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讓很多人陷入了恐慌、焦慮。各方心理咨詢服務也迅速行動起來,爲需要的人們提供幫助。
我終于成爲了一名接線員
1月26日大年初二,我在長期服務的心理志願者群裏就看到另一個專門服務青少年的熱線團隊招募疫時心理服務志願者。于是我打電話過去咨詢,負責人告訴我爲了保證服務水平,需要去到平台總部服務。百度了一下地圖,我過去需要乘坐地鐵近1小時,加上步行,單程需要1小時半的時間。其時,孩子爺爺剛從湖北天門過來幾天,考慮到列車途徑武漢時,有旅客上車,我們一家人在武漢封城後都盡量不外出。當時因時間未滿14天,自己有傳播病毒的風險,我暫時放棄了做志願者的想法。
2月5日,14天期滿,我們一家安然無恙。我跟先生提出要去做心理援助熱線接線員,先生起初以爲是在家裏接線就可以了(我之前做心理志願者也是在家裏通過電話或QQ來和來訪者溝通),欣然表示支持。但是了解了一下詳細情況,得知這次的志願活動需要去到平台總部,且單程都要1個半小時後 ,先生明確表示反對,“孩子那麽小,爸媽都在家,萬一你在外面感染了病毒回來怎麽辦?”我沉默了,畢竟這個時間出門,還要乘坐公共交通,確實有風險,我自己心理也有些擔憂。
就這樣又經過一晚上的思想鬥爭,早上起床,我告訴先生,我決定了要去做志願者,但我會做好防護。先生了解我的個性,知道反對也無用,只能千叮萬囑要做好防護:讓我路途戴眼鏡(平時我一般只看電視、電影才戴)、戴口罩(家裏僅有的幾個KN95、KF94標准口罩說都留著我戴)、穿一次性雨衣、隨身攜帶酒精消毒。
于是,我再次打電話給平台負責人,在提交了個人資料和相關資質後,平台告知我“歡迎加入”!于是我成爲了一名疫時心理援助志願者。
之後,我經過了幾次線上集訓,元宵節,正式開始接線。
接線,我感受到了多方的焦慮、擔憂,還有內疚
在這段時間的接線過程中,我分明感受到了大家無法安放的恐慌、焦慮、擔憂還有內疚(當然,會來撥打電話的這波人肯定是出現了一些心理狀況的人。)
有隔離者打來電話,“本來自行在家都不怎麽出門了,現在還要隔離十來天,以前春節大家都是走親訪友,現在疫情還沒結束,都不知道要憋到什麽時候!”。
還有隔離者說,“我本是好意組織一家人好好地去遊玩了一下,沒想到那條遊輪有人確診,現在搞得大家都被隔離了,都是我的錯!”
有中學生打來電話,“天天隔離在家,我吃不好、睡不好、總是忍不住天天刷朋友圈看附近哪裏有沒有新增病例,搞得我都不能安心學習,我又擔心學習受影響。”
這裏我和大家分享兩個小故事。(當然,根據心理咨詢中保密的原則,我對內容作了一些調整)。
爸爸被派去一線,媽媽變得很不正常
一位中學男生來電,說雖然最近疫情有所控制和緩解,但是他媽媽仍然整日盯著他、一天到晚都在叮囑他洗手、下樓取個快遞讓他把外面的衣服都換了、睡衣也要一天一換。他很無奈,說自己天天和媽媽吵架、根本沒有心思學習,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快要得神經病了……。
電話這頭,我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煩躁、憤怒、無奈。但我知道我此刻能做的只有聆聽,我體會著他的感受,適時的給予反饋。
或許是感受到了我的關注,他發泄式地說了起來,“你知道嗎,自從我們小區出現了幾個病例,我爸整日在社區一線工作,我媽媽就像一個神經病,她很不正常……”他說得很大聲、很迅速,最後竟然哭了起來。
一番表達之後,他慢慢變得安靜了,我問他感覺怎麽樣,他說心裏舒服好多了,很久沒哭了,但是他又說,這有什麽用呢,媽媽又不會有改變,爸爸還是得去一線。
我明白,孩子渴望媽媽改變、希望爸爸不要去一線。但是我也很清楚,身爲接線員,我們沒法做得更多,更沒法讓媽媽去改變、讓他爸爸不去一線。我只能引導他宣泄他的情緒,引導他思考“你覺得媽媽爲什麽會這樣呢?”很快,他回複,“我知道,他擔心爸爸,爸爸在外面工作,每天都和隔離人員、疑似病例、湖北人打交道,媽媽擔心他感染病毒回來,怕他生病,也怕他把病傳給我們。”我對他的分析表示了認同,又引導他去思考,“你覺得媽媽這樣的擔憂是否正常呢?”
