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音樂能做什麽?這個問題曾讓學琵琶專業的朱偉康一度迷茫。2008年從南洋藝術學院畢業後他開始在酒吧打工,曾有四年沒碰過琴,最終在朋友的拉攏下才回歸華樂和傳統戲曲圈。
十年後,人生閱曆的積累讓朱偉康更從容地面對這個問題。2018年,他成立Open Score Project(下簡稱OSP),通過音樂搭建不同種族和社群之間增進理解的橋梁。在今年濱海藝術中心的華藝節舞台上,他和OSP的夥伴們呈獻一場特別的跨界音樂劇場《請留言》,關注當代人的心理健康。
《請留言》融合音樂和話劇的表演形式,以兩條敘事線交替穿插進行。女主角B(羅彩霞飾)是“三十而已”的單身女青年,天性開朗喜歡彈琴唱歌。但是面對擇偶、獨居、事業規劃和父母的期待等現實處境,B的內心充滿糾結與掙紮;穿插于劇幕之間,投影屏幕上則交替出現五個陌生人,各自獨面觀衆,娓娓道來TA的故事。
這場表演由朱偉康構思,翁楷淩創作詞曲,蔡光明編劇執導。五名陌生人中有廣場恐懼症患者,有渴望被理解的街頭藝人,也有因家庭精神暴力從小離家,14歲便流落芽籠街頭的失足少女;音樂表演則有七個場景,每個場景的歌曲各自包含一個主題如“請給我一點時間”“不愛可憐人”和“強顔歡笑我很好”等。
朱偉康透露創作動機來自2020年疫情暴發後阻斷措施期間:“一開始我以爲疫情最多幾個月就會過去,不如趁機休息一下。但是時間久了,不免開始爲生計憂慮。直到有一天,我的耳邊開始聽到火車呼嘯而過的聲音,還夾雜著傳統戲曲的片段……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焦慮症的表現。”推己及人,在同年收到濱海藝術中心的創作委約時,朱偉康決定把心理健康的議題搬上舞台,呼籲更多人關心自己和身邊的人。新加坡華樂團阮副首席羅彩霞是朱偉康多年的同學和好友,他也知道她的志趣不僅僅是彈阮,也喜歡唱歌和跳舞,于是兩人從日常生活出發,共同構思出這部具有實驗性的音樂劇場作品。
然而這次演出朱偉康沒有登台,直到落幕後的致辭。他說:“藝術家容易陷入太想表達自己聲音的陷阱,這次我決定完全傾聽別人的聲音。”
這世上從來不少可憐人,但每個人也都能爲他人伸出援手。在這五名陌生人中,有人還在否認自己需要幫助的階段;有人已經通過藥物克服症狀,並逐漸脫離藥物;還有人不僅脫身泥潭,並成立社工組織幫助其他需要援助的人。
朱偉康通過新聞得知一家關懷弱勢群體的餐館,這家餐館通過提供就業,讓被社會邊緣化的人重獲尊嚴。他說:“他們就是我們走在街上一看見就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他們也許有認知障礙,或者神經性疾病,我們爲了不惹麻煩,往往就想敬而遠之。但這對他們同樣很殘忍。”
因爲這家餐館不收實習生,朱偉康就天天光顧這家餐館,和餐館的員工交朋友,最後請到餐館總經理,講述一個前員工的故事。朱偉康說:“我不想讓整場音樂會都在吐苦水,也想讓觀衆看到,我們可以爲別人做些什麽。”
另一名陌生人則是中年的小企業主,被正在騎腳踏車的朱偉康偶遇。“安哥,餵貓啊?”朱偉康一句輕松的搭讪,打開了大叔的心扉。
大叔常年在麥波申附近餵流浪貓,由他照顧的貓咪有三四十只。在劇場中,大叔分享一只患有鼻癌而被遺棄的貓咪。大叔用自己的積蓄爲貓咪做了化療,雖然貓咪被病魔折磨得面目全非,卻是與大叔感情最深的一只。朱偉康說:“人性的共情力,不僅限于人與人之間,也可以觸及到萬物生靈,這才是人性中最寶貴的部分。”
從2018年創立Open Score Project,朱偉康與馬來鼓演奏家裏端(Riduan Zalani)、印度笛演奏家尼蘭詹(Niranjan)先後在多場演出中合作,並且代表新加坡到訪上海、越南河內,甚至遠赴烏茲別克斯坦作文化交流。
“學音樂可以做什麽?”如今朱偉康可以笃定地說:“在我看來,音樂的意義和價值就是能幫助到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