萬元,先交了兩萬元定金。公司當時根本就拿不出這筆錢來。拖了差不多兩個月時間,還是沒錢提車。恰巧這個時候,公司的股東,新加坡周波電機公司的陳總來廠裏考察。陳總看了買車的預算之後,非常不滿意。既然是外資股東不滿意,買車的事兒自然就泡湯了,白白交了兩萬元定金。兩萬元可不是樹葉子,可傅加林就這樣輕描淡寫地送人了。不過崽花爺錢不心疼,反正又不是他掏腰包。
就這樣,屁事沒有幹,錢卻花掉了一大堆。由于各個項目的施工正處于高峰期,資金需求也是最旺盛的時候。一邊是缺錢,一邊是大把的花錢。公司的日常運轉很快出現了問題。作爲總經理的傅加林,面對此情此景,似乎毫無辦法。有一天連他出差的費用都沒有了,財務部破天慌的開口找管理層借錢。管理人員們紛紛慷慨解囊,程輝把自己僅有的2000塊也借了出來。
危機隨之開始出現。
陳總時期,公司賬戶上經常有錢。可這傅加林才上任不足三個月,公司財政便捉襟見肘。首先是安裝隊工資開始延遲發放,接著是各銷售部日常資金緊張,再次是工廠日常輔料供應出現脫節。其中安裝隊工資尚不能及時發放,相應的高溫津貼就自然停止了。破壞性的後果立竿見影。安裝工人開始鬧情緒,安裝效率和質量開始下滑。盡管各層管理人員竭盡全力做工人的思想工作,可是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流逝,員工們的不滿情緒也一天天的積累,連各級管理人員自己也開始滋生怨言。安裝工人都是拖家帶口的,上老下小張嘴天天要吃飯,小孩要上學,要交房租水電……思想工作做得再好,能當錢花?
銷售員每天跑來跑去,吃飯坐車喝水找客戶哪樣不花線?沒單的要找單,有單的要跟單。完成後的要維護客戶。客戶是上帝,個個惹不起。沒錢誰跟你玩?銷售部資金的緊縮直接導致銷售業績下降。客戶開發放緩,老客戶開始流失,工程款回收更加困難。銷售員工人心浮躁,有的偷偷兼職挂羊頭賣狗肉;有的另謀出路騎馬找馬;有的幹脆辭職另攀高枝。公司銷售疲軟,意味著前景暗淡,一股恐怖的消極情緒開始滋生漫延。
隨之而來的是材料供應商開始作梗。
最先出招的珍珠岩廠商。石牌橋嶺珍珠岩廠是主要供應商之一。他們不知是有千裏眼還是會順風耳,公司財務但有風吹草動便了如指掌。幾乎每一筆工程款回籠他們都事先得知,而且准時上門討要。各路供貨商八仙過海,但石牌橋嶺的賀老板棋高一著。他們深知平時不燒香,急時抱佛腳。不等工程款到位,事先就把傅加林拿下了。用何種手段拿下不得而知,但公司每有工程款到賬時,賀老板必定樂呵呵的第一個拿走支票。賀老板精明,別人也不傻。各路老板各有奇招,傅加林哪是他們的對手?可是工程款回流畢竟不多,這樣僧多粥少,餓狼撲食,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搶到的喜形于色,撲空的便停止供貨。如此你來我往,供應鏈開始脫節,生産輔料開始出現短缺,不是今天少這樣,就是明天少那樣。便生産效率大大下滑甚至出現間斷性停産。但相對于安裝工地,工廠裏的各項條件畢竟要好很多。因此工廠裏的員工們對危機的感受似乎還不是那麽敏感。員工照常上班,該吃吃,該喝喝。一切如舊。
面對公司情勢每況愈下,管理層卻是一片嘩然。
然而傅加林似乎無動于衷。
一天,草兒從下班回來,告訴程輝說,華豐公司要搬到佛山的南海去了,下周起就在那邊開始上班。所有工人願意隨廠去的可以去,不願意的可以結算工資。草兒說如果不去,也覺得無聊。程輝說,那我就送你去。到了周一,程輝專門向傅加林請了假,送草兒去了南海。
回到廠裏時,發現廠裏的情境不對勁,到處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火藥味。尤其是老廖,似乎滿腔怒火。羅益林說,上午傅總發了很大的火,說要等你回來後找你談話。上午開發區的兩個警察找到廠裏來了,說是因爲廖宜平他們在開發區吃飯時惹了禍,跟人打了架。警察找上門來時,傅總他們正在一開會。沒人接待,弄得很狼狽。他說傅總當時就叫找程輝,一時又找不著你,所以特別惱火。
“我不是跟他請過假了嗎?”程輝有些莫名其妙。
“這我不知道。”羅益林說,可能明天他會找你談話。下午他回深圳去了。
傍晚,廖宜平來找程輝,說他不想再幹了。說近段時間以來,由于車間總是缺少材料,導致産量跟不上,質量也下降。因爲快三個月沒有發工資了,員工有情緒,積極性受挫。近來有很多人辭工。
“好象這個姓傅的很不喜歡我。”老廖強調說。
他說自從他來後,也去車間轉來轉去。幾乎沒有給過他好臉色看,對車間這不滿意哪也不滿意。也沒有進行什麽溝通過,老廖顯然是窩了一肚子火。
“我們這麽辛苦,成天累死累活的。不理解也算了,天天給臉色看。難道我們打工的就這麽下賤嗎?”
