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8日，新加坡政壇發生轉折性事件。副總理兼財政部長王瑞傑突然宣布，由于年齡和健康原因，不再擔任第四代團隊的領軍人物，並將在兩周後內閣改組時卸任財長。自2019年4月23日新加坡內閣改組以來，王瑞傑一直被視爲總理李顯龍的接班人。如今，“儲君”主動退出，輿論一片嘩然。
“最好的首席私人秘書”
“步入政壇時並沒有成爲總理的雄心。”王瑞傑8日在記者會上這樣說。新加坡媒體稱，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輕松微笑。他就辭職決定解釋道，“我不想接受任何我無法完成的工作。和我一起工作過的人都知道，我是個工作狂。我全心全意做我所做的事。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合適的人選？”
在他看來，更年輕的人選來擔任這份工作更好。而他自己，今年已經60歲，留給他的“跑道”太短了。
日曆翻回60年前，王瑞傑祖籍廣東潮州，1961年出生于新加坡紅山地區。小時候家境並不富裕，他自己形容“養過雞也養過豬”。但他從小讀書刻苦，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新加坡名校萊佛士書院，從此開啓一條熠熠生輝的求學之路。
不到20歲，王瑞傑獲海外獎學金，遠赴英國劍橋大學修讀經濟。1983年學成回國後，順利加入新加坡警察部隊，後又被推薦到美國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進修，1993年獲得公共管理碩士學位。
有評論稱，從這份響當當的學曆不難發現，他已穩穩坐上新加坡精英治國流水線。“國父”李光耀曾就讀于萊佛士書院、劍橋大學；現任總理李顯龍則畢業于劍橋大學，並在哈佛大學深造。
1997年，王瑞傑轉爲政府行政官員，有幸擔任新加坡前總理、時任內閣資政李光耀的首席私人秘書，且頗受賞識。李光耀曾在《李光耀觀天下》中寫道，“他是我曆來最好的首席私人秘書……唯一可惜的是他個子不高，這在群衆大會（新加坡大選期間各政黨舉行的造勢集會）上顯得有些不同。”據稱2014年在李光耀91歲生日晚宴上，這位老人特意讓王瑞傑坐在自己身邊。
新加坡媒體稱，王瑞傑得到李光耀的偏愛，也在李光耀身邊獲益良多。
2005年至2011年，王瑞傑出任金融管理局局長（相當于央行行長）。對于“金融立國”的新加坡而言，這副擔子沉甸甸的。不過，王瑞傑交出的答卷沒有讓人失望。
2008年金融危機席卷全球，王瑞傑在驚濤駭浪中掌舵獅城金融體系，基本維持了新加坡貨幣穩定及銀行體系健全、維護了企業與投資者的信心。2011年，英國《金融時報》旗下的《銀行家》將王瑞傑評爲“亞太區最佳央行行長”。輿論認爲，正是其經濟學教育背景和出色的領導能力，才讓新加坡在金融危機的沖擊下快速複蘇。也有觀察人士稱，他將從李光耀身上學到的經驗用于實際。
從“新星”到“儲君”
2011年，可以說是王瑞傑政壇生涯的起點。他離開公務員隊伍，以執政黨人民行動黨候選人的身份在淡濱尼集選區當選議員，並被任命爲教育部長。引發關注的是，他是新加坡近30年來首位剛當選議員就被任命爲正部長的“政治新星”。
王瑞傑在教育部長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四年。2015年議會大選，他首次領軍執政黨團隊在淡濱尼集選區取得72.06%的得票率，比上屆大選提升14.84%。隨後，他開始擔任在新加坡內閣有著“核心”地位的財政部長職位，而經濟、金融領域可以說是他的“老本行”。
自2011年從政以來，王瑞傑多次被領導層委以重任。2011年，人民行動黨在議會選舉中得票率下跌，他受命領導“全國對話會”，收集各界人士意見，修複備受沖擊的選民基礎；2015年，新加坡迎來建國50周年，他領導周期長達一年的慶祝活動，協調多方行動，凝聚民衆自豪感；2016年，他受命主持未來經濟委員會，制定經濟發展戰略和重點開發領域，領航新加坡經濟轉型。
