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集市抓“舌頭”
從一九四七年七月開始,在黨中央和毛主席的英明指揮下,中國共産黨領導的人民解放軍由戰略防禦轉入戰略進攻,這是由國共雙方軍事實力對比發生有利于我軍的態勢所決定的。經過各解放區軍民的英勇奮鬥,我人民解放軍從一九四六年七月到十月,共殲滅國民黨正規軍三十二個旅,其中包括一部分美械裝備的部隊,連同被殲滅的非正規軍,四個月殲敵總數達三十萬人。而從一九四六年七月到一九四七年七月,整整一年中,我人民解放軍殲敵正規軍九十七個半旅七十八萬人,殲僞軍、保安部隊等雜牌部隊三十四萬人,一年來殲敵總量達一百一十二萬人。當時,全國國民黨正規軍僅有二百四十八個旅,總兵員一百五十萬人。而人民解放軍正規軍已達一百一十二個旅,總兵員達九十萬人,加上地方部隊六十萬人,軍事機關四十萬人。從總量上看,敵我雙方總兵力已相當接近。而從軍隊質量上看,敵人內部爾虞我詐,指揮失措,士氣低落,戰無鬥志,他們對前途感到悲觀失望。而我軍上下同心,決策英明,訓練有素,鬥志昂揚,對革命勝利充滿必勝的信心和決心。
在東北,我軍也處于活躍的戰略進攻態勢.一九四七年五月時,我東北民主聯軍總兵力已達46萬人,其中 野戰軍25萬余人。根據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戰略部署,從五月中旬起,我東北民主聯軍共調集26個師,用五十天時間發動夏季攻勢,共殲滅國民黨正規軍8萬余人,收複42座城市。夏季攻勢後,我軍軍力激增,野戰軍已擁有9個縱隊、39個師,連同地方武裝,總兵力已達51萬人。當年9月14日,我東北人民解放軍又發動秋季攻勢,曆時50天,共殲滅國民黨軍6.9萬余人,收複城市15座。經過我軍夏季攻勢與秋季攻勢兩次打擊後,國民黨軍在東北的兵力開始捉襟見肘,只能龜縮在遼西走廊到沈陽長春一線。爲了掌握戰爭主動權,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我軍從1947年12月15日開始到1948年3月15日結束,曆時90天,發動了冬季攻勢,殲滅國民黨軍15.6萬余人,收複城市18座,當時我東北人民解放軍總兵力已達73萬余人。
那時,直屬39軍軍部的吳金才偵察大隊,戰鬥力也在不斷提高。軍部對這支能打善戰的部隊給予特殊關顧,新補充的偵察隊員,全部選自基層部隊的班排長等戰鬥骨幹。同時,偵察大隊實行四四制:即大隊有四個分隊,每個分隊有四個小分隊,每個小分隊有十個戰士。全大隊共180人。同時,每個戰士均配置一匹戰馬,一把大刀,一支全自動長槍,一支短槍。每人都擁有三套衣服:一套是解放軍服,一套是老百姓穿的便衣,還有一套是國民黨軍服(還有少量的日軍服裝)。每個分隊還擁有二挺機槍,三門81式迫擊炮,火力相當強。
當然,軍首長們對吳金才的偵察大隊要求也相當高:要求這支部隊相當機動,令行禁止,不畏艱難,深入虎穴,隨時完成各種突擊任務;要求偵察員人人是神槍手,個個是拳擊師,對黨忠誠,敢于犧牲,能夠在各種險惡環境裏勝利完成任務。這,有些象現在部隊的特種兵了。因此,偵察隊員們個個都有一手神乎其技,象聞名全軍的偵察英雄姜祝山、鞠萬和,象敢于六親不認活捉二叔的陳德祥,象能專打敵人眼睛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代伯海,幾乎每一個戰士都有幾個十幾個親身經曆的神奇戰鬥故事。
在夏季攻勢、秋季攻勢和冬季攻勢中,爲了做好首長的耳目,使首長掌握更多的准確的情報,吳金才率領偵察大隊幾乎不分白天黑夜,在敵營周圍活動。他們搞情報最講究抓活的,因爲抓一個活的敵人回來,讓首長一審問,直如查字典一樣,想知道什麽,俘虜們就會提供什麽,既全面又准確。他們常用捉“舌頭”的方法是:
一是活捉敵人後勤人員。軍首長如果想知道某一敵人營地駐有多少兵力,吳金才只消派幾個偵察員化裝成菜農,大搖大擺地來到鄉民們的蔬菜田裏。
俗語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敵人幾百人每天吃飯是個硬任務。于是,敵人炊事班裏的夥夫每天都要到鄉村裏搞菜。夥夫們在敵人軍營裏地位與重要性並不高,一二個炊事兵到菜地裏來,不會有人保護的。于是,我小分隊很客氣地對敵人夥夫說:“對不起,請跟我們走一會兒,咱們長官請你去。”精明些的夥夫也許瞅出苗頭,傻笨的夥夫還會愣頭愣腦地問:“你們是哪一部分的?長官請我去幹什麽?”
