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旁閑談
師恩钊
大壑微曦 100×215 2019
去年6月份,與家人到英國德國波蘭自行旅遊了一番。主要目標是歐洲的古城堡。我是個超級攝影迷,遇到好的風光建築,就忘乎所以了,扛著相機起早貪黑到處跑,連續多日。一次拍照回來時,突然右膝蓋劇痛,走不了路了,余下的幾天行程,都是在租來的輪椅上度過的。回國後去醫院檢查,大夫說是半月板損傷撕裂,需要做關節鏡手術,可朋友們熱情地介紹保守療法。一直拖了好幾個月,覺得還是不行,下決心徹底解決吧,以後還要上山畫畫呢,結果在十月份做了手術。原以爲術後就可以到處跑了,誰知至今一百多天還覺疼痛走不了多少路,真是病走如抽絲啊。這就是去年的經曆,對于幾十年沒住過醫院的我來說,這一年可真是不順。
春雨 210×70 2019
這麽長時間休養療傷,病痛還算小事,不畫畫可受不了,幾十年天天動筆,一旦閑置下來,真是坐臥難耐啊。買了兩個輪椅,幾個轉動吧凳,放在家裏和工作室,體驗了一把傷病員是怎樣畫畫的,于是這一年雖有傷病,卻有些新的作品出爐。
靈山神池 68×136 2019
20余年來,攻讀北派山水,除了著意創作之外,也有大量的應酬作品,有時候需要來得快,難免形成一種自我的程式樣式,但是真的靜下心創作的時候,就不應當應酬自己了。
深谷幽鳴 180×98 2019
凡作畫者,第一,不要模仿別人,第二,不要模仿自己。我畫山水畫,並沒有讀過科班拜過師,曆來汲取衆家之長,但也有意規避他人的樣式。不能說水平多好但終歸有了自己的樣子,而且辨識度還比較高,常有人說我的畫只要露出一角即可辨認。但是,作爲一個畫家,不能總是重複自己。
知秋 68×136 2019
齊白石的衰年變法,畫史上曾給予了很高的的評價。一個畫家,多年來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如果意欲變法求新,就推倒重來,呈現另類之畫,那只能說明畫家還沒有形成自己的理念和風格。但是,不斷重複自己的畫家又令人乏味,自己也會喪失激情。所以,在風格和創新之間要尋找一個恰當的契合點,既有自己的面貌,也要有階段性的變化,令人看到新意,卻又不失去自我。
深壑之晨 136×68 2019
近一兩年來,在考慮如何把畫更加深化一步的時候,腦子裏突然閃出一個詞“神秘感”。當我們欣賞風光攝影時,最吸引人的作品,往往不是觀光者手機的抓拍,而是攝影家不畏艱辛風餐露宿的成果,展現給我們大自然中鮮見的神奇奧秘的一面,這樣的作品往往有點深度,帶給人們對自然的遐想和敬畏。
三十三年前在武陵山中我決心專攻山水,即源于大自然的神秘對內心深處的觸動。回顧我的山水畫,部分作品顯出了一些神秘和內涵,但還是山水表象者居多。一直以來,我的繪畫觀點,就是畫要處于真實與非真實之間,今天看來,想方設法使主觀意象的成分更多一些,在寫實或傳統的層面上再多一點新意,增添一些內涵和魅力,這在創作中是一個新的課題。
平湖春暖 710×210 2019
這次拿出來的二、三十幅作品,在創作過程中,有以下的一些考慮。
總體構圖加強大開大合,大塊面大結構的對比,其中包括造型的對比,黑白的對比,虛實的對比,色塊的對比,疏密繁簡的對比,賓主露藏的對比等等。我的山水畫核心思想是一個“變”字,包括各個方面的求變,構圖的變化,結構的變化,筆墨的變化,筆觸的變化,濃淡的變化,虛實的變化,色調的變化等等,各種元素互相穿插,互相融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處處要有變化,卻又不能支離破碎,要整合統一,協調圓潤。
白石秋韻 98×180 2019(捐獻抗疫)
構圖往往不是自然的景觀的再現,而是隨著自己的心境去安排。這樣,虛擬的東西會更多一些,距離真實的景象會更遠一些,但局部的景物又刻畫得盡量細膩真實,這樣,作品會處于真實與虛幻之間,令人可信而又不知所以,這也符合傳統北派山水的理念,正如五代時期北方山水畫派的鼻祖荊浩《筆法記》中所言:“畫者,畫也,度物象而取其真。”藝術就是藝術,山水畫就要源于自然而高于自然,著力表現的是山水的精神和內涵,追求一種“真”的最高境界。
