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入2020年,我心髒不好入院治療十多天。1月13日出院時,醫生交待我,西安冬季汙染嚴重,最好能到環境好又不寒冷的地方休養一段時間,以利心肺康複。在新加坡的三妮聽說後,立即邀請我們老兩口到新加坡休養散心。
新加坡與西安間有直航航班,無需轉機,況且我們每年都會去小住,所以也就同意了。三妮高興地買了往返機票,我們于16日順利到達新加坡。三妮星期天陪我們逛了一兩個景點,說是以後逐步安排,多逛幾個地方。
在新加坡建國際健康碼
沒料想,快到春節時,武漢出現新冠病毒疫情,武漢封城,緊接著全國多地封城,新加坡與中國各地的航班停航,我們的返程機票失效,我們有國不能回。好在三妮家吃住條件尚可,我們等待著複航。
誰也想不到,3月中旬,中國疫情控制住了。新加坡卻爆發疫情,新加坡政府果斷采取措施,逐步限制聚集。商店停業,飯店只外賣不能堂食,對外公路丶海運丶空運嚴格壓縮。那天我趁老伴不注意,坐地鐵到市中心繁華地段”視察災情”。到聖陶沙、濱海灣、牛車水、小印度等處一看,冷落空蕩,完全沒有了繁榮盛景。回到家,收到航空公司微信,很抱歉地通知我們,-新加坡與西安間停航了。
老伴、三妮得知我違反家規到處”巡視”,非常嚴肅召開三人小組會,要求我要對全家負責,不要亂逛,以後只在自己房間活動,不能下樓,也不能去公寓花園逛。我承認錯誤,願意自我隔離。沒幾天,新加坡政府要求學校放假,員工可遠程辦公。這樣全家都居家隔離了,他們和我一樣不能下樓了。
這時中國疫情已被控制,中新間部分航班每周複航一班。我生怕這把老骨頭在國外昏睡百年,再也睡不醒,催三女婿想辦法買票讓我們老兩口回國。三女婿買了經曼谷中轉到西安的票,我倆等呀盼的,不幾天收到航空公司的微信,”抱歉地通知”,那條航線停航了。三女婿又買經吉隆坡到西安的機票。過了幾天,航空公司又”抱歉地通知”,那條航線也停航了。不久,新加坡經上海每周有一趟航班,三女婿搶購了兩張機票。全家喜出望外。我們又等呀盼的,雖然航班沒取消,但凡到上海的乘客,必須在上海隔離14天,經核酸檢查呈陰性,才能分赴各自目的地。況且以往新加坡到上海的乘客查出多起疑似病例。這時中國大使館給我發微信,說是年長者不要長途旅行,以免感染。老伴建議,等疫情好轉再回國,以免年紀大旅途受感染。我倆”很抱歉地”決定讓那兩張機票作廢了。
新加坡的疫情遲遲沒有好轉,中新航班時有時無。我比平時更愛看新聞,關注世界各地疫情,關注中國和新加坡的疫情,關注中新間航班的變化。前幾次機票,不管什麽原因停航,航空公司都不退款,因爲疫情,各航空公司運作緊張,入不敷出,欠債過多。最好的結果是以後再乘機抵消。所以我們不敢輕易購票,購過票不能登機,錢也退不出來。前幾次購過的機票也都有出無退,再這樣下去難以吃消,所以再購票得慎之又慎。
6月底,中新間複航了幾趟航班,三女婿從網絡上捕捉到一趟7月22日從新加坡到廈門的航班,便立即購買了兩張機票。我的心懸著,生怕又斷航,斷航意味著票錢又有去無回。這時還得知坐飛機回國要填國際健康碼,連續填14天,不能中斷,健康碼中間的小飛機要由紅變綠才能登飛機。我倆平時用手機只能打電話、看微信,別的功能都不會。填什麽碼一頭霧水。三妮及三女婿都是國際知名企業高科技人員,把填什麽碼看的比寫個一字還簡單。三妮教她老娘如何填,前邊教,她老娘後邊忘,自已忘了還發脾氣怪閏女講得太快。後來閨女耐著性子邊講邊讓她老娘記下來,手機上那個碼出來了,碼中間有個小紅飛機,每天填一次體溫,填到14天,碼中間小紅飛機變小綠飛機才能坐飛機。老伴學了一手,像個幼兒園小班學生寫了個一字似的開心。我倆把填健康碼當作頭等大事。
這時,三女婿收到航空公司的微信,一看那頭幾個字,我差點心梗.腦梗。頭幾個字是:”我們抱歉地通知您”,我大喊”完了,完了”,如果停航,機票費退不了,那個什麽碼還要再准時填,誤了填碼中心小綠飛機變成小紅飛機,就登不成飛機。正懊惱,往下一看,原來是通知原航班推遲5分鍾起飛,並非取消。我長出一口氣,”推遲5分鍾還抱歉什麽,差點讓我昏睡百年,再也醒不來!”
