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南京6月23日電 題:傾聽大河新生的“脈動”——寫在中國大運河申遺成功五周年之際
新華社記者劉亢、蔣芳、邱冰清
如果說長城是中華民族挺立的脊梁,那大運河就是流動的血脈,蘊藏著中華文明數千年延續不斷的密碼,溝通南北、貫聯古今,通向未來。
2014年6月22日,中國大運河成功入選世界文化遺産名錄。
五年來,沿線城市再出發,開新局,不斷爲這條承載著華夏文化基因的大動脈注入新的生機與活力。記錄了中國曆史文化厚重、壯美、輝煌的大運河,在新時代煥發出更加動人的魅力。
大河新生,重尋中華文明生生不息的密碼
初夏,古運河畔的三灣運河公園內滿目蒼翠,鳥語花香。剛結束中考的段燃前往揚州旅遊,聽說此處有個明代水利工程,不造壩不築堤就解決了運河“水勢直瀉難蓄”問題,一路尋訪而來。
“舍直改彎,把100多米長的河道變成1700米,就達到了擡高水位、減緩水流的作用,放在今天也是個超級工程!”古人的智慧讓他驚歎不已。
不遠處,中國大運河博物館奠基已有月余。未來,博物館的大運塔,將與文峰寺文峰塔、高旻寺天中塔連成一線,形成“三塔映三灣”的文化景觀。很難想象,五年前,這裏還是一處髒亂差的“城中村”。
申遺成功以來,運河畔的人們在尋找鄉愁中,找回的不僅僅是眼前的風景。
北有南新倉,南有富義倉。在京杭大運河兩端的北京和杭州,各有一處清代的國家戰略糧食儲備倉庫。當發動機的轟鳴聲代替了船工的哨子,富義倉無奈退出曆史舞台,沉寂多時。列入世界遺産點後,經過修繕和複原,越劇演員趙志剛個人工作室等20多家文創機構入駐這裏。
“大運河是活的,換了一種方式繼續滋養著杭州人的生活。” 浙江農林大學教授周新華說。從古人的物質糧倉,到今人的精神糧倉,從南糧北輸的漕運通道,到涵養人文精神的世界遺産,富義倉已和大運河一道華麗轉身。
翻開中國地圖,在衆多東西走向的自然河流中,南北向的大運河獨樹一幟。公元前486年,邗溝開鑿,連通江淮,改變的不僅是河流的走向。
“大運河的貫通,打破了南北分離,深化了中華民族大一統的格局,促進了中華文化多元、交融發展。”江蘇省社科院副院長樊和平認爲。
2017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對建設大運河文化帶作出重要指示:大運河是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産,是流動的文化,要統籌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
從中央到地方,法規、條例陸續頒布,構築了保護傳承利用運河文化的重要屏障。
三維測繪、遙感影像、監測預警……在遺産段最長、遺産點最爲密集的江蘇省,沿線城市因地制宜,構建起水、陸、空一體化監測和預警體系。
文化尋根、建章立制、科技護航。五年來,從南到北,水清、岸明、景美;由點及面,一座座城市重拾運河記憶,重現運河風光。
時鍾回撥到五年前。時任大運河聯合申遺辦公室主任的顧風身在多哈,第38屆世界遺産大會現場響起熱烈掌聲。他在激動之余也有擔憂:申遺成功的大運河能否更有尊嚴地活下去?
“籌備申遺8年,跻身世遺5年,回頭看這其實是當代人對運河文化再研究、價值再發現、內涵再提升的過程。值得欣慰的是,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開始讀懂並珍視它。”顧風說。
文化引領,打造綠色協調發展新格局
五月初,江蘇省首屆大運河文化旅遊博覽會上,“水蘊華章——大運河文物精品展”集合了運河沿線6省19市23家文保單位的300余件(套)文物精品,吸引了7萬多名觀衆。
文物無言,曆史有聲。
“大運河之所以被視作中華民族的大動脈,不僅在于它改變了運河沿線的自然生態系統,更在于借助水的力量,對人口遷徙、經貿往來、科技交流和生産生活方式都産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發揮了社會變革動力和國家發展引擎的作用。”江蘇省文化和旅遊廳副廳長、南京博物院院長龔良說。
2014年6月,申遺成功;2017年,大運河文化帶的戰略構想首次提出;2019年2月,《大運河文化保護傳承利用規劃綱要》出台。
千年輝煌,化作新時代的發展機遇!曾經因運河而興的一座座城鎮,重新尋找與運河的切入點,再出發。
曆史上,營造北京城的木材先是通過大運河抵達通州張家灣碼頭,再由陸路進京。今年開春,張家灣鎮的300多個村莊陸續拆除私搭亂建,留白增綠、大尺度造林。未來,這裏將與北京城市副中心的森林濕地、景觀生態林等連通,共現壯闊的林海水韻。
“大運河文化是北京城市副中心的魂。”北京物資學院大運河研究院副院長孫傑認爲,要以文化帶建設爲抓手,堅決淘汰不符合定位的産業,構築生態環境與城鄉發展平衡的新格局。