曙光 248×124 2020(捐獻抗疫)
《曙光》 當前全國都處于抗擊疫情的緊急時期,多少白衣戰士奔赴前線,舍生忘死,感人至深。作爲一個畫家,能不能爲前方出點力呢?恰好接到了書畫頻道的捐獻邀請,決定作一幅大畫以表心意,這幅作品左邊的中下部,都處于沉重的墨色之中,暗示肆虐的疫情。左邊和上部一派光明,綠水青山白雲霞映,加上湖面暢遊騰飛的天鵝,生機盎然,寓意迎來勝利的曙光。這幅八尺的《曙光》和上面的一幅六尺的《白石秋韻》是爲抗擊疫情付出的一點微薄之力。
白石山魂 98×180 2020
《白石山魂》 去年,我們北派山水工作室畫家幾上河北涞源白石山,確定了白石山作爲下一步集體創作的主題,我們的一個小分隊頂風冒雪登山,拍到了十分難得的風雪迷離的山景。這幅畫即參考一些照片所做,上下分爲三個部分,下面整體爲黑沉沉的山根部分,中間是主體的山石和雪團斑駁的崖上植被,上面是山的頂部和混沌而初晴的天空。三大部分特色迥異,下邊大片深黑重墨,中間部分刻畫寫實精細,上部淡墨輕潑極簡虛濛,給人以漸入仙境之感。三大塊風格截然不同,但相互之間的穿插切入,又把他們融爲一體。整幅畫以墨色爲主,只在右上角露出一抹藍天,既有一點對比也算有點寓意。
初醒 寫澳洲名山 200×200 2019
《初醒 寫澳洲名山》 2019年春節期間,在新西蘭南島自駕遊,遊覽了諸多的山景。新西蘭的山很有名,曾是許多美國大片的拍攝地,確實山景奇美,收集了許多資料。創作時考慮如何構圖,突然靈機一動,能不能打破常規采用傾斜的幾大塊構圖以增加其動勢。這樣,形成了主體的山從左下角開始,傾斜而上,占了畫面的絕大部分,遠山是同樣傾斜的重墨黑山,以突出主體山峰。新西蘭山峰的特點是大結構下的小的變化極爲豐富,所以山體刻畫得變化多端,山石植被以及雲霧的形狀、大小、方向、皴染、濃淡,都虛實變化著融爲一體,充分地體現“變”的理念。天空以墨色爲主,只點了一點紅色,象征拂曉。
流光 136×68 2020
《流光》 這幅開始畫時也沒有過多的想法,特殊點是從左邊沖出來一個小山石,樹也就配合著往右邊沖。右上角做爲視覺中心,一組突出的樹,集中在色彩光暈中。在畫雲的時候,想是不是可以畫成左右相沖的條雲狀,和以往的雲有些變化。有一個副中心,就是上部沖出那個山石,伸出的松樹後邊特意留白使之顯眼。另外既要求變,也要圓潤融合,比如主山頭和後邊山的關系,主山中間部分和左邊沖出的山尖的關系,都是既分又合。最後起名爲《流光》,其實主要表現的是流雲。
白石幽處 68×136 2019
《白石幽處》 是一幅參考照片的作品。我覺得攝影藝術和繪畫藝術是相通的,山水畫家采風時不可能處處動筆,常常要拍攝資料回來參考。在當今信息世界,攝影,電視、網絡等等也能帶給我們豐富的創作素材。今天的畫家,眼界是古人所無法比擬的,我們的作品,應當在題材、形式和表現上超越古人。問題是如何將照片轉化爲繪畫作品,照搬臨摹照片顯然是不可取的,一定要重新創作。這幅作品,前景的紅石山峰參考照片變化而來,背景是自我感覺滿意的潑墨潑彩。虛濛幻化的藍色幽谷,與前景桔紅色油畫般的刻畫,形成強烈的反差。一抹光照白石,成爲全幅的唯一留白。
紫晨微曦 365×100 2019
《紫晨微曦》 也是采取了分割板塊式的構圖,山和雲的交界是一條斜角的大直線,但雲和山的相互穿插滲透,破掉了呆板的直線。衆多的雲和山勢都向著左上方而去,那裏呈現出一輪淡紅的朝陽,這是全幅中唯一的著色,成爲了畫面的視覺中心,這也使各種向著左上方的斜線顯得合理起來。
幽潭 136×68 2019
《幽潭》 在構思的時候,可能受了南宋馬一角、夏半邊的啓發,讓光從右上方照射下來,使右邊朦胧在白光之中,畫面的左右形成明暗黑白的強烈對比,這樣的構圖在國畫之中一般還是少見的。我的畫一向時而表現一點光感,但又不像西畫那樣刻意而嚴格。
石山幽處 68×136 2019
《石山幽處》 上方是黑白紅藍強烈對比,下面是水岸樹,上下都很實,中間卻用大片淡潑墨相連,構圖也比較特殊。
