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29日清晨,廣東省東莞市鳳崗鎮一位早起送菜的老農途經龍(崗)平(湖)公路紅石橋路段時,發現路邊草叢中有一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老農憑經驗覺得袋子裏裝的可能是只大冬瓜,也確實曾有人在公路上拾到過車輛上掉落下來的物資。然而當老農打開編織袋後,頓時被裏面的東西嚇得魂飛魄散。
當蛇皮袋打開後,一股又腥又臭的氣味撲面而來,簡直令人惡心到反胃。裏面裝著的根本不是冬瓜而是一具人的軀幹,驚魂未定的老農趕忙向當地派出所報案,警方接報後迅速趕到了現場。
經過現場勘察,警方發現蛇皮袋內裝著的是一具沒有頭顱和四肢的男性軀幹。鑒于案情重大,當地派出所立即將案情上報給東莞市公安局。市公安局刑警大隊迅速派出法醫和技偵人員趕赴現場,隨後在對現場周邊區域展開搜索時,警方又在1公裏外的草叢內發現一具同樣用蛇皮袋包裹的全裸女屍。
當天下午,時任東莞市公安局局長的王剛忍抵達鳳崗,迅速成立“6•29”專案組,一方面要求法醫對兩具屍體進行檢驗,查找破案線索;另一方面安排警力對全市範圍內的失蹤人員進行排查,盡快確定屍源。
法醫的屍檢結果表明,女性被害者的死亡原因爲機械性窒息死亡,年齡在30~40歲之間,保養得當體態豐腴,推測其生活條件較爲優越。雙腳大腳趾變形,五指並攏且明顯前傾,符合長期穿高跟鞋導致腳部變形的特點。七八十年代國內穿高跟鞋的女性極少,警方據此判斷女性被害者有可能是前來大陸做生意的港台商人或新加坡人。
男性被害者年齡在35-50歲之間,軀幹上有明顯“塑形”産生的肌肉塊,推測其生前應有長期健身的習慣。在月薪只有幾百元的九十年代,有健康意識和生活條件選擇主動健身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警方判斷男性被害者的身份也可能是港台商人。
結合法醫的屍檢結果,警方迅速對全市範圍內的港澳台籍商人進行排查,很快便獲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鳳崗隔壁的塘廈億添五金制品廠的香港老板岑嘉恩與該廠女股東陳潔文相繼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警方很快聯系上了遠在香港的岑嘉恩妻子,據其反映:6月28日淩晨1時許,她接到了丈夫的求救電話,說公司急需80萬現金周轉,讓她攜款到深圳香格裏拉大酒店門口,交給一位黑皮膚的女人。
六神無主的岑妻打電話找來公司女股東陳潔文商議對策,陳潔文判斷岑嘉恩很可能遭遇到了綁架,爲了避免綁匪撕票,二人決定不報警,並由陳潔文帶著80萬現金前往深圳“交錢贖人”。
6月28日下午,公司司機阿豪開車護送攜帶著巨款的陳潔文通過口岸,抵達深圳香格裏拉大酒店。陳潔文打電話給岑嘉恩,根據他的安排被一名叫“李靖”的年輕女子接走,之後便再無下落。隨後岑妻前往東莞認屍,根據軀幹上的幾處明顯特征,確認男性被害者正是她的丈夫岑嘉恩,女性被害者正是公司女股東陳潔文。
確認屍源後,排查死者的生活作風和社會關系便成爲警方的下一步工作重點。據司機阿豪反映,接走陳潔文的女子約20多歲,個頭中等,皮膚較黑,身材勻稱,自稱叫“李靖”,從她的穿著打扮上看,很像是夜總會或卡拉OK的坐台小姐。
通過調查岑嘉恩的生活習慣,警方發現其爲人較爲好色,經常出入東莞,深圳的娛樂場所,與一些坐台小姐關系暧昧,曾包養了好幾個情婦。警方據此判斷,這起案件很可能是岑嘉恩某個情婦勾結他人所犯下的一樁綁架殺人案,因此調查與岑有過暧昧關系的女人成爲新的偵查方向,調查重點是一名皮膚較黑的年輕女子。
這時岑嘉恩的好友盧某向警方提供了一條線索,據他反映岑嘉恩曾經包養過一位名叫邵苗苗的情婦,非常符合警方要找的那名年輕女子的外貌特征,並向警方提供了一張邵苗苗的照片。
警方將照片拿給司機阿豪辨認,結果證實邵苗苗正是當時接走陳潔文的“李靖”。至此,邵苗苗被定爲重大嫌疑對象。調查邵苗苗的社會關系後,警方發現圍繞在她身邊的一名男子具有重大作案嫌疑,進一步調查這名男子的身份,不禁令警方都感到大惑不解。
圍繞在邵苗苗身邊的這名男子名叫喬立夫,他曾經連續4次奪得過全國散打冠軍,1次世界散打冠軍的榮譽,當時是深圳警校的武術教練,有妻有女,生活富足。
那麽功成名就的喬立夫究竟是如何墮入罪惡的深淵?他又犯下了哪些不可饒恕的罪行呢?
