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一起金融案件驚爆世界眼球。
一名來自馬來西亞的華裔商人劉特佐,通過馬來西亞主權財富基金1MDB非法轉移資金,
而被美國、馬來西亞和新加坡三國聯合指控。
這是曆史上最大的金融騙局,涉案金額高達45億美元,堪稱真實版華爾街之狼!
他是如何做到的?這之後又隱藏著怎樣的全球利益網?
野心勃勃的少年精英
劉特佐的祖父,也就是劉明達,曾是中國廣東人。二戰爆發後,劉明達離開廣東,遠走他鄉,于60年代的時候正式定居馬來西亞槟城。此後,劉明達投資鐵礦,攢了些家底就在當地成家立業。
1952年,劉特佐的父親劉福平出生了。劉福平大學就讀于倫敦經濟學院,之後又在加州大學洛杉矶分校攻讀MBA。
學業結束後的劉福平回到馬來西亞接管了父親的生意,然而流年不利的是,劉福平在20世紀80年代投資的可可種植園,幾乎將家底賠個精光。
90年代,劉福平借著馬來西亞股市的東風,將所剩無多的錢全部投入到一家服裝廠的股權收購當中。幸運的是他賭對了,也因此大賺了一筆。
嘗到了股市的甜頭之後,他又通過公司收購等手段,不斷積累自己的財富。
這過程中,不免接觸到或多或少的灰色地帶。而他的孩子們也自然耳濡目染到了這些灰色地帶。
發財後,劉福平不但開始不斷遊走于馬來西亞的上層名流地帶,而且野心漸長,不再滿足于當下。他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夠獲得更高的社會地位。
1981年,我們今天的主人公劉特佐出生了。13歲的時候,他被送入Uplands這所馬來西亞貴族學校。1998年,在其16歲的時候,又被送入了哈羅公學。這是英國最好的私立學校,光每一年的學費就高達2萬美元。
劉特佐也因此得以與文萊和科威特等地的皇室成員交往,也就是在此時期,他還結實了後來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朋友——裏紮·阿齊茲。
裏紮·阿齊茲是馬來西亞前總理納吉布·拉紮克的繼子,也是後來劉特佐得以打入馬來西亞上層社會的關鍵人物。
裏紮·阿齊茲
劉特佐對社會地位的追求並不比他父親少,這與其打小的環境有很大關系。別看他那會很年輕,對未來卻有很大膽的想法,
所以相對于苦悶的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他選擇了自己更爲感興趣的美國沃頓商學院。
從那時起,劉特佐開始利用派對來不斷擴展人際關系網。由于在派對上揮金如土的作派,被同學戲稱爲“亞洲的蓋茨比”。
雖然他主修金融專業,學習能力也很強,但他卻只專注于社交。劉福平對兒子的這種生活模式十分支持,並且定期給其打社交經費。
幾年後,時間來到2003年,尚未畢業的劉特佐通過朋友介紹,結實了此後故事裏第一個關鍵人物——奧泰巴。在劉特佐畫大餅誘惑下,奧泰巴居然相信了這個年輕人對于東南亞巨大貿易可能性的描述。
之後,通過奧泰巴的引薦,劉特佐結識了另一個年輕的、雄心勃勃的阿聯酋人卡爾杜恩。
這個人不僅是阿布紮比王儲的得力助手,而且還管理著一個叫做“穆巴達拉發展基金”的投資基金。
該基金是在2002年才成立的,別看它成立時間短,但卻是阿布紮比酋長國的主權財富基金,也是阿聯酋政府的主要投資機構之一。
其主要宗旨是,改變阿聯酋對石油的嚴重依賴,並從國際市場籌集資金,投資當地的房地産和半導體行業。
這種操作方式讓劉特佐很心動。回到學校後,他立即在英屬維京群島注冊了一家公司。
2005年畢業後,劉特佐回到馬來西亞,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
金融市場小試牛刀
不久後,機會悄然降臨。
馬來西亞主權財富基金國庫控股公司正在計劃一個名爲伊斯坎達爾開發區的項目,目前正在尋找合作夥伴。
所以在2007年6月17日劉特佐給奧泰巴發了一封電子郵件,詳細說明了計劃,並建議阿布紮比酋長國的主權財富基金對之進行投資。
然後他利用與裏紮的關系,安排國庫控股公司的主管飛往阿布紮比,與奧泰巴等人會面詳談。
而劉特佐也因此確立了自己在這群人中的樞紐地位。
右邊爲劉特佐
2008年7月,奧泰巴被任命爲阿聯酋駐美大使之後,其與劉特佐打交道由地上轉移到了地下,主要是通過一個名叫沙赫爾•阿瓦塔尼的中間人。
與此同時,劉特佐取得階段性“勝利”之後,野心開始膨脹。
他想在伊斯坎達爾項目中獲得更多的利益,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收購兩家馬來西亞建築公司。而問題也隨之而來,收購需要錢吧,錢怎麽來?