白石深處 98×180 2019
《白石深處》 主體的白石山,寫實結實而突出,後面的紅色背景中有潑墨和留白,有些虛幻之感。主體山石下方是大塊潑墨和留雲,既是強烈對比,又令人聯想雲霧中的陰暗山腳,最下方有一小塊山石與上面呼應。
雲雨初晴 68×136 2019
《雲雨初晴》 構圖比較特殊。主體是斜條的山脊,左上方大片的紅霞雲海湧來,形成強烈的對比。幾條豎的瀑布與下方的橫的水塘也形成對比。
鳴晨 136×68 2019
《鳴晨》 反差鮮明的紅黑白對比引人注目,這幅筆墨色彩都比較粗犷強烈,視覺沖擊力比較強。
仲夏之夜 180×98 2020
《仲夏之夜》是另類,整體是潑墨,用線很少,表現月色朦胧,整幅都是濕畫法。
美人山居圖 68×136 2019
《美人山居圖》,山裏孤獨一棵美人松,十分搶眼,人爲的安置。
秋高圖 68×136 2019
《秋高圖》只有一棵紅樹,長在極高的山頂上,成爲點題的視覺中心。
白石山夜 68×136 2019
《白石山夜》一座石峰,突出畫面上緣,從石峰的側面露出半輪明月,應屬少見。
深山遊 98×180 2019
《深山遊》兩組並列聳立的岩石,中間顯露出棧道,有幾個遊人。在我的山水畫中,較少出現人物和人文景觀,因爲我相信億萬年前誕生的大自然本身是有生命的。
初雪 68×136 2020
近期的作品,在構圖和處理方面,考慮得多一點,但也並沒有什麽深思熟慮,更沒有形成什麽體系。在山石的刻畫上,還是運用潑墨勾線皴擦染,只是有時局部刻畫得更加深入一些。構圖上追求一些變化,但總體上還是遵循著北派山水的主體山峰堂堂正正的傳統。這一段的主要以墨色爲主,顔色一般只用在小部分區域,而且是同類色居多,偶爾也用一些對比色,但都是作爲整幅墨色的輔助和襯托,有的時候也爲了提醒或點題。
春光旋律 68×136 2020
關于筆墨,古人的山水畫基本是用積墨,潑墨和破墨幾乎見不到,原因之一恐怕是因爲沒有好的生宣紙。今天,在宣紙上作畫如同作曲,各種曲調旋律音階無窮無盡的變化,用筆,長短粗細,流暢頓挫,幹濕皴點;用墨,潑墨破墨積墨,濃淡幹濕焦,加上水在其中的媒介,可以幻化無窮。所謂的筆墨追求,就是要將水墨和宣紙碰撞的效果發揮到極致,這就是我心目中的新水墨畫。近期的畫,更是加強筆墨多變的效果,有時甚至是刻意而爲之。
這一階段的作品,由于作畫時多了一些思考,畫面的效果較之以前有一定的變化,但對山水畫深層的探求還是膚淺的,尚未達到預期的“神秘感”的效果。
以上談了一些近期作畫的過程和感受,一孔之見,未免偏頗,還願與衆方家共議。一一師恩钊
清曉白石山 98×180 2019
《清曉白石山》這幅作品是在書畫頻道錄制授課節目時,在現場邊講邊畫完成的。在電視裏分三次播出。
《歐洲采風速寫,有些是坐輪椅畫的》
歐洲速寫
歐洲速寫
歐洲速寫
歐洲速寫
歐洲速寫
師恩钊
藝術簡介
師恩钊,1947年出生于山東濟南,1948年遷居北京。1984年就讀于解放軍藝術學院。現爲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山水畫研究院副院長,中國美協培訓中心高研班授課導師,解放軍藝術學院美術系特聘教授。90年代以後,多次參加中國美協美展及各種邀請提名展等並獲獎。
2005年以來,受中央機關事務管理局、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中國美術家協會等的委托,爲國家重要場所創作大型作品二十余幅。
在北京、廣州, 鄭州、長春、徐州、吉林、汕頭、威海、及日本大阪等地舉辦個人畫展15次。
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中國當代名家畫集-師恩钊》(大紅袍)。《美術》、《國畫家》、《美術報》、《中國書畫報》、《中國畫》、《美術家》、《榮寶齋》、《收藏》、《中國文化報》、《中國藝術報》等數十種報刊都作過專題評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