我戰士們笑道:“你到時就知道了。”
這樣,夥夫很快就被我戰士抓捕起來。敵軍當官的還不知道,以爲那夥夫開小差去呢。其實,可別小看了夥夫,那敵營裏有多少部隊吃飯,都布防在哪兒,有什麽武器,他常常一清二楚,我軍首長一問就透明了。
二是活捉敵人遊兵散勇。有時,敵人成團成營大部隊行動,究竟目的何在,有多少部隊參與行動,這必須在敵人行動時捕捉,吳金才通常用的方法是,用少量騎兵小分隊化裝成敵軍,緊緊尾隨敵人大部隊行動。敵人急行軍時,常常有走累了的體弱掉隊的遊兵散勇,咱戰士們便在馬上軟款狼腰,輕舒猿臂,伸手就將他們扯上馬來。那時,又渴又累的敵人疲兵們,對我軍還心存感激,以爲是他們部隊的兄弟們在幫助他,讓他騎騎馬,解解困乏。當他們來到我軍首長面前,才真的傻了眼,好半天還不過魂來。
吳金才偵察大隊還有的戰士更大膽,他們小分隊常常化裝成敵人的騎兵部隊,直沖進敵人步兵行軍行列,瞅准一個當官的,先陪著他走一段路兒,說些話兒,親熱親熱。那當官當然再也想不到這些隨大軍行進的騎兵竟是共軍。有時,我戰士先聽那當官的口音,我偵察兵就知道他是哪裏人,就用地方方言與他拉家常,套近乎。當雙方關系開始融洽熱絡起來,我戰士們就會不失時機,邀請我們看准的“舌頭”,說:“老鄉,咱們走的也太累了,先到前面莊上去吃點喝點。你不要害怕,沒關系的,咱們馬快,不會影響行軍。”
那當官的走得也累,聽說有吃有唱,又是鄉親與戰友們熱情相邀,吃點東西再走路,也是人之常情。于是,當官的就會擋不住誘惑,欣喜地接受我戰士邀請。敵人當官的一旦上了馬,便由不得他了,我戰士們便快馬加鞭,絕塵而去。敵人萬萬不敢想象,共産黨的偵察兵竟然從行軍大隊裏,不費一槍一彈,就將當官的俘虜過去。敵人即使發現了,我軍馬快,敵人想追也來不及了。
三是黑夜捉哨兵。夜晚,敵人宿營地必然布置哨兵站崗。夜靜無聲,那哨兵站久了,也會累得慌,二只眼皮捉對兒直打架。這時,我方偵察員只要走著貓步,悄悄地撲上去,經常一抓就准。
敵人有的哨兵也懶,常常呆在屋裏不肯出來,吳金才他們就故意敲打火石,點起煙來。黑夜裏火光十分引人注目。或是搞出點意外的些微響聲,如扔一個小石子兒,抛一段小樹棍兒,這些聲音也會傳得很遠,容易將那哨兵引誘出來。一般在黑地裏,哨兵一遇上什麽動靜,就會毛發聳然,又驚又怕,有時還受好奇心驅使,常常會十分膽怯地跑出來看看。當他一看是煙頭兒,蟲兒,貓兒時,便會立即放下心來,慢慢地回屋去。這時,我偵察大隊戰士就如猛虎下山,飛撲上前,那哨兵心驚膽裂,束手就擒。
四是廁所捉活的,用吳金才話說,那是一抓一個定。我偵察員常常化裝成老百姓或敵軍官兵,在敵人營房廁所周圍布防。敵人廁所一般在比較僻靜的地方,這裏比較好下手,又便于安全撤退。當敵人官兵到廁所來解手,剛剛方便一半時,我戰士即沖上前去,敵人只好提著褲子跟著奔,有時,在廁所上一捉就是二三個。敵人士氣較弱,當槍頂著他們腦袋時,誰也不敢吭聲,只能乖乖地被俘。
