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俄烏戰局正酣，西方國家洗劫俄裔富豪的做法，把李嘉誠嚇出一身冷汗，畢竟是外人，趕緊變賣在英國的資産，撤回投資和部分收益，也包括虧損項。
“無財作力，少有鬥智，既饒爭時”司馬遷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沒錢的時候，要當苦力去掙錢積累；當有少量資本的時候，拼的是智慧；當擁有足夠雄厚資本的時候，等的是投資好時機。
但時機這種事情也經常會發生逆轉，李首付前腳剛布局完在英投資項目，後腳就遭遇2019年疫情，沒想到英國直接躺平了，消費和經濟效益直線下降，讓李首付在煎熬中度過了3年。
再加上美英歐等西方國家聯手洗劫俄籍富豪資産的做法，直接碾碎了李首付堅持在英投資的最後一點希望。
長實集團是李首付的資本代表，向來對地産商業投資極度敏感，像一只逐利而動的候鳥，剛從英國上岸，轉身又找到了最新的棲息地——越南，閃電挖掘這個新的資産窪地。
前幾天有個報道，說越南出口超過了深圳，讓大家倒吸一口冷氣，我們的深圳努力奮鬥了四十多年，才有今天的成就，越南不到十年就趕超了嗎？
其實，單看出口數據的話，越南在2018年就接近深圳的出口額了，2019年第一次超越深圳，2020年、2021年和2022年第一季度的出口額都超過了深圳。
競爭壓力迎面撲鼻，甚至讓我們感受到了産業上的威脅，越南的制造業會替代中國嗎？今天閑聊一下這方面的事情。
4月初，龍頭地産集團新皇明債務暴雷，連累了大批越南銀行；FLC集團涉嫌操縱股票引發證券市場暴雷。早在新年元月，新皇明宣布放棄胡志明市守添地區3號功能區地塊，去年中標價爲245000億越南盾，相當于10億多美元，溢價率8300％，放棄5885億越南盾的預付款。
同樣是4月初，李首付帶著長實集團與日本歐力士集團，聯合越南萬盛發集團張美蘭，一道會見了胡志明市市長潘文邁，共同商討在當地的投資事宜。
長江實業承諾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胡志明市定位爲“金融和技術的戰略中心”，與萬盛發的越南籍華人女首富一起，向高端房地産的領域注入大量的資金，承諾開展住宅、辦公樓、商業中心、娛樂等業務。
那麽，這一次，李首付真的看好越南的投資前景嗎？
二
我們關心的是越南會不會取代中國成爲“世界工廠”，至少這四五年裏，越南承接了大量知名品牌代工，速度非常快，中美貿易戰是主要推進劑，原先在中國布局多年的歐美日韓的企業，比如耐克、三星、蘋果等，多少與科技沾邊的外資産業都去了越南。
這種供應鏈轉移的事情多了以後，大家就會有一種直觀感覺——越南和八九十年代的中日韓很相似。
真實情況是，在東盟十國中，越南GDP排第6位，只有3349億美元，比第二名的泰國還差整整1700億美元；人均GDP排第7名，只有2564美元，和老撾是一個等級，只比緬甸和柬埔寨強那麽一點點。
不管是GDP總量還是人均排名，越南都沒有擠進前五。
當年的亞洲四小龍（韓國、新加坡、中國香港和中國台灣），亞洲四小虎（印尼、泰國、馬來西亞和菲律賓）都留下過輝煌的時代烙印，當時發展速度極爲迅猛，但在被美國資本收割後，跌落産業神壇的速度也一樣迅猛，難免落寞不甘卻又難以東山再起，沒有了世界工廠的潛力。
但是，這些小龍虎的經濟根基還是要高于後發國家越南很多很多。
反過來說，對越南來說，這種經濟上的差距更像是一種優勢，雖然開放和入世比較晚，沒有享受到上世紀末那波席卷亞洲的工業紅利，也就沒什麽曆史包袱，輕裝上陣上手快，而且經濟基數小，可挖掘潛力非常大，一旦選對了符合本國國情的政策路線，稍微有些發展，就能造就相當亮眼的增長速度。
除了宏觀經濟上的差距體現，從城市發展的直接感受上看，越南和泰國、菲律賓的差距也非常明顯。
即使是第一大城市胡志明市的範五老街，還是首都兼第二大城市河內，都缺少泰國和菲律賓那種十分亮眼的頂級商業地標性建築，看似繁華熱鬧的街頭，反映的是越南非常底層的商業運營水平和市容市貌。
越南的範五老街（左）和三十六行街（右）
所以說，光看增速是不夠的，還得看經濟體量。先別急著跟中國比，就是跟印尼、泰國、馬來西亞比都差距一大截，拼進東盟十國前五再說。
說完亞洲東盟層面的，再來看看越南的國家層面。