7月18日,航空公司打來電話,7月20日有一趟新加坡至福州的航班,能否提前兩天到福州隔離?我當即回答,同意改簽,提前一天是一天,免得夜長夢多!
爲了慎重,我和老伴提前兩天去樟宜機場偵察。到機場一看,哎呀,機場空地全停的是飛機,密密麻麻看不到頭。那幾架A380格外顯眼。新航是世界購入A380最早的公司,是要擴大載客量,沒多長時間就因疫情停飛了。樟宜機場4個航站樓,過去每一個都乘客如織,連年被評爲世界最佳機場,新加坡國家不大,其機場乘客吞吐量卻與北京、上海相當,可見其經濟活動是很可觀的!
第四航站樓開業沒多長時間就關閉了,第一航站樓內成片成片的櫃台是空的,工作人員比乘客還多。我們找到廈門航空的櫃台,尋問了乘機注意事項,心中踏實一些。
盼到7月19日,我倆的健康碼中心小紅飛機都變成了小綠飛機,我倆像小孩子似的興奮不已。當晚,老伴單獨和我談心。她說,明天出發後,有兩件事要注意:一是路上肯定核酸檢查、測量體溫、登記體溫反反複複,隔離時吃住都不如意,咱倆都要有充分的精神准備,不要有任何沖突。國家下這麽大本錢隔離,咱要體諒國家難處。第二點是過去發生多起老年乘客因旅途被查出確診入院,不幾天就與世長辭而回不了家。我平時免疫力低,最容易感冒。你也是奔八的人了,心肺功能不好,咱兩個抵抗力都差,一路上要注意防護。萬一受了感染,要坦然面對,彼此平靜走完最後一程。可能咱兩個會有一人感染,也可能兩人都感染,咱們都要有精神准備,後走者要爲先行者有尊嚴地送行。
老伴的話我很贊同。這可能是我們單獨相處最後的一夜。我說,”我很慶幸和你結爲人生伴侶。你勤勞節儉,樸實無華,知足常樂,能大會小,能屈能伸,適應力.可塑性強,有才有德,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我很贊賞。有幸和你結爲伴侶,是前世的造化,今生的緣份。你對我關照丶關心,無微不至,尤其這些年,我崩塌似的老化,你不嫌棄,我住院你日夜陪伴,我很感謝。和你相伴,是我的福分。活到這個年紀,生死已看得很淡,我會平靜看待。如喪生國外,你一定把那骨灰帶回國。如是回國後染病不起,生爲中國人,死爲中國魂,能化作一縷青煙,和親朋好友丶鄉親同事萦繞在一起,我無遺憾!”
這一晚,我們把這看作兩人獨處的最後時光,也許就是一次訣別,我倆都近乎無眠!
福州開啓閩政通碼
7月20日一大早,老伴烙了蔥花餅,因爲我說過,蔥花餅耐消化,上飛機後不能再吃東西,預防感染。早飯後又一次檢查了健康碼、護照、身份證丶電子機票等。老伴特意取出長袖衣裝我手提袋內,以便進入機場後穿。提前吃過午飯後三妮和三女婿開車將我倆送機場就回去了。我倆走進第一航站樓,在去福州航班的櫃台旁站了不少人,我們排隊到跟前,櫃員驗證了健康碼,,就給我倆辦了登機卡。前邊有一個防疫通道,兩排防疫員穿著宇航服似的防疫服,一人一把無聲手槍似的測溫器,測過體溫,指著一旁的提示牌,讓我們填寫航空公司的什麽碼。閨女和女婿不在跟前,抓瞎了!看到那些年輕乘客照片填寫後進去了,我倆漠然、木呆。老伴態度和藹可親向工作人員求教,那工作人員幫我倆把那十幾個問題填好,碼通了,我們又進去驗碼,測體溫,驗護照和登機卡,指紋識別,人臉識別,行李安檢,這才進入候機大廳。我倆提前約好的,每一道關都認真配合。
到了登機口外休息時,老伴讓我穿上長袖衣,糟了,我長袖衣忘三妮家沙發上了。老伴對我丟三落四習慣了,她沒再唠叨,拿出早已准備好的塑料雨衣讓我穿上。穿上雨衣,戴上護目鏡和口罩,也挺嚴密。新加坡的機場登機口都有安檢,我們又一次測了體溫,過了安檢,這才開始登機。
飛機上每位乘客之間要空一個位置,三百多個座位,僅坐了二百多人。機組人員每飛一趟要隔離14天檢查無感染才能飛下一趟。怪不得機票貴,成本夠高的!