五是白天誘引捉哨兵。吳金才常讓戰士們化裝成大姑娘小媳婦,那些戰士人長得都非常美麗清俊,穿上花布衣服,戴上假頭發,再在臉上撲些胭脂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模樣兒比真的大姑娘們還要明豔動人,是人見人愛的。他們就這樣憑著一身硬本領,大白天直闖敵人營房。我戰士們只要飛上幾個媚眼,誘引那哨兵上鈎。那些哨兵們在營房枯燥慣了,一旦看見美色送上門來,一個個如同荒漠之中看到綠洲,無不喜出望外。當他們涎著臉湊上來,准備動手動腳想做愛時,突然覺得腰部有硬物頂著,低眉一看,是一支锃亮的手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只好雙手被縛,乖乖地做了我軍俘虜。
六是活捉敵人電話兵。敵人指揮部與下屬師團營連之間的聯絡,多靠電話聯絡。吳金才爲了掌握敵情,常常派戰士們在兩地中間電線杆下挖一個坑,先用樹枝浮土小草僞裝好,然後剪斷電話線,敵人電話不通,只好派電話兵來查線。查到這裏,發現線斷了,那電話兵自然要接線,走不上兩步,呼啦一聲,一下子踩進陷坑裏去,被我偵察大隊戰士來個甕中捉鼈。自然,敵軍的番號,人數,裝備,戰術部署,長官姓名等敵軍情報,就會從電話兵口中源源不斷地吐出來。
七是假傳“聖旨”。我偵察大隊好多戰士都會一口好口技兒,只要聽過一個人的聲音,就能惟妙惟肖地學講那人的語言,不管你是四川口音,山東口音,還是上海或廣東方言,都有人會學得上,講得出。
吳金才常常利用這個特點,下令兵分兩路,一路是火力分隊,到某個選擇好的地區去埋伏。另一路是誘敵分隊,戰士們化裝成敵軍,帶上武器和電話,來到敵人電話線邊,然後讓人學著敵人指揮官的聲音,命令敵人一個連或一個排立即出發,到我伏擊地去執行任務。一般來說,由于電話裏聲音非常相似,敵人下級軍官基本不會再打電話去證實。這是因爲一是命令緊急,沒有時間羅嗦,二是怕當官的發火,敵人下級軍官不敢向上級證實。于是敵人就這樣被吳金才乖乖地鈎了出來。
舉個例子,在沈陽西北的八面城,曾駐守著國民黨新一軍的一個加強連。這個連在八面城,對我偵察大隊行動有妨礙,吳金才很想將他們調出來消滅掉。這個加強連的營長是一個地道的四川人,四川口音非常重。于是,吳金才就派遣一個四川籍的戰士,學那營長的聲音,用四川口音通過電話向加強連連長下達命令,要求他立即將全連帶到某地去執行任務。
這個加強連連長接到我軍命令後,立即跑步出發,開赴到我偵察大隊伏擊區。當敵軍首尾全都進入包圍圈後,我偵察大隊各種輕重武器立即開了火,敵軍陡然遭受襲擊,沒有思想准備,傷亡慘重,不過十多分鍾,就被我軍全部殲滅。