早兩年前越南自己就說有1.3億人，查遍官方和非官方的統計數據，越南實際人口應該是接近1億，其中15-64歲人口占69.23％，整個人口結構呈年輕化狀態，所以適齡勞動人口占比非常高；2019年的城鎮化率是36.3％，城鄉差異相對扁平化，差不多是1:2的規模比例。
越南年輕人平均受教育年限是5.5年，菲律賓是6.3年，單看教育水平，說明越南不僅低于菲律賓，在世界排位上也比較靠後。但越南人的組織性和紀律性方面，也就是國民性方面和中國相似，也是外企看好越南的方面。
首都河內是越南政治、經濟風向標城市，人口約800萬，月平均薪資爲2000元人民幣，遠高于越南平均水平1500元。但消費並不低，大米3元每斤，雞肉10元每斤，下飯館人均30元以內，就當地盛産的熱帶蔬果很便宜。
河內市中心房價是15000元每平米，其他地段的房價也要8000元；胡志明市房價均價是17600元每平米，人均月收入1836元，幾個大城市的收入水平相差不多。
這房價已經是我國新一線城市長沙的水平，和北上廣深相比，又有極大的升值空間。這可能正是李首付押注越南的原因，必然掀起一輪新的圈地模式，利用目前越南地産暴雷的時機，賭一把地産起飛的紅利，連帶培養一批千億級的越南房企，待時機成熟後，就能輕車熟路地安全撤退。
但收入水平不敢恭維，遠不及我國五六線城市，越南人需要30年不吃不喝才能存夠錢，才能在河內郊區買套100平米的住宅。
資本只看重利潤，問題是所有房地産、股市期市和債券在內的金融資産收益，最終都得依靠實體消化變現，李首付們的收益才能得以保障。
所以，這個問題又繞回到産業上來。
三
全球一半的制造業産能都離不開千百萬勞動力，越南的廉價勞動力在全球化經濟中，確實能發揮巨大優勢。
越南政府極力想要創造一個政局穩定的營商環境，想複制我國改開初中期挖掘廉價勞動力紅利的模式，承接各類生産代工産業鏈，實現進入中等收入水平的目標，就看能不能提升教育水平，從而把勞動力順利轉換成生産力。
李首付不是第一個宣布進軍越南地産的資本。
早些年，泰國的白色家電消費進入飽和期時，松下是第一個把白色家電代工從泰國遷往越南的，因爲越南對白色家電有旺盛的市場需求，泰國資本也跟在後面在産業園區附近開發商業、房地産和服務業。
越南工廠組裝流水線
代工的發展也帶動了越南銀行業的發展，越南工行、農行、投資發展銀行、外商銀行等也趁機向鄰國輻射，布點老撾和柬埔寨，因爲鄰國之間的貿易往來更緊密；一些中資基金也進入越南分了一本羹，比如天弘越南市場基金很早就潛入越南金融業，阿裏和騰訊也深度投資了越南的電商等互聯網産業。
越南與東盟國家之間不是簡單的內卷，例如松下白電代工産業，並不是越南搶了泰國的飯碗，而是産業發展的轉變，即使不遷往越南，泰國也留不住，泰國還借助産業轉移的機會，進行了低風險的跟隨性投資。
所以說，中南半島國家之間，更多的是一種差異化的互補性競爭關系。
越南追趕並超越菲律賓是大概率的事情，但要挑戰馬來西亞的經濟地位非常難，按照目前的經濟基數和增速水平，越南需要20年以上才能逼近。
這還得祈禱中南半島未來整體發展順利，以及加強與中日韓産業合作的假設下，才有可能實現的目標，後發國家很難存在彎道超車的現實條件。
越南工廠組裝流水線
現在的越南確實很像中國改開早期的樣子，尤其是代工的興盛，有點早年東莞和莆田草根創業的味道。
但不一樣的是，越南的代工産業鏈，並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裏，也沒有我們在改開之前就有了東北重工業、化工基地，以及隨後的大三線建設向全國轉移、扶持重點工業的史詩般布局。
更沒有改開之後，打造了深圳、上海、長春、成都等一批集中研發、設計和創意的中心城市。
這些中心城市是承接産業轉移自主化的基石，也是産業升級和避免全球産業再分工，或者下一輪産業遷移導致經濟出現巨大波折的定海神針。
越南一直堅持學習、模仿中國發展模式，在2008年以後不斷向中國派出留學生，學習重工和化工等理工科專業。這些學生回到越南後，成了當地石油化工、鋼鐵和機電等領域的中堅力量。
如果哪天我們觀察到越南逐漸構建出低配版的東北重工業和深圳研發中心，就說明越南已經完成了部分工業體系、民族自主工業，在相當程度上可以說，它的模仿成功了。
這個時候，中國的産業將真正面臨非常危險的競爭者。
中國在成爲“世界工廠”之前，是先走完重工業建設，再承接外貿制造業，使得輕工業和服務業並舉發力，才逐步走到“世界工廠”的位置上，成功打造出39個工業大類，191個中類，525個小類，成爲全世界唯一擁有聯合國産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