面對老廖的滿腹委屈,程輝無從回答。因爲傅加林到任後的所作所爲,令人難以適從。誰也弄不清楚他是個什麽角色。好象什麽都在管,又什麽都不管。跟野豬在田地裏偷吃莊稼,東咬一口西拱一嘴,完全是瞎雞巴亂闖。安裝工地上的消極情緒開始傳入廠裏,在工人之間漫延。程輝憂心如焚,他把這種情形給譚總溝通了幾次。譚總似乎也有難言之隱。
“最近以來,公司的各項工作都不盡如人意。”
周一例會上,傅加林的開場白。他要求每個部門負責人都說一說,分析分析情況,拿出對策。可是與會的人個個都跟死人一樣,默不作聲。程輝心裏想,還他媽的分析什麽?首先應該分析的就是你。把你自己的幾根腸子撸一撸。花錢如流水,工資不發,材料供不上,不安撫員工還橫挑鼻子豎挑眼,不出問題才怪。
“程輝你說一說。我看近來問題最大的就是你這個部門。”
見沒人說話,傅加林把矛頭指向了程輝。口氣異常嚴厲。程輝本來就一肚子火一直忍著,無端背了這個黑鍋,幾欲發作。見譚總給他眼色,便強忍住怒火,把自己對近來部門情況進行了一些分析說明。傅加林聽後,斥責程輝推卸責任,工作上不努力才導致這樣。
“我看你們各部門都要認真的反思反思!”傅加林環顧四周,目光凶惡,語氣生硬。
本來就沒人發言。這下就更加沉默了。
僵持了一會兒後,傅加林宣布中層人事調整。提撥錢財生任工程部經理,劉宗明爲總經理助理。然後指著一直坐著的絡腮胡男子說,他叫傅顯國,是新來的總經理助理。負責協助本人進行銷售管理工作。會場有點小小的異動,人們臉上有些詫異。
會議就不痛不癢地結束。
“小程留下,來我辦公室一下。”傅加林說。
“說說看吧,到底要怎麽弄?”
在辦公室裏,傅加林一臉嚴峻地問程輝。
“什麽怎麽弄?”程輝確實感到迷茫。他不知傅加林說的怎麽弄是什麽意思。
“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麽。”
“不明白麽?這段時間以來,公司這麽個狀況,工地車間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還不明白,你跟我裝傻?”傅加林突然聲音提高了八百度,似乎積久而發的憤怒爆發出來。
“你是說,公司這個狀況,是我造成的?”
“那你說呢?比如說最近廠裏接二連三出的這些事,你覺得跟你沒關系嗎?”
“呃,傅總。”程輝有些抑制不住怒火,咬著牙強忍著說,“憑心而論,車間有哪些問題是我造成的?生産材短缺、工資拖欠、工人辭工、廖宜平他們卻開發區與人家沖突……都是我的錯?”
“那你說是誰的錯!”傅加林突然在桌子上“嘭“地一拍,”你給我馬上滾!“
”老子操你媽的雜種,傅加林,日你媽想怎麽樣?“程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也在茶幾上猛地一拍,順手拿起煙灰缸就朝傅加林狠狠的摔去。
”你他媽的什麽東西!當什麽雞巴總經理?你也配嗎?你來才幾天,就把公司活生生糟蹋成這樣!狗日的敗家子!“
”轟!“程輝站起身來,使盡全身力氣猛烈摔門而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程輝肯定是要離開南山公司了。
回到宿舍看了一會電視後,程輝就啓身前往南海而去。他要去把草兒接回來,因爲這幾天就要搬家了,要離開南山公司了。至于去哪兒,不知道。
從南海回來後,程輝聽說傅加林要開除他。開除,就意味著一分錢也不結算,淨身出戶。據說因這個,譚總還跟傅加林起了沖突。程輝怒不可遏,一腳踹開傅加林的門,直楞楞的問:
“姓傅的,憑什麽開除我?罪名是什麽?證據是什麽?”
“憑什麽?就憑你以下犯上!”
“犯上?我犯什麽上了?就憑你?你他媽的也配叫做上嗎?”
“你想怎麽樣?”
“我不想怎麽樣。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賴在這兒不走的。跟你這號貨色一起做事,別短了老子的陽壽!”程輝一字一句地說,“把工資一分不少結清楚。按勞動法每一年補一個月。我走人。”
“你想都別想。”
“好,姓傅的,你聽著。我現在有的是時間。你要麽報警叫人來抓我走,要麽按我說的辦。不然,我天天纏著你。我會去找勞動局,會去找南方都市報記者,我會去找廣州日報記者。如果他們都不理我,那我就爛船把做爛船拖,老子整死你!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只不過是爛命一條,你呢?還他媽的人模狗樣的加拿大留學生!”
程輝說完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