八是橋洞捉敵。橋梁屬于交通要道,常常是敵人必經之地。吳金才經常派偵察兵埋伏在左右兩邊橋堍洞下。如果發現敵人大隊人馬過橋,便放他一馬。只要發現是幾個敵人上橋,便兩下裏打個手勢。一時間,我偵察大隊戰士如同虎出山崗,突然從兩邊橋堍洞裏沖了出來,堵住了敵人的進路和退路。敵人被逼在橋中間,面對著兩邊黑洞洞的沖鋒槍槍口,真的是進不得,退不能,爲了活命,他們只好乖乖地放下槍,舉手投降。
我戰士一聲唿哨,河邊蘆葦叢中,就會急駛出一只船,那時,只消將俘虜們推上船去,再蓋好篷,這樣,即使再有大隊敵軍走上橋,也發現不了。因爲青天碧水,只有一只烏篷船兒在水上行駛著,一切都那麽甯靜,絲毫看不出曾經戰鬥過的迹象。
九是進城“請客”。一般來說,城裏“舌頭”難捉,這是因爲城裏交通較好,敵人兵力較強,機動性好。但是,這也難不倒吳金才領導的孤膽英雄偵察兵。他們進城活捉“舌頭”的基本運程是:首先化好裝,在地下黨掩護下,先進城選擇一個落腳地點。然後研究要活捉的對象,研究這個“舌頭”的愛好。有些敵軍軍官總有一些嗜好與弱點,暴露在我地下黨面前。如有的好色,有的嗜賭,有的愛酒,有的喜歡經商,私下裏賺幾個份子錢。吳金才掌握這些特點後,便投其所好,將敵人誘騙上鈎。敵人軍官一旦上了鈎,就請他吃酒,我戰士設法將敵人灌醉了,然後塞上他的嘴,裝到麻袋裏,就象扔豬兒似的扔到大車上,再用柴草僞裝好,駕駛著馬車,大搖大擺地來到城門口,在敵人眼皮下將敵軍軍官運出城去。
一個城裏有用的“舌頭”,不費吹灰之力,就這樣活捉到手了。
十是妓女院裏捉俘虜。每當夜幕降臨,紅燈高挂時,城裏最爲熱鬧的就是妓院與酒樓。嫖娼是敵人的一大嗜好,不僅中下級軍官會嫖,有些高級軍官也常常擋不住誘惑,不時來妓院采采野花,因此,妓女院便成爲我偵察大隊捉“舌頭”的好場所。
在行動前,我偵察大隊戰士一般先在妓女院周圍占領有利地形,然後有的化裝成車夫,有的化裝提籃叫賣冰糖葫蘆或是賣香煙的小販,有的化裝成長袍馬褂的嫖客,還有的化裝成敵人軍官,就這樣三三兩兩地分布在妓院內外。
當敵人軍官走進妓院後,我軍戰士立即跟蹤追擊,先確定“舌頭”泡在那個妹子的房間。當時一般不會立即前去打草驚蛇,當這些嫖客與妓女脫光衣服上了床,開始相互纏綿漸入佳境時,我化裝成敵軍軍官的戰士,就會沖上前去,踢開門,將敵人軍官從溫柔鄉裏拎了起來,床上女人與男人大多會嚇得直打哆嗦。也有的敵人軍官往往會迷迷糊糊,問:“你們是哪一部分?”
我軍戰士就會趁機說:“×××長官要找你,你跟我們走一趟。哼,大敵當前,你竟幹這種好事!”
就這樣,我軍戰士大搖大擺地將敵人軍官簇擁著擄走了。妓院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門口小姐們依舊會伸出纖纖素手,抛抛飄香的手絹兒,嗲聲嗲氣地笑著說:“先生們,都走好!歡迎下次再來玩哦!”