自然是從銀行貸款。而劉特佐當時還不怎麽出名,爲了順利從銀行貸到款,他必須有個大人物爲背景。你猜他怎麽做?
劉特佐首先在英屬維爾京群島注冊了一家空殼建築公司,名爲阿布紮比-科威特馬來西亞投資公司。
然後,他免費向奧泰巴和科威特及馬來西亞的小紳士們發放股票,給馬來西亞銀行造成一種這家公司來曆非凡的錯覺。
最後,自然而然,順順利利地貸到數千萬美元。
之後,他在塞舌爾注冊了兩家空殼公司,分別是 ADIA 投資公司和KIA投資公司。
這兩家公司的名字與阿布紮比投資局和科威特投資局十分相似,給人一種兩者大有關聯的感覺,其實就和我們常聽到的“野雞大學”差不多的概念,碰瓷呗。
然後,更騷的操作是,劉特佐讓這兩家新注冊的空殼公司持有之前注冊的那家空殼公司的股份,給潛在的商業合作夥伴一種錯覺,以爲背後靠山就是科威特和阿布紮比王室。
在這個騙局初期被設計完成的時候,劉特佐也才不過是27歲而已。
當年紀相仿的人還在爲金融危機而焦慮的時候,他卻悄咪咪地坐擁一大堆不義之財。
而這只是剛開始。
創立主權基金1MDB
隨著全球最大的金融機構將目光轉向亞洲,許多西方金融從業者都希望擴大自己公司的亞洲業務,以獲得更多晉升機會。
2006年成爲高盛合夥人的蒂姆·萊斯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蒂姆·萊斯納在馬來西亞待了將近十年,與當地許多的政客熟識,自然而然地結識了劉特佐。
兩個人彼此都互不信任,但最終卻因爲共同利益而走到一起,並成功促成蘇丹與高盛簽訂了設立基金的合同。
劉特佐也因此聲名暴漲,這使他膨脹了,激發了他擁有自己的主權財富基金的願望。
基金的啓動是需要巨額資金的,而劉特佐雖然小有身家,卻仍然難以負擔的起。這可怎麽辦呢?
首先,他將自己在空殼建築公司的股份贈送給了登嘉樓的蘇丹。
然後忽悠蘇丹成立了自己的主權財富基金,並承諾他可以把高盛的關系拉到這個主權基金。
本以爲萬事大吉的劉特佐卻萬萬沒想到,就在2009年,當基金開始籌集資金時,蘇丹卻突然宣布要退出。
這難道是要“中道崩殂”?
自然不會,此時要是涼涼,“華爾街之狼”還玩個錘子。這不,沒多久轉機就出現了。
2009年4月,納吉布成功當選馬來西亞第六任總理。這意味劉特佐的投機生意又有了新的盼頭。
納吉布(中間)
他在納吉布任期的頭幾個星期充當納吉布的非官方助手。之後,在納吉布宣布成立新的馬來西亞主權財富基金1MDB之後,
他不僅忙著爲納吉布會見沙特國王的兒子圖爾基牽線搭橋,還爭取到阿布紮比的承諾,讓該基金投資馬來西亞的項目。
本來應該被用于投資馬來西亞的綠色能源和旅遊業的1MDB,卻被納吉布當做一種政治融資工具。
他想著通過這個基金來提升馬來西亞在中東地區的價值的同時,可以吸引到更多的政治捐款。
很快納吉布就與沙特王子圖爾基達成協議,將會向1MDB 注入10億美元,來爲沙特石油公司在土庫曼斯坦開發近海油田的項目提供資金方面的資助。
然而雙方都不知道的是,爲他們工作的人,包括劉特佐、圖爾基的合夥人塔雷克·奧貝德、沙特石油公司高管帕特裏克·馬洪尼,以及劉特佐在沃頓的同學李林,
爲了從中獲利,私下匆忙注冊了一家名爲“好星”(good star)的新公司,
並利用在瑞士的摩根大通的一個私人賬戶悄悄轉移了1MDB基金近7億美元的合作資金。
紙醉金迷的生活
爲了名正言順的洗白這筆不義之財,劉特佐通過紐約的謝爾曼·思特靈律所,把錢從瑞士“好星”(good star)公司轉移到律師信托賬戶。
按理說,得了這麽一大筆“黑錢”,正常人都會低調行事,而劉特佐卻反其道而行之。
在這起驚人的非法資金轉移事件發生後的幾周裏,劉特佐在紐約和拉斯維加斯等城市舉辦了盛大的派對,紙醉金迷。
從2009年10月底到2010年6月,劉特佐一行人僅用8個月的時間就花掉了8500萬元!
