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疫情期間，教育軍備賽也並沒有停止。
雖然線下培訓全部關停，雞娃媽媽的腳步卻從來沒有停。
根據 QuestMobile 發布的報告，今年春節後，教育學習類 APP 的日均活躍用戶規模比平日增長了 46%。教育學習微信小程序的日均活躍用戶規模在春節後比平日增長了 218.1%。
此外，騰訊教育副總裁陳書俊接受媒體采訪時稱，春節期間，使用騰訊課堂進行在線學習的師生人數整體增長了近 128 倍。
北京許多規模比較大的課外培訓機構，從體育到戲劇，從鋼琴到小提琴，更別說英語、數學，甚至還有你想像不到的遊泳、高爾夫球，都開設了線上課。
全國人民家裏蹲的時候，順義媽媽群裏就是曬孩子每天排的滿滿的線上課安排。
媽媽們火急火燎：興趣一天不練就退步啊！
陳美兒在《虎媽戰歌》裏如是說：
“在家時，她們沒有一天不練鋼琴和小提琴，生日裏得堅持，病了得服用阿德維爾止痛藥，繼續堅持，或剛剛去牙科醫生那兒拔了牙，服用含有可待因的泰諾–3繼續堅持。”
在許許多多順義媽媽眼裏，這有什麽好吃驚的，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前幾天，黃磊14歲女兒黃多多健身上熱搜：
順義媽媽笑了：這根本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因爲國際學校都很重視學生的體育，疫情期間，大部分順義孩子都沒有間斷體育活動，要麽健身，要麽在後院裏踢球、跑步、練散打。所以14歲的孩子們大多一水的漂亮肌肉線條。
等到國內疫情稍微好轉，我認識的幾個媽媽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把孩子的外教老師、鋼琴老師約到小區外或者公園裏上課（那時還不讓小區外成員進小區）。
外來人員可以進小區之後，那家裏活脫脫成爲一個個小型培訓班，幾個孩子攥一個老師，在家裏帶著口罩上課、學習。
上海的媽媽同樣瘋狂。
自從上海1月23日官宣了2020幼升小、小升初開始全面實施“公民同招、100%電腦搖號”的政策之後，魔都老母親都一窩蜂去看學區房了。那些小學+初中的雙學區房一下成爲家長們手中的香饽饽。
我一個魔都朋友感慨自己撞了狗屎運：她年前買的房子，這一波瘋搶後漲了100多萬。
都說疫情之後要消費降級呢，結果好家夥，學區房直接升級好幾個段位。
美國也不例外。
紐約是此次疫情的重災區，學校也全面停課。但是我在紐約的朋友曬出自家孩子們在zoom上井然有序上課的照片，他們家還有住家的老師給孩子們教中文、西班牙語和拉丁語。
耶魯人類學博士薇妮斯蒂.馬丁在她的書裏描述了紐約上東區教育軍備賽的慘烈。
“兩歲大的孩子，必須上正確的音樂課程，到了三歲的時候，就得請家教，准備迎接幼兒園的入學參與面試。到了四歲，不會遊戲的孩子就得請遊戲顧問。他們不會玩，因爲他們有太多加強班要上——托兒所放學後，除了法文課、中文課、小小學習家課、烹饪課，另外還有高爾夫球課，網球課，聲樂課。”
“每個人一定都會讓自己才三歲的孩子，接受ERB幼兒園標准考試的補習，他們會以類似內線交易的方式，通過口耳相傳的介紹，幫孩子找到家教，花數千美元上課。”
全世界的中産及以上階級都在拼命，並且投入越來越大。
一開始中産階級一年給孩子報個幾萬的課外班就算投入很大了，演變到現在，以北京比較好的國際學校來說，從小學到高中，如果國際學校一條路走下來，一個孩子學費+生活費加起來至少是500多萬，這還不算夏令營、遊學以及各種補習班的費用。
