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永遠是剛需。
文/姜雪芬
編輯/範婷婷
杭州00後上班族姑娘小桃,最近迷上了自拍館,周末在裏面一待一下午,拍了一堆照片,風格各異,過足了暗黑系、性感風、辣妹裝、天使風的瘾。
以往周末,她的娛樂活動多是劇本殺、密室逃脫等“相對刺激、有社交屬性的項目,需要攢局約人,還動腦子、費體力”,但現在,她愛上了自拍館裏的安靜、輕松:買份套餐,換好幾套衣服,想待的話能拍一天。拍完可以取紙質照片,也能收到電子版。
然後,她把在自拍館裏拍的美照發到朋友圈,配文:花了100多元,能拍一兩個小時,想換多少套服裝就換多少套,質感不輸寫真影樓!自拍館絕絕子,不用攝影師,我也能出“大片”。
自拍館,會成爲繼劇本殺後,又一個線下風口嗎?
拍照是剛需
小桃從小喜歡拍照,家裏放著好幾套寫真。
上世紀80年代,人們結婚時,拍婚紗照得去照相館。她媽說,當年拍了一套花了40.5元,比當時一個月的工資都高。
20年前,她姐讀高中時,流行大頭貼,經常揣著10塊錢,到大頭貼機器前一站,選模板、背景、塗鴉,嘟嘴、歪頭、甩劉海一氣呵成,按下機器瞬間拍好一版6寸、共計10 張的照片,但也常“可惜只能照到個大腦袋”。
拍照是個剛需,雖然拍照的“貨、場”一直在變,但是愛拍照的人從來不缺。
小桃去的自拍館位于杭州市區,商業樓裏,面積有100多平方米,分上下兩層,有10多個敞開式的拍照房間,裏面有天使、二次元、複古、異域公主、精靈仙女、千禧辣妹等場景。換裝區挂著整整三排衣服、首飾,攝影棚裏有三腳架和補光燈,化妝間裏,化妝師正給顧客化妝。
在這裏拍照不需要專門的攝影師,顧客化完妝換好服裝,進入場景房,可以無拘無束地擺動作,自己操作遙控器完成拍照,更具私密性。
自拍館老板說,這陣子,來店裏的年輕人不少。有人因爲過生日要拍照留念,有的聚餐遇到排長隊,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進來瞧瞧,還有的從短視頻平台上發現“最近自拍館的風很大”,慕名前來打卡。
除了場景豐富、空間私密等詞,“性價比”也是常被顧客提起的字眼。他表示,和20年前流行的十元一套的大頭貼不同,自拍館出來的照片更有質感;跟影樓、寫真館上千元的費用相比,自拍館拍照根據人數而定,有單人、雙人、多人等70~300多元的套餐,且不限時間、服裝套數,價格顯然更實惠。
小紅書上,跟自拍館相關的種草筆記超過了22萬條。在大衆點評、各大短視頻平台上,關于“自拍館”的種草筆記和廣告也多了起來。
自拍館似乎成了人們口中“收割年輕人的財富密碼”。
“牛人倆月回本”
自拍館創業門檻低是很多從業者的共識。
雲南大理人小馬,從買設備到開店,用了不到一個月。3年前,她從大頭貼生意轉型自拍館,從網店買了49800元的套餐,裏面包含虛擬背景,將兩層100多平方米的房間稍微布置了一下就開業。
賣給小馬設備的供應商聲稱:“會做生意的人,兩個月就能回本。牛的人,一年賺六七十萬!純利潤。普通人一般6~8個月回本。”
小馬給記者算了一筆賬:門店位于縣城主街道的背面,一年租金7萬元;整個縣城有13萬人,消費力不比大城市,所以定價也略低,按80元/小時,3塊錢/洗一張照片的價格收費,贈送全部電子版照片,提供免費化妝服務。
當時全縣就這一家店,不到一年,她的生意就回本了。
南京一家去年開業的自拍館,地址在大學城旁邊,一個月租金5000多元。當時周邊已經有好幾家自拍館店,但是老板相信離學校近有優勢,買了自拍設備,又在近百平米的房子裏,花兩萬多元搭建了10多個實體場景。
自拍館一小時收費100多元,不限換裝次數,受到不少學生喜歡。雖然生意多多少少會受疫情影響,但多時店裏一天有10來個顧客,今年生意已經回本。
去年,江西鷹潭人小真辭去了微商工作,把自拍館開到了巷子裏,租金便宜,一年3萬元。她把80多平方米的工作室分爲四個攝影棚,買設備道具花了兩三萬元,一年在營銷上花費1500多元,通過社交渠道等進行宣傳,吸引了周邊的學生群體。
她算了算,除去成本,現在自拍館已經開始賺錢了。
變成風口
這幾家自拍館背後,有著同一個供應商林靜,他在淘寶上賣了十年自拍館的設備,今年突然撞上了風口。