爲了進一步洗幹淨這些“黑錢”,首先,劉特佐請自己的懷頓集團的代表謝爾曼·斯特林律所在好萊塢買一家豪華酒店。
隨後,劉泰佐想與喬伊·麥克法蘭合作拍攝一部電影,以擴大自己的影響力。而這部電影就是《華爾街之狼》,也可以說是劉佐特的自傳影集。
但是大量資金的莫名消失,自然引起了1MDB 董事會的內部質疑,基金的內部管理不規範致使招聘進來的很多高級人才紛紛辭職。
1MDB 基金還有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在財務核算方面。
最先發現這個問題的是安永會計師事務所,之後納吉布就中斷了與他們的合作,用畢馬威取而代之。
一家名叫《邊緣》的馬來西亞媒體公司,從2009年底就已經開始調查1MDB。
由于媒體不斷質疑劉特佐的資金來源,他不得不說這些錢是家族的錢。
同時,爲了讓謊言更真實可信,他還需要找到一家監管松散的小銀行來增強說服力。
這時,一家名爲BSI的瑞士銀行成爲最好的選擇。
自2010年以來,劉特佐在BSI銀行新加坡分行開設了數十個個人和公司賬戶,並秘密從事某種交易。
BSI不會蠢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卻因爲公司業務需要,只能聽之任之。
聽之任之也就算了,這家銀行後來還與之同流合汙。
在BSI的新加坡經理楊家衛(音譯)幫助下,劉特佐與Amicorp Group這家金融公司建立了聯系。
Amicorp Group幫助劉特佐以共同基金的名義設計了一個複雜的基金業務,爲客戶洗黑錢。
2011年夏天,劉特佐和他的同夥通過1MDB 掌控了高達20億美元的財富,不過其中大部分早已被揮霍一空。
所以當時作爲投資人的劉特佐爲了能夠按時提供拍攝《華爾街之狼》的這筆錢,也爲了填補其他漏洞,不得不再次幹起違法勾當。
在以前一次失敗的收購中,劉特佐遇到了阿布紮比主權財富基金國際石油投資公司(IPIC)的總經理——庫貝西。
劉特佐希望IPIC爲1MDB 提供擔保,以便爲以後的IPO鋪平道路。
作爲回報,IPIC 將以有競爭力的價格收購馬來西亞的海外燃煤電廠。
當時的高盛總裁加裏·科恩在這個IPO中所獲得的傭金高達1.9億美元。
2012年4月下旬,隨著高盛准備發行首批1MDB 債券,大約10萬名抗議者走上吉隆坡街頭對納吉布表示憤怒。
本想借著1MDB來提高自己威望的納吉布,聰明反被聰明誤。
與他的情況截然相反的是,劉特佐絲毫未受到影響,依舊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他從高盛出售的1MDB 的資産中獲利超過10億美元。
那年的11月,他在拉斯維加斯爲自己舉辦了一個奢華的生日派對,諸如鳥叔、克裏斯·布朗等國際巨星都被他請來表演助陣,甚至還讓小甜甜布蘭妮從他的生日蛋糕裏跳了出來。
2013年3月,高盛再次以1MDB 的價格出售債券,並在短短12個月內賺取了近6億美元的傭金,是正常交易費用的200倍。
2013年5月5日,雖然納吉布以微弱優勢再次當選馬來西亞總理,但關于他和1MDB 基金的問題已經到了難以掩蓋的地步。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邊緣》報紙發表了一篇關于1MDB的詳細調查報告,而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華爾街日報》也寫了一篇與此相關的質疑文章。
劉特佐瞧著苗頭不對,在2013年下半年他在全球各大頂級拍賣行購買了價值超過3億美元的藝術品,將之藏在日內瓦的自由港。
同時,他還大量購進有價值的珠寶,截止2014年9月,劉特佐從世界各地購買的珠寶總價值超過2億美元。
東窗事發