輿論指出，前總理吳作棟曾當過財長，現總理李顯龍也曾執掌金融管理局和財政部，因此王瑞傑潛力不可小觑。不過，王瑞傑的上升勢頭在2016年5月戛然而止。當時，他因中風住院，引發外界對其政治前途的擔憂。即使在他康複出院後的很長時間裏，輿論仍對其健康狀況表示質疑。
直到2018年11月，王瑞傑第三次入選執政黨權力核心——中央執行委員會，並被推舉爲人民行動黨第一助理秘書長。
自1959年以來，人民行動黨一直保持著通過新一代領導層的共識選出最高領導人的傳統，2004年李顯龍將這種領導人輪替方式以制度化形式固定下來。根據傳統，第一助理秘書長相當于“儲君”，正常情況下將成爲接班人。次年5月，他出任副總理並繼續兼任財政部長。此後不久，李顯龍宣布休假一周，期間由王瑞傑擔任代總理。輿論相信，他是十拿九穩的未來總理人選。
“王瑞傑在第四代領導班子中最年長，雖然其從政資曆較幾位總理都淺，但他公職經驗豐富，在不同的工作身份中都取得突出的業績。”《聯合早報》曾這樣評價。有新加坡分析人士稱，王瑞傑符合李光耀“任人唯賢”的標准，爲人謹慎、作風穩健、執行力強。他自己也認爲，他是非常開放的人，在30多年公共服務中習慣于傾聽所有觀點。
值得一提的是，王瑞傑和中國也有不少淵源。他祖籍在廣東，會說普通話和潮州話，上世紀90年代便開始訪華。1997年起，他以李光耀私人秘書身份，多次隨訪中國。近年來，他擔任多個中新交流機構的新方代表，對中國發展、“一帶一路”以及雙邊合作如數家珍。2018年6月，他在訪問南京時表示，中國和新加坡過去的合作反映了兩國源遠流長的深厚友誼，希望新加坡第四代領導人接班後，新朋友也會成爲老朋友、好朋友。
“我的跑道太短了”
現年69歲的李顯龍此前曾表示，他不想在70歲以後繼續執政。但新冠疫情打亂了節奏。疫情危機之下，李顯龍誓言要在權力交接前帶領國家渡過難關。
王瑞傑8日在寫給李顯龍的信中說，他今年60歲，鑒于疫情持續，等疫情危機結束時，他就要65歲左右了。與前三位總理上任時的年齡比，如果他擔任下任總理，他的“跑道”就太短了。考量到年齡和健康原因，他建議由一位更年輕的人選接班更爲合適。
新加坡首任總理李光耀就任時35歲，繼任者吳作棟49歲任職，李顯龍52歲接班。相比之下，王瑞傑確實將是最年長的總理。再加上自2016年以來，有關他健康狀況的議論始終沒有停止。
也有人說，王瑞傑辭任與他在去年7月議會大選中“失手”有關。當時，他離開了服務9年的淡濱尼集選區，轉戰上屆選舉競爭激烈的東海岸集選區。外界猜測，他要用一場硬仗和一場貨真價實的勝利來奠定自己在黨內的領導地位。但事與願違。他在競選活動中失手，被指缺乏總理所需的雄辯才能。最終，人民行動黨在他所在的東海岸集選區僅僅以53.41%的得票率險勝。
8日，王瑞傑否認了去年大選結果與其辭職有關聯的說法。“我和我的團隊一起盡了最大努力。”他說。
隨著王瑞傑的突然離開，新加坡第四代領導層的領軍位置再次懸空。兩周後的內閣改組，或將成爲觀察新加坡政治走向的窗口。在許多新加坡人眼裏，“強人政治”早已成爲過去式，雖然王瑞傑要淡出了，但他展現出的重視與各方協商、願意聆聽民意並將之納入政策考量的領導風格，或許值得繼續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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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編：楊立群 文字編輯：楊立群 題圖來源：新華社 圖片編輯：邵競
來源：作者：安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