下午三點零五起飛,曆經5個小時,晚上8點多到達福州機場。此前播音員曾廣播,福州機場設有防疫專用通道,防疫檢查時間比較長,通道沒有廁所,要大家先在飛機上解手!
下飛機後進入防疫通道,有”宇航員”測體溫、掃碼、填表、詢問、驗指紋、驗人臉、安檢、核酸檢測、植物防疫、遠紅外掃描等等。我們原以爲會耗幾個小時才能結束,沒料想很順暢,一個多小時就出關了。離開出口,大巴車正等著,每20個人一輛大巴,中間都要隔開。乘客與駕駛員間也封閉。政府真是下了大本錢。
約一個多小時,大巴進入背街小巷,到達一家高層酒店後門,幾位”宇航員”手握測溫器一一量過體溫,引導我們進入一個小門,乘專用電梯到達19層,每層都有人迎接,將每個乘客到一一指定房間隔離。我和老伴的房間門對門,算特殊照顧。但要求互不來往,有事通過電話聯系,平常不能在走廊閑逛。每天至少測兩次體溫,三頓飯有專人放門外小圓桌上,自已取。走廊、房間都是消毒液味。奔波十幾個小時,我腿發軟,倒到床上很快入睡。
在新加坡時我居家隔離了4個多月,習慣每天在房間走步。看電視、看手機不長時間兩眼模糊,我只好在房間踱步。從窗口到門口,每天踱上萬步。我不時安慰自己,這比動物園的獅虎豹們強多了,“籠子”也大,還有大床,三餐飯菜、水果可口,被褥幹淨,還有電話、微信聯絡,有啥抱怨呢?國家投入這麽大人力財力,保護人民健康,應該很知足。任何國家都不會下這麽大功夫抗疫,每天測兩三次體溫,前後做了4次核酸檢查,以保證沒有被感染,知足吧!
隔離13天時,防疫員電話通知,隔離期滿,要開設閩政通才能出去。我的“碼”呀,又把老兩口難住了。老伴給防疫員打電話,我們不會開什麽碼,請他們幫忙。一位女防疫員穿了層層防護服,幫我們開了閩政通。
8月4日一大早,防疫人員逐樓層陪同我們,乘後門電梯下樓。後門外工作人員讓我們一一填表登記,頒發隔離證明,核酸檢查陰性證明,這才讓我們登上大巴去機場。坐火車的則另行安排。從住酒店到離開酒店,都是後門進後門出,離開時,大巴開向大街,這才看清,我們住的福建黃金大酒店三十多層高,大門高大壯觀著呢!
辦理西安一碼通
到機場後,防疫人員領我們到值機櫃台辦理登機卡。值機人員驗過我們的護照、身份證、隔離證明、核酸檢查證明等,一看我們去西安,要申報西安一碼通。一聽又填碼,我倆頭都大了,好不難煞人也!還好,值機員看我們上年紀,幫我們 填。他一旁有全國各大城市的碼,他掃了西安的碼,告訴我們西安如何掃碼,托運了行李和辦了登機,過了一大關。這值機員絕對優秀,想的周到,爲老人解除困擾,好,點贊這個功能我們還是會的!