隨著媒體對1MDB越來越不滿。一位名叫克萊爾·羅卡斯爾·布朗的英國女記者,也發現了該基金的問題。
2014年,她與2011年被趕出沙特石油公司的前雇員賈思托取得聯系。
恰好的是賈思托掌握有一份記錄有劉特佐等人非法操作的50萬封電子郵件的副本,他給記者報價兩百萬美元。
克萊爾·羅卡斯爾·布朗一時之間拿不出那麽多錢,所以她就聯系了馬來西亞《邊緣》報紙希望能夠給予自己資金支持。
2015年年初,在專家確認賈思托所提供的硬盤沒有被篡改後,《邊緣》報紙同意支付這一筆費用。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裏,經過媒體對1MDB 的廣泛報道,納吉布開始急了。
與此同時,警方突襲了大馬銀行,拿到了納吉布的賬戶。
納吉布(中間)
經過馬來西亞銀行梳理這些賬戶發現,在2011年到2014年間,有超過10億美元的款項轉入了納吉布的個人賬戶。
在中東,IPIC 的總經理庫貝西也被自家的管家坑了。
這個管家向克萊爾·羅卡斯爾·布朗提供了大量庫貝西與劉特佐非法交易的證據,並且還附贈了大量庫貝西在世界各地吃喝玩樂的照片。
眼瞅著東窗事發,走投無路的納吉布走投無路,決定铤而走險。
2015年6月,泰國武裝警察在賈思托度假時逮捕了他,沒收了他所有的電腦和文件,並強迫他簽署“認罪書”向沙特石油公司道歉。
如此一來,人們可能會質疑賈思托之前向媒體提供的郵件內容。同樣被逮捕拘留的還有《邊緣》的幾名記者。
2015年7月,馬來西亞司法部擬刑事指控馬來西亞總理納吉布。
而在這一年9月份的時候,負責調查納吉布案的副司法部長凱文·莫拉斯被殺害,屍體最終在沼澤裏被找到。
同一年,1MDB開始受到美國FBI的關注。
2016年7月,經過美國司法部的粗略調查劉特佐、裏紮和庫貝西這些人非法轉移了至少35億美元。緊接著凍結了劉特佐的私人豪宅、藝術品等資産。
2017年8月,美國司法部圍繞劉特佐展開對1MDB的刑事調查。
以BSI爲代表的助纣爲虐的銀行,被新加坡貨幣管理局罰款超過2000萬美元。
在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總經理拉維•梅農看來: “當你對一家銀行進行大額罰款時,傷害的僅是股東,而做出這個違法行爲的個人,卻沒有被追究個人責任。”
事實也確實如此,2016年8月,庫貝西被阿布紮比警方拘留。雖然他的資産被全部凍結,但是他卻沒有被正式的起訴。
劉特佐不僅繼續過著優裕的生活,還繼續參加派對,甚至在2016年底到2017年初間有了一個孩子。
2018年7月3日,反腐官員決定逮捕前總理納吉布。法官宣讀了四項對他的指控,其中包括濫用職權和三項違反信托罪。
按照馬來西亞的法律,每一項指控都得被判20年的監禁。納吉布拒不承認,最終獲准保釋24.7萬美元。
2019年10月30日,美國司法部與劉特佐達成和解,劉特佐返還了7億多美元資産。
劉特佐這類人的出現表明,馬來西亞和納吉布設想的成爲的發達國家與現實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
當地人才被迫逃離,而西方金融機構間接地將馬來西亞推入更深的財政困境,以賺取巨額傭金。
當劉特佐在大肆揮霍的時候,他不在乎這樣的腐敗會影響多少代馬來西亞人。
這既是資本的特性,也是人性的貪婪與醜陋所在。
這一切,正如馬克思所說的那樣:“當利潤達到10%時,便有人蠢蠢欲動;當利潤達到50%的時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險;當利潤達到100%時,他們敢于踐踏人間一切法律;而當利潤達到300%時,甚至連上絞刑架都毫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