其實,吳金才和他的偵察大隊在長期的革命鬥爭中,幾乎將偵察工作藝術化,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他們活捉“舌頭”的方式非常多,非常巧妙,令人歎爲觀止。他們主要工作就是搞情報,捉舌頭,因此究竟捉了多少,連吳金才本人也難以計數了。上面講的方法,是挂一漏萬的舉例,其實,在那時,每一次捉舌頭,都象是一部傳奇故事,都是驚心動魄的。每一個偵察人員,都可以說是孤膽英雄,因爲他們整天周旋在敵人槍口下,在敵人中間若無其事有聲有色地活動著,這是在和平環境下的人們難以想象的。
在筆者的請求下,吳金才老人在八十高齡之時,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肖兵集市捉舌頭的故事。
肖兵,是吳金才偵察大隊的二排長,當時,盡管各排偵察員們都各有其技,化裝成各種各樣有個性的人物,並能立即進入角色。但是,在偵察大隊,也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各排有各排可以拿得出打得響的技術強項:一排戰士比較悍壯,火力相當猛烈,在吳金才眼裏,這是武裝偵察排。二排戰士演技特佳,口技也好,因此是化裝偵察排。三排戰士孤膽英雄特多,常常潛伏于敵人營壘中,甚至鑽進敵人司令部中,因此是潛伏偵察排。四排屬于機動排,因爲它各種角色都能擔當,哪裏需要,就可派到那裏去。
當時,吳金才偵察大隊潛伏在遼甯省法庫。
有一天,國民黨新6軍一個團悄悄進駐雙台子。雙台子離法庫並不遠,其間只隔一個五台子,兩地相距大約只有十多華裏。(雙台子在沈陽市正北,在鐵法市西邊),國民黨軍隊在雙台子一帶幾個村莊駐防,這個情況,軍部首長還不知道,吳金才也不知道敵人一下子來多少部隊,其戰術目標是什麽。情況十萬火急!
吳金才派通訊員找來肖兵,嚴肅地說:“肖排長,有情報說,國民黨新六軍剛從新加坡開過來,全部美式裝備,屬于蔣介石的嫡系部隊,現在進駐到法庫西南的雙台子一帶,對這個軍情,首長還不知道,你明天帶幾個人到雙台子去,活捉幾個‘舌頭’來。”
肖兵長得短小粗悍,是非常能吃苦富有犧牲精神的好幹部,只是由于少年時期生過一場病,臉上撒滿了麻點子,更給人一種粗大漢的感覺。其實,肖兵智勇雙全,粗中有細,帶兵偵察,有板有眼,出入敵營都考慮得十分周到,因此吳金才十分歡喜他,非常器重他,一直將他視爲自己得力的愛將,每逢有任務,都喜歡交給他去辦。
肖兵聽到吳金才的命令,便說:“大隊長,我保證完成任務。”
吳金才問:“准備帶幾個人?”
肖兵略一沉吟,便道:“多了不必要,少了也不好,就去六個人吧。”
吳金才說:“好,就給你六個人。還是幹你的老本行,回去准備一下,明天早晨八點鍾出發,十點半返回。”
肖兵立正敬禮:“是,大隊長,保證完成任務。”
第二天一早,吳金才不放心,親自趕到二排檢查。他發現肖兵准備得挺有楷範的,槍枝彈藥,化裝用的各種必須品,都准備得非常好。吳金才十分滿意。
臨行前,吳金才又提醒各位同志,說:“每個人要注意自己角色,不要露出馬腳。同時要記得自己的任務,要互相掩護,陳德祥、周正森負責射擊,其余的人負責抓舌頭。一旦得手,立即撤退,千萬不要戀戰!”