購買學區房走公立學校？那也是一次投入500-1000萬的買賣。
二、
“他們是瘋了嗎？”
你是會發出這樣的感慨還是也被卷入其中？
這讓我想起一個經典的博弈遊戲：拍賣美元。
拿出100美元，從零底價開始，以1元爲最低增幅，拍賣這張100元，出價最高者得。但是請記住：出價第二高的人，也需要支付自己的報價。
報價開始：A出1元，B出2元，C出3元！5元！10元！20元！30元！
一直叫價到50元。
此時，如果A報價到51元，B報價50元，他們加起來就已經超過100元了。
怎麽辦？該不該放棄？
B通常是不會放棄的，因爲這意味著自己白虧了50元，但A僅僅以1元的差價獲得了100元，我虧50，對方賺49？
不行，堅決不行！
遊戲此時會怎麽進行？再次加價，報價52元。
兩人可能繼續出價到99元和98元。拍賣要付出的價格已經和拍賣品的價格一樣高了。
怎麽辦？是否繼續加價？如果98的不再加價，那他就虧了98元，所以他一咬牙，加價到100元。
99元的加價嗎？如果不加價，他就虧了99元，他一咬牙，加價到101元。
付出越多，越不想放棄，因爲每次都是看起來再多付出一點點就要贏了。
這場參與者必輸的遊戲可能有多瘋狂？
有人做過實驗，大部分情況下人們會付出比100美元還高的價格獲得這張100美元，最誇張的是100美元拍出了700多美元的價格，而次高者則虧掉700美元。
這個博弈遊戲是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經濟學家、博弈論專家迪克西特（Avinash Dixit）提出的。
遊戲裏沒有贏家，參與者越玩越上瘾，越玩越無法退出，到最後所有人都身心俱疲。
三、
其實，教育軍備賽本質上也是這樣一個博弈陷阱。錄取的名額就那麽多，一個人開始報價，其他人也都會跟著上來。
同樣一個學區裏，一個孩子通過補課獲得加分優勢，那其他孩子一定會跟進。
這是爲什麽從買房、換房到課外輔導、環球旅行，從遊學夏令營到全球打比賽，一個媽媽一旦開始雞娃之路，砸錢砸資源砸時間，越砸越上瘾，根本停不下來。
對于無數中産家庭，這是一場必輸的比賽。蛋糕並沒有變大，但你爲了吃到同樣的蛋糕，卻付出越來越多的努力，直到整個家庭被綁架。
最慘的是你還不一定吃的到蛋糕，因爲總有人比你投入更多。
就像香港TVB的紀錄片裏，一位過關斬將，最終考入名校的學生描述自己：本來應該是熱血沸騰的大好年華，心態上卻很累，那種累不是睡覺可以填補的。
四、
這種博弈陷阱，有沒有解？
說實話，在博弈中，從來沒有最優解，每個家庭只能根據自己手上的牌來動態調整參與策略。
有些人會直接放棄：我沒錢沒資源，所以壓根不參與教育軍備賽。
還有些人是直接擡高報價，拉開和第二名的角逐。你出價1美元競拍的時候，我直接出價100美元，簡單殘暴的擊退跟隨者。
就像耶魯人類學博士賣掉紐約聯排別墅才能在上東區買一個“老破小公寓”，而在老破小之外，上東區還有“理想樓盤”、“優秀樓盤”，“白手套樓盤”，一個比一個貴。
最厲害的是“高級樓盤”，這種樓盤得付巨額首付，而且不能貸款，還得證明自己的流動資産至少是房價的三至五倍，甚至是十倍。
高級樓盤的博弈策略其實就是靠一把拉開差距來甩掉跟隨者。
只有中産階級最尴尬。
手裏有點錢所以不甘心直接放棄；但又沒有那麽多錢可以直接擡高報價，甩開角逐。
于是，大部分看不懂局面的中産階級只能亦步亦趨，拼盡全力，累的半死不活。
如果孩子爭氣，那還算有心理安慰，如果孩子泯然衆人，那這種巨大投入又換不來回報的心態會反噬孩子，甚至整個家庭。