去年底,在上海舉辦的首屆長三角國際文化産業博覽會上,一場“運河文化”論壇引人矚目。上海交通大學城市科學研究院院長劉士林告訴記者,大運河流經長三角15座城市近百座古鎮,融彙了吳越、淮揚、皖江、淮河等地域文化。
“當下研究運河沿岸江南文化,不是發思古之幽情,而是要在大運河文化帶戰略框架下,爲沿岸的文化複興和高質量發展做好樣板。”劉士林說。
江南北國脈相牽,隋代千年水潆漣。俯瞰中國的江河版圖,橫向的長江、黃河、淮河,與縱向的京杭大運河,猶如一個大豐收的“豐”字。
“經濟、生態、文化發展是彼此相互促進的,要努力開創共贏局面,統籌東中西、協調南北方,形成綠色發展新格局。”河南省政協副主席張震宇對大運河文化帶建設充滿信心。
從城市到鄉村,大運河文化帶建設戰略持續推進,激蕩起陣陣“漣漪”。
山東台兒莊曾因大運河流經而繁華一時,也曾被日軍的炮火毀于一旦,如今通過挖掘豐富的運河資源,再次“因河而興”,以特有的色彩和魅力,重現于世人面前。
江蘇淮安從運河中汲取發展精神動力,大力推動退圩還湖的生態工程,弘揚“包容天下,崛起江淮”的時代精神,帶來了可見的生態效應與旅遊效益,也爲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帶來啓示。
北京擦亮運河文化旅遊品牌,向世界講好“大運河故事”。北京(通州)大運河文化旅遊景區傾力打造國家5A級景區,吸引各類文創産業入駐,力求展現一幅白天繁榮、夜晚繁華的運河新景。
“古爲今用,傳承利用。”周新華認爲,推動大運河文化帶建設,不僅薪火相傳活化了千年文化資源資産,更是面向未來增強文化自覺、文化自信的戰略選擇。
“脈動”強勁,與世界文明交流互鑒
大運河全線貫通的公元1292年,馬可·波羅結束東方遊曆回國。這位意大利旅行家在回到威尼斯後,分享了他遊曆運河城市的見聞,令歐洲乃至世界對古老的中國充滿向往。
在同一個世紀,另一位阿拉伯賢者則終老于運河畔。作爲大運河和海上絲綢之路的遺産,普哈丁墓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當時,很多像普哈丁一樣的阿拉伯人沿著海上絲綢之路遠道而來,世代居住在揚州。” 揚州文化學者韋明铧曾嘗試把不同時代、不同國別、不同類型外國人的著作連綴起來,並按照時序排列,梳理出一部世界發現運河的曆史。
在古代,大運河不僅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
以洛陽爲中心的隋唐運河體系與絲綢之路相連,浙東運河又與海上絲綢之路相通,形成了氣勢磅礴、溝通世界的商貿運輸與文化交流通道,在人類社會發展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在當代,大運河再次成爲中外文明交流互鑒的交彙點。
此前召開的第42屆世界遺産大會上,我國大運河保護管理工作獲得了世界遺産委員會的高度贊賞。大會報告指出,中國爲應對遺産保護和管理工作方面的問題做了大量工作,這非常引人矚目且具有重要意義。
“大運河作爲一項龐大複雜的世界遺産,沿線的保護管理工作涉及社會、民生、環境、水利等各領域。”國家文物局副局長宋新潮說,大會報告表明,我國對大運河的保護與管理工作獲得了國際社會的充分認可。
“在運河治理上我們既要汲取世界智慧,也應當有文化自信,爲世界提供中國方案。”江蘇省政協委員、世界運河曆史文化城市合作組織主席朱民陽說。
從杭州拱宸橋頭,到北京國家大劇院,再到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2014年5月首演以來,杭州歌劇舞劇院打造的舞劇《遇見大運河》踏遍沿線,走出國門。
武術是河北滄州特有的運河文化,除了經常走出國門與高手切磋交流,也吸引了衆多國際友人來到中國,先結“武術緣”,再續“運河緣”。
“以運河爲情感紐帶,與世界文化交彙、經濟交融,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讀懂大運河畔的中國故事。”江蘇省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研究院揚州分院常務副院長李廣春說。
世界上有520多條運河,分布在50多個國家,沿線有3000多座城市和上萬座古鎮,共同創造了豐富多彩的運河文化、運河生態和運河産業。
在中國,大運河從中華文明的曆史深處走來,爲了讓它傳承曆史、活在當下、溝通未來,沿線的城市與人們正攜手共進。
不忘本來,吸收外來,開辟未來。
“申遺成功只是開始,我們對申遺成果的保護、鞏固永遠在路上。”顧風說。(參與記者:李坤晟、張漫子、馮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