後來,他自己分析了一通,一會說媽媽的擔憂有些道理,一會又說媽媽的擔憂太過分了……我一直跟隨者他,對他的分析、情緒進行梳理。最後,他說,他決定要和媽媽好好溝通一下。
後來,他再次打電話,說和媽媽聊過了,他表達了對媽媽擔憂的理解,媽媽也意識到自己的擔憂有些過分,並和孩子就如何做好防護達成了意見。
聽完這些,我心裏也祈願,願所有一線人員,無論是奮戰在病房的醫生護士,還是在社區工作的志願者、基層工作人員都能平安歸來,你們的家人在等著你們!
被困武漢的廣州青年
這是一位在讀的大學生,假期他自己去湖北探親,結果被“困”在武漢,雖然沒有發燒、咳咳,但是他很害怕、感覺到很孤獨,還有失望、傷心。他說,他幾個同學知道了他在武漢,雖然也表達了對他的擔憂,但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千萬別回來害人啊”,他覺得委屈、覺得自己受到了歧視。
我們接線員能做的其實很少,很多時候,我們只有傾聽、反饋,幫助他們梳理自己的情緒,然後引導他正向的思考、分析問題。這次,也不例外,我邊聽著他的講述,邊幫助他認識自己的情緒,
我:“一開始講述時,你講得很快,到後面你講得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小,你發現了嗎?”
來訪者:“嗯,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我的聲音有點小。”
我:“你覺得爲什麽你的聲音會變小呢?”
來犯者:“這……或許是心理難受吧。”
我:“嗯,難受帶給你什麽感覺?”
來訪者:“難受還有什麽感覺?!就是難受啊!……(沉默)我感覺……我感覺好像胸口有點悶。”
心理學認爲,當我們的感覺、感受被看到、體會到,情緒就會慢慢消退,這正是聆聽的作用。接著,我試著讓他放松。待他情緒平穩,我開始嘗試和他共同分析問題。
“你覺得你本身也是‘受害者’,在武漢待著,讓你有很多擔心、著急、害怕,也感覺到很孤獨,很渴望朋友們能給你安慰和支持,可是大家卻讓你‘不要回來’,這讓你感覺到很失望甚至有些氣憤,是嗎?”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慢慢傳來了一個聲音:“是啊,就是這樣,我本來也沒打算現在回去,可他們這麽一說,讓我覺得他們在排斥我”。
于是,我引導他換位思考,“如果換作是你在廣州,你朋友在武漢,你希望你的朋友回來嗎?”
他又沉默了,說:“這個時候,我也不會想他回來。”
“嗯嗯,這樣看來,這也算人之常情啊。”
他表示了認同,“其實,我也知道他們也只是開玩笑說說,我現在也沒法回去,或許他們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吧!”
隔離病毒不隔離愛,隔離病毒也不是排斥武漢人、湖北人,讓我們一起爲武漢加油!
寫在最後:
面對疫情,我們都會出現一些擔憂、恐慌、焦慮、緊張等情緒,如果這些情緒只是偶爾出現,對你的睡眠、飲食、正常工作/學習能力沒有造成大的影響,這都是一種正常的心理現象,無需太在意。但是如果這些情緒影響到了你的正常生活和工作/學習,那麽建議您尋求相應的心理幫助(現在各地政府和各種心理咨詢機構都開設有心理援助電話)。記住,同身體一樣,人的心理也會生病,這並沒有什麽可羞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