怎麽辦呢？我自己的參與策略是兩條：
第一，過程評價而非結果評價。
就是我們之前反複說的，要觀察孩子的喜好和天賦，調動出他自己在求知這條路上的動力，不要眼光狹隘的掐滅孩子的興趣與天賦，非要讓他們在奧數、鋼琴、遊泳這些熱門項目上角逐（孩子自己喜歡除外）。
這個年代，再冷門的項目只要孩子喜歡，他們都能鑽研出花來，這些在未來都有可能成爲他們的強項。比如人大附中的學生社團裏，除了籃球、數學、文學，還有Soul-Cappella純人聲合唱，地質，電影，模玩（模型與玩具），Nirvana街舞社等等形態各異的興趣愛好。
圖：人大附中Soul-Cappella合唱團
我一個94年的小妹妹，從小就喜歡看電影，鑽研電影，她父母對電影毫無所知也無法提供任何幫助，小姑娘硬生生的憑借自己的喜歡，想盡辦法研究電影語言，自學劇本、拍攝和剪輯，最後她被紐約大學電影學院錄取，導演李安就畢業于此。
還有北京某國際學校的學生馮沐康，從小喜歡搭樂高，他說建築是自己唯一能夠廢寢忘食一直幹下去的事情。因爲這種熱情和喜歡，做出了令學校震驚的建築模型，下圖是他自己畫的建模圖紙。
馮同學最後獲得了世界建築學專業排名第7的曼徹斯特大學的offer。
孩子們發自內心的喜歡、鑽研、紮堆學習，這個過程本來就給他們無窮的快樂。
而越來越多的名校在標化成績之外注重孩子的個人特色，如果因爲這些個人愛好的加持被學校錄取，那屬于學習之外的附加意外之喜。
說回文章開頭順義的那些孩子們，的確有些是被父母逼的，但還有不少是自己非要學的，只是因爲喜歡，他們在技藝精進的過程中感受到了心流的美妙，所以自己根本不想要間斷。
享受求知和攻克難題本身的快樂，而不是把進入某所小學、某所中學、某所大學的那個結果當作唯一的回報，會讓這條博弈之路快樂許多許多。
第二，家長自雞，多學習多賺錢。降低參與成本，以及參與博弈對正常生活的影響。
不知道孩子對鋼琴究竟有沒有天賦？那與其上來就買一台最好的鋼琴，不如先租一台最好的鋼琴，即便孩子不喜歡，你的參與成本和試錯成本也沒有那麽高昂。
孩子一定要從6個月就報早教嗎？家長如果懂腦科學，就會知道小孩子不一定要報早教才能開發大腦，自己在家裏唱歌，聊天，在公園裏玩耍，爬行，在孩子小時候，都可以開發大腦。
沒有那麽多錢或時間帶孩子去旅行？戶外的公園走起來啊，對于3歲以下的孩子，蹲在新加坡，蹲在意大利，都是玩土玩滑梯，沒那麽大差別，大可不必覺得對不起孩子；對于大一點的孩子，買書啊，書一樣可以增加孩子的閱曆，而且成本極低。
花大價錢報數學啓蒙？只要你有心的話，身邊一切東西都可以拿來做數學啓蒙，哪需要一個月幾萬幾萬的花啊。
雞娃先自雞，並不是說孩子學什麽你就得跟著學什麽，而是指你要不斷提高自己的本領、閱曆、見識以及賺錢能力。
就像那個段子說的：世界上笨鳥有三種：第一種是先飛的，第二種是嫌累不飛的，第三種是自己飛不起來，就在窩裏下個蛋，要下一代使勁飛。
你要不斷的提高自己，你要活出自己喜歡和熱烈的人生；你要享受爬坡的每一個當下，而不是把爬到山頂當作人生唯一的回報。
只有這樣，在這場不斷加碼的教育軍備賽裏，你才能看清楚牌面，並且遊刃有余。
只有這樣，才不會把自己和孩子的全部人生玩成一場傷痕累累，甚至有去無回的博弈陷阱。
謝謝你關注帝呱呱星球，這裏有傳說中的海澱、順義媽媽。因爲地域和工作的原因，我們得以接觸優質的教育資源和先進的育兒理念，希望和你分享雞娃時代裏不一樣的育兒新認知、帝都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