印度的蘋果生産線在疫情中已難以爲繼
如果越南做不到工業自主能力，就憑這一點，永遠成不了“世界工廠”，只能停留在和印度競爭承接外部代工的經濟層面。
四
李首付押注越南地産行業，必然是看好它的經濟發展潛力。
但越南是一個極度缺乏發展縱深的國家，李首付和他的資本圈體量非常龐大，以目前的越南經濟總量和可投資空間來看，是消化不了李首付資本的資金量的。
就好比李的投資總量是萬噸級的集裝箱，越南還只是千噸級貨輪，這種投資相當于要硬塞進這艘貨輪，它裝不下。所以，越南最多是李首付投資策略中的一環，只是“分開裝雞蛋的其中一個籃子”而已。
李首付是分析國家政策方面的高手，在歐美國家尚處在一個動蕩且很尴尬的時期，把資金從英國等“舊世代”世界中抽離出來，明哲保身是上策；同時他不可能不會注意到中國的全球供應鏈動向，比如《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系協定》，不會不明白RCEP對東盟地區的重要價值；再加上今年以來，東盟地區已經成爲中國最大的雙邊貿易合作關系。
依照李首付的性格和嗅覺，他不可能不蹭這趟車。
況且他已承諾給越南引進高端房地産項目，用的還是他最擅長的“公用事業＋地産”組合拳，等于向越南政府打出了地産投資的明牌，吃他最擅長的趨勢增值利潤。
只不過現在還不清楚，李首付是否拿得到越南的公用事業，這種類現金長期穩定回報的資産，多數是越南軍方控制的優質産業。
問題是，李首付從來不沾什麽制造業，只喜歡買容易壟斷的民生資産，順帶買幾塊地皮屯著，看局勢差不多就套現走人。
他懂，越軍更懂，越南政府都搞不定，李首付就能搞定？
如果拿不到民生資産，李首付就不會在越南地産上孤注一擲，他只是一個典型的資本家而已。
廉價勞動力、地皮、寬松的進出口（包括貼牌轉口貿易）政策、基建等商業領域，只要是資本需要的，以及一個市場價，越南政府基本都可以做到雙手奉上。這也是吸引大量代工企業進入越南的原因。
比如，看似高端實則低端的阿迪耐克等鞋服加工，在當地也紮根十來年了；這幾年科技類電子産品組裝類的代工廠也在逐漸擴容壯大，比如三星就押注了一半的産能，蘋果也計劃繼續擴增在越南的産能。
不光是歐美資本，中國企業也投入不少，中國應該是越南的投資國前三，像中興、美的、蘇泊爾、歌爾聲學、TCL、五礦等，在越南都有制造業投資項目，包括那些絕不聲張的貼牌轉口貿易，這些都可以看做是中美貿易戰的應對策略。中企主動調整産能布局，再加上疫情的反複對全球供應鏈的沖擊，有些産能至少可以在東盟地區做一個備份。
所以，2021年越南進出口總額突破了6600億美元，貿易順差30億美元，其中中越貿易總額就超過了2302億美元。賬面數據比深圳漂亮，實際情況是，越南更像是各經濟大國的一個中轉站，産業發展權根本不在自己手裏。
只能說後發國家想要真正實現國家整體躍升，需要相當強的時運才行，如果只是一時運氣，利用只有33萬平方公裏和不到1億人的規模，承接一點“殘羹剩飯”，就沒辦法借助外力實現自主工業，那根本不夠崛起。
但發展總比原地徘徊要強，畢竟從國家安全和雙邊經貿的角度來看，對我們都將利大于弊，總比圍著一圈雞犬不甯的窮鄰居靠譜。從這條路線來說，李首付看好至少未來十年越南的城鎮化、工業化趨勢，也不是沒有道理。
畢竟，中國的工業化和城鎮化基本已完成，原先在中國參與這兩個方面的資本慢慢就賺不到錢了，起碼賺不到理想中的收益了，資本轉移到中國改開模仿者越南、外向型經濟體也是大勢所趨。
萬一越南出現政局不穩的情況下，資本也能快速退回中國避險，反過來也正好說明資本看好越南政治穩定性、中國貿易轉移紅利等因素。
越南經曆了痛苦的奧密克戎變異病毒疫情後，目前已基本實現了較好的疫情管控，80.3％的人已完全接種新冠疫苗，先後恢複了大部分國際航班，取消了國內公共場所的開放時間限制等措施，爲一季度的經濟提振了外資信心。
資本流動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有些危機那真的是危機，比如動蕩的歐洲市場；有些危機可能是機遇，比如地産、股市剛暴雷的越南。
看好不一定好，資本進去了才知道好不好。
英雄，點個“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