飛機准時升空,我倆被安排後邊位置,以示區劃。大約還有一個小時航程時,機上防疫員一一測了體溫。飛機輪胎著地那一刻,我一直懸著的心重新歸位,西安,您曲折奔波的赤子回來了!正在在心中感歎,播音員廣播我和老伴的名字,讓別的乘客原地坐著,等我倆先下飛機然後再下。我倆受寵若驚,提著行李快速往前走。乘客們往兩邊擠,過道通暢,他們以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倆。我倆走到廊橋拐角處,兩個”宇航員”將我倆擋住,測體溫,檢查隔離證明和核酸檢查證明,又讓我們填了登記表,然後領我倆走下廊橋扶梯。抾梯下有專車等候。機場防疫員要過我們的行李卡,到飛機前直接將我們一件行李取過來。但還有件行李沒找到,機場防疫員問過行李形狀,三伏穿著防護服,到機場行李傳送帶,把那行李找到了。我對司機說,咱們防疫真是滴水不漏,怪不得咱們國家能很快把疫情控制住,別的國家居高不下,咱這一道道關把的嚴呀!那司機說:一點不能馬虎,前段新疆、遼甯稍不注意疫情反彈,危害多大呀!咱省上市上就是嚴防死守,決不能讓一個病毒蒙混過關!機場就如此嚴格,我倆贊歎不已。
取齊行李後,專車送我們到省市所設防控中心,我倆每人帶著三件行李,頭頂烈日到防控中心門外。防疫員給我們量體溫,驗西安一碼通,老伴36.8,我竟高達37.5,又測一下,37.4,這是該住院的標准,再高就該入ICU了。我說.;剛下飛機還36.4呢,怎麽一會兒就升了一度。我摸了下胳膊,燙燙的,那是扛行李過來時曬燙的。防疫員說,你休息一會再量下。
我坐一旁凳子上,看著老伴交待:”萬一我體溫降不下來會入院,咱就按在新加坡那晚說的辦。回到國內了,也回到西安了,真有什麽,我沒有任何遺憾!”老伴說:“不會有事的,剛是曬的了,一會就降下來了!”
休息十來分鍾,防疫員一量,36.5,我們都長出一口氣。中心防疫員檢查了我們的所有證明,看我們是雁塔區的,就讓我們在雁塔區的牌子下等,那裏有電話號碼,可以和區防疫員聯系。
這大廳原是機場的體育場,挺大的,各地的牌子都有。雁塔區牌子下有電話號碼,打通後,防疫員讓我們稍等。約半小時後,一位女防疫員過來,解釋說剛吃飯了,然後要一層層穿防護服,讓我們久等了。大女婿和大外孫開車接我們,打電話問好了沒有。女防疫員說家裏人 不能接,他們有專車送。我只好讓大女婿和大外孫空跑回去。女防疫員給我們掃過西安一碼通,量過體溫,檢查過所有證件,然後複印證件,審查結束。她向領導彙報了情況,申請派專車送。司機穿了一層層防護服,過來給我倆從頭頂到腳底噴霧消毒,這才讓上車出發。
約一個來小時,專車到達小區門口。大妮、二妮和大外孫買了二十多種主副食,在小區門外等了三四個小時。我前後隔離五六個月,頭發又長又亂,看到我的長發,他們都笑了起來。專車司機和中心防疫員辦過交接手續,向我們打了招呼,他倆互相噴霧消毒,滿臉大汗,開車走了。我們又在小區門外桌子旁一一掃碼、登記、驗證、檢查體溫,小區主任要求我們居家陪離14天,每天報告體溫。到家了,無比興奮,居家隔離,多好的待遇呀!
閨女和孫子走後,我激動地緊握老伴的手,慶幸我們健康回國。閉環管理,無縫銜接,我們一個病毒也沒有!正陶醉呢,我的手機響了,是我們社區辦防疫員,他態度和藹詢問我們的基本情況。我認真一一回答。他要我們居家隔離14天,期間每天上下午各報一次體溫。我爽快地答應了。
春節前我是心肺不好出國休養散心的,在國外時,許多朋友對中國能管控住疫情難以理解,親曆後,我們理解了,中國人民的管控力、自制力、執行力、凝聚力、向心力,是任何國家都比不上的,這是戰勝一切敵人的法寶!在國外聽說國內抗疫是閉環管理,無縫銜接,我們切身體會到了,一路上無縫可鑽,真像西安機場司機所說的,生怕一個病毒也休想從境外偷渡過來。
我本來年初心肺有病到國外休養、散心的,一去7個多月,奔波勞累,沒想到心上的病竟不治而愈,老伴給我號脈後說,我脈搏勻稱、有力、,比七個多月前好多了。謝天謝地謝隔離,謝一遍遍的核酸檢查,更要謝謝碼碼呀碼碼,敬愛的碼碼,您引導我們回國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