“肯定賺錢!第一個客戶的店,十年了,到現在都還開著。我敢肯定,虧錢的話他肯定不做。”林靜斬釘截鐵說道。
2000年,自拍館已在歐美流行,成了年輕人青睐的攝影方式。海外自拍風靡之時,在影樓行業混了13年的他,正蝸在工作室歎息。
數碼時代,手機拍照日益智能,傳統影樓舉步維艱。“遇到孕婦拍寫真、情侶拍較親密照片時,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在一旁指導他們擺拍的動作,顧客老放不開。”顧客一尴尬,攝影師也尴尬。
了解到自拍館後,他招了懂攝影也懂軟件的人,花兩年時間,開發出了一套自拍軟件系統,後在南京開了門店。
影樓老板慕名而來,連夜驅車上百公裏找到他,躊躇滿志道:“我要跟著你幹,咱們簽約,我開加盟店。”
“那時連公司都還沒注冊,但軟件是現成的”,他答應了下來。早前,只有一套很簡單的自拍設備,成本兩三萬塊,之後,他采購了中高端硬件設備,進行組裝,推出2~6萬元不等的套餐産品。
市場逐漸升溫,自拍館越開越多。早年間,他的客戶主要集中在東部沿海大城市。2019年下半年開始,他明顯感受到,自拍館熱度起來了,網店咨詢量大了,青海、西藏,甚至新加坡、美國的客戶也來下單。
企查查數據更直觀顯示了這股開店熱潮。2019年起,自拍館企業注冊量開始增加,2021年前三季度共注冊415家,同比增長356%。目前,我國共有現存的自拍館企業839家。
但在林靜看來,自拍館實際熱度其實更高,經常有客戶跑來咨詢開新店,但他們沒有放開賣。“區域保護,賣了設備還得考慮店家生意能否持續,我們在一定區域內只賣給一個客戶。”
倒閉潮來了?
40多歲的林靜,一路見證行業升溫。10年來,他賣出去了5000多套設備,絕大多數都是賺錢的,整個行業發展得較爲平穩。
波動出現在三個月前。那段時間,大量媒體報道自拍館火了,定義它是年輕人的新寵,新店如雨後春筍冒出。
可風頭急轉直下。半個月前,人們又吆喝,自拍館不行了,迎來了倒閉潮,近兩成門店倒閉。
有人把店開在一線城市繁華商業區,100平米房子一月租金10多萬,引流營銷費用上萬元。開業不久暑假一過,學生客流量銳減,熬不到盈利就關店停業了。
林靜也遇到過不賺錢的。有人生了寶寶,沒有精力打理生意,就荒廢了。還有一次,客戶倆人合夥,一時頭腦發熱買設備,設備才到了兩天,倆人鬧翻了不幹了。“要把設備退給我。”
他建議店家轉讓門店。“我們不要設備。出售的産品都得有質保。要不以後別的客戶會說,我給你一分錢不少,你憑什麽給我二手産品。”
市場對自拍館態度不一。人們分析,自拍館無法解決複購難題,創業門檻低意味著沒有競爭壁壘。
相比之下,資本更青睐寫真影樓。成立于2003年的古裝攝影公司盤子女人坊,2017年以來通過明星營銷、購買影視劇IP等方式,迅速出圈,已獲得四輪累計數億元融資;海馬體照相館靠拍證件照,開啓全國連鎖經營模式。
自拍館的想象空間不大。還有人斷言,自拍館生意會跟劇本殺、狼人殺等一樣,都是一陣風,刮不了太久。
不是所有人都賺錢
林靜很淡定,“這行肯定不是所有人都賺錢,一下子湧進這麽多人,有些亂象不可避免。”
有同行拼不過軟件、硬件質量,心思也不放在售後服務上,反而在二手平台上瘋狂發帖,出售競爭對手産品,營造甩賣、品牌質量不好的印象。
所以行業被推上風口,他覺得既是好事也充滿風險:大城市裏,剛開業三個月的新店正在擔心引流,除去房租、設備成本,還要找網紅博主探店,推出特價優惠活動吸引高質量評價,都是成本。
縣城的小馬也在擔憂,這兩年生意不如前兩年好做了。縣城人都到外面打工,客流量少了。周末也就4、5個人,“但好在能維持,反正也沒虧錢,”她說生意可以一直做下去。
“刮完這陣風,大家會冷靜下來,最終還是比拼內力。”林靜和團隊出了 6萬套拍攝的虛擬背景,150多套實體場景,存了兩千多張實體場景素材,滿足客戶不斷更新的需求,比如要有聖誕節專款、跨年團圓系列。
前陣子流行暗黑系,這兩年刮起二次元風,他說得跟上潮流。
新人在湧入,倒閉的店也不在少數。
風起風落,大浪淘沙沉者爲金,風卷殘雲勝者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