喬立夫本名喬立富,1964年出生于遼甯省大連市金州區石河鎮。父親喬義因腿腳不便,時常遭人欺辱,脾氣暴躁的喬母在一次被人欺淩後,選擇了懸梁自盡。妻子死後,喬義決定送兒子去學武,以此來抵禦外人的欺辱。
喬立夫很有志氣,他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起早貪黑,刻苦訓練,不久後獲得了大連市青少年自由搏擊賽的冠軍,之後又捧回了遼甯省搏擊冠軍的獎牌。此後,他被特招至武漢體育學院深造,成爲中國散打集訓隊的成員之一。喬立夫曾代表武漢體育學院連續4次獲得全國武術散打75公斤級冠軍,又在1991年2月舉行的國際武術散打擂台賽中奪得冠軍。
4次全國冠軍,1次世界冠軍爲喬立夫奠定了在散打界的地位,一時間他名聲大噪,各種榮譽也紛至沓來。隨後他接受了深圳警校發出的邀請,擔任武術教練一職,同時開設了自己的武館,當地不少歌舞廳、夜總會的老板也慕名而來,請他幫忙“看場子”並許以豐厚的報酬。在當時人均月薪只有幾百元的90年代,喬立夫的月收入就已經達到了令人咋舌的40萬元,可謂是功成名就,風光無限。
很快,喬立夫便與一位年輕貌美的幼師在深圳成了家,婚後生下一個女兒,一家人的生活既甜蜜又幸福,然而這原本幸福美好的生活卻因爲另一個女人而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邵苗苗,甘肅蘭州人,父親在蘭州一家國有企業工作,母親是當地有名的潑婦。在原生家庭的影響下,邵苗苗從小便刁蠻任性,胡作非爲,甚至連家人也對她無可奈何。中學畢業後,原本可以找份穩定工作的她因羨慕有錢人的生活而甘願到夜總會當坐台小姐,後來又南下深圳,整日混迹于各家風月場所之中。
邵苗苗皮膚黝黑,姿色平平,卻頗有心計和手腕,憑借多年混迹于風月場中的經驗,她能言善道,極具風情,非常了解男人的心思和想法,由此迷倒了一大批男人,岑嘉恩和喬立夫都是其中之一。
邵苗苗
邵苗苗看上岑嘉恩的錢,又希望得到喬立夫的保護,在幾個男人之間遊刃有余,而喬立夫則沉醉于替情人打抱不平的男子漢氣概中無法自拔。一次,邵苗苗與歌舞廳領班于某因“搶客”發生口角,邵苗苗落了下風,于是她向喬立夫大吹“枕頭風”,讓他出手幫忙教訓一下于某。
1995年4月26日,喬立夫夥同董雨,房宗慶搶掠了于某家中價值30多萬元的財物,又用石塊綁在于某腰間謊稱是炸彈,逼迫于某到銀行取20萬現金交給他們。在提款過程中,于某急中生智,用粵語請求銀行警衛幫忙報警,聞訊趕來的警方截獲了20萬現金並當場抓獲負責監視的房宗慶,在外遙控指揮的喬立夫和董雨則聞訊出逃。
邵苗苗帶著喬立夫回到老家蘭州,二人很快便將從深圳搶來的錢財揮霍一空。邵苗苗提議回深圳再幹一票大的,于是聯系了以前的“客人”,蘭州某房地産公司的司機老趙。
1995年6月10日,在邵苗苗的電話誘惑之下,老趙開著公司的面包車准時來到了約會地點。沒想到,他剛踏進房門,便被守候多時的喬立夫亂拳打死,隨後將老趙的屍體抛入黃河,帶著邵苗苗開著老趙留下的面包車南下深圳。
抵達深圳後,邵苗苗把作案目標瞄准了曾經包養過她的港商岑嘉恩。他們先是在塘廈石租了一套房,邵苗苗故伎重施,通過電話引誘岑嘉恩“再續前緣”。
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本打算“春風一度”的岑嘉恩就此遭到綁架並在脅迫下打電話向妻子求救,于是攜帶80萬現金的陳潔文也被喬立夫控制。
綁架期間,岑嘉恩曾苦苦哀求“不要傷害他們的性命”,喬立夫准備放他們一馬,然而邵苗苗卻不同意,說岑嘉恩認識她,如果留他性命將來必定後患無窮。喬立夫這才橫下心,殘忍地將二人殺死。考慮到岑嘉恩在塘廈經商多年,惟恐他被人認出,于是將他肢解並駕車將二人的屍體抛在了鳳崗鎮紅石橋附近的平湖公路旁,于是便出現了本文開頭那一幕。
7月5日,警方在塘廈排查出租屋的過程中,屋主黃某認出了照片中的喬立夫和邵苗苗,稱他們曾開著一輛面包車前來租房。警方在他們所租住的房屋內進行勘察,在洗手間下水道內發現了血迹和人體殘渣,經檢驗血型與岑嘉恩的血型相符,說明這裏就是殺人碎屍的第一現場。據屋主黃某反映,他們所開的面包車牌照爲:甘A·10074。
警方由此確定了喬立夫和邵苗苗具有重大犯罪嫌疑並向全國發布協查通報,同時根據已經掌握的線索,兵分多路奔赴蘭州,北京,大連,沈陽和武漢等地,與當地警方聯合布下天羅地網,准備抓捕喬立夫和邵苗苗這對殺人惡魔。
1995年7月7日,趕赴蘭州的追捕小組來到邵苗苗父親所在的工作單位,將其家人全部控制起來。7月8日上午,警方得知邵苗苗和其舅舅要去買家具,得知這一情況後警方決定收網,邵苗苗在家具店中被當場逮捕。
警方隨即對邵苗苗進行突審,喬立夫藏匿的出租屋被警方找到。然而在討論如何抓捕這個精悍凶猛地散打冠軍時卻讓警方感到頭疼,最終決定派8名體格精壯的民警攜帶武器實施突擊抓捕。
在做好充分准備之後,民警一腳踹開房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入屋內。被踹門聲驚醒的喬立夫立即與抓捕民警厮打在一起,負隅頑抗的喬立夫力氣極大,8個人都無法完全控制住他。情急之下,一位民警用槍托猛擊其頭部,才最終將其制服。事後警方從房間內搜出了一把獵槍和兩把軍用匕首,參與抓捕的民警們紛紛感到慶幸。
喬立夫
喬立夫和邵苗苗被捕後,警方立即對他們分別進行審訊。喬立夫態度強硬,拒不配合警方,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邵苗苗卻將全部罪責推到了喬立夫身上,堅稱自己是被引誘和脅迫才犯下的罪行。
當警方將邵苗苗的供述告知喬立夫後,他才幡然醒悟並咬牙切齒地蹦出幾個字:“最毒婦人心!”隨後他向警方供述了深圳“4·26”搶劫案,蘭州“6·10”搶劫殺人案和東莞“6·29”綁架殺人案的全部罪行。
經過警方反複提審後,邵苗苗迫于壓力,終于供出將19萬多元港幣、人民幣以及搶劫于某得來的鑽戒、金飾等一批贓款贓物交給其母親保管,甚至連贓物放置的位置都向交代清楚。
邵苗苗
然而當民警前去取贓時,邵母卻抵死不認,直至警方帶搜查證前去依法搜出贓款贓物,邵母仍不讓民警帶走,一口咬定這是她女兒在外面掙的錢,在事發前就已帶回來了的。
正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既有如此貪贓枉法的母親,“培養”出一位心如蛇蠍的女兒,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至此,這樁引發港台媒體爭相報道的特大綁架殺人案終于成功告破。1995年11月24日,東莞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塘廈鎮召開“6·29”特大綁架殺人案宣判執行大會,喬立夫,邵苗苗被依法判處死刑,立即押赴刑場,執行槍決,32歲散打冠軍的人生旅程就此宣告終結。
據喬立夫的獄友回憶,宣判前一天,喬立夫嚎啕大哭:“我是被邵苗苗勾引才犯了罪,我的家庭很溫馨,妻子很漂亮,女兒才剛上幼兒園,你們說我這是圖的什麽?一切都完了!”
然而再多的悔恨都爲時已晚,再多的淚水也無法彌補他所犯下的罪行對受害者家屬所帶來的巨大傷痛。
俗話說“色字頭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難逃”,喬立夫的人生軌迹恰好印證了這句話。一個曾經風光無限的散打冠軍,原本擁有著溫馨而幸福的生活,卻甘願在一個蛇蠍女人的擺布下墮入罪惡的深淵,犯下了綁架殺人等累累罪行,最終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