六個偵察員受命,相繼出發了。
那一天,雙台子正逢大集,四鄉八舍的老鄉提籃挑擔,紛紛前來趕集。一時間,鄉間大道上,陽光燦爛,一股股人流車流,直向雙台子湧了過去。
雙台子大街小巷,人流滾滾,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這時間,大街上走來一對回娘家的小兩口兒,男的身強力壯,虎氣生風;女的身材苗條,白果兒臉,丹鳳兒眼,白皙的肌膚,烏雲的頭發,微聳的乳房,繡花的鞋兒,多情欲語,似笑還羞,更襯托出她窈窕多姿,活脫脫的是一個人見人愛的美人胎子。
這小兩口兒一路走著,一路上親親熱熱,你歡我愛,打情罵俏,讓許多人看了,都十分眼饞。
這小兩口不是別人,男的就是陳德祥,女的就是周正森。這兩位都是老偵察員了,在蘇北時,他們就經常同吳金才一同外出偵察,三人友誼深厚。由于周正森像貌音容都象大姑娘,臉蛋天生的粉嫩,太陽再曬也曬不黑。更有趣的是,他還象姑娘一樣,沒有鵝嗉子(就是男子的喉結),因此,周正森一旦裝扮起來,加上他那比姑娘還要多情的羞澀,走一步腰肢扭三扭,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姑娘。
這時,他挎著一只小籃子,籃子裏蓋著紅布,風掀一角,露出一層雞蛋來。其實,那雞蛋下面埋藏著幾支二十響的短槍,子彈都頂上了膛,只要抽出來,就能開槍。
在陳德祥與周正森前面,慢悠悠地走著姜祝山,他穿一件精致的短襖,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這時,他一邊走,一邊遊目四顧,專門盯著街頭上閑散的國民黨大兵看。
在姜祝山左邊不遠處,是肖兵,他扮成五十來歲的老頭子,手拎一籃雞蛋,顯然是一個來趕集賣雞蛋的老鄉,那雞蛋下面同樣放著槍和手榴彈。
在小兩口的後面,是鞠萬和,他化裝成一個算命的瞎子,右手裏握著一根棍子,讓一個裝成跛子的戰士牽著走。那小戰士一手持棍攙著鞠萬和,一手舉著算命的幡布,一跛一跛地走著。
鞠萬和則左手持棍,右手拎著個小銅鑼,走一走,敲一敲。他眼睛眯縫得不見珠兒,幾绺稀稀疏疏的老黃胡須,給人一副老態龍鍾老奸巨滑的模樣兒。他一邊走,一邊口中還念念有詞: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家雞翼大飛不如鳥,馬有
千裏之程,無人不能自往,人有淩雲之志,非運不能騰達。八字苦,八字貴,
算命來,算命來,一算便知前途好。
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長,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
利運不通,八字苦,八字貴,算命來,算命來,一算便知前途好……
事實上,對民間三教九流算命打卦,鞠萬和的確知之不少,如果真的有人請他算命,他也會將什麽財官印比助劫財天德月德文昌天乙的說上一通,那架勢不會比一個混飯吃的真算命先生差。
話說我偵察大隊六個戰士在雙台子大街上走來走去,尋找獵物,尋找戰機。
不久,肖兵發現有一群國民黨兵,圍著馄饨攤兒上吃馄饨,便停住腳,仔細打量著四周動靜。
那群國民黨兵一共有九個人,比肖兵他們六人還多三個。顯然,敵強我弱。
周正森悄然靠近肖兵:“排長,抓不抓?”
肖兵又警惕地朝四面看了看,發現周圍並沒有什麽敵情。這時,大街上豔陽高照,遊人如織,再看那九個國民黨兵們也沒有攜帶武器。于是,肖兵沉著地下令:“抓!動手!”
六個人扇形向九個大兵包圍過去。
陳德祥周正森同時抽出槍,高喊:“不准動,解放軍來了!”說著,“砰砰”朝天放了幾槍。
九個國民黨兵頓時嚇愣了,他們也不知道來了多少共産黨大軍,嚇得全都舉起手來,乖乖地按照肖兵命令,向雙台子外撤去。
那時,在槍聲的驅使下,小鎮子象是炸了鍋,驢喊馬叫,老百姓們你擠我撞,紛紛向鎮外奔去,大路小路全是逃跑的人群。由于我六名偵察員全都化了裝,穿著便衣,同老百姓一個模樣兒。因此,九名國民黨兵們望著遍野地裏人群,真的分辨不出誰是共軍,誰是老百姓,不知道來了多少共産黨。而國民黨的駐軍面對逃難的人群,一時間也摸不清頭高頭低,不知怎麽一回事兒。有人還以爲是自己兄弟一不小心,讓槍走了火。因此,既沒有想到他們的大兵在青天白日被解放軍俘虜,更沒有人想到派兵前來追擊。就這樣,肖兵率領我偵察小分隊,很順利地將“舌頭”們押回法庫。
還的一個笑話,肖兵等六人在捕獲“舌頭”們時,明明數准是九個人,但到了法庫,卻變魔術似的變出十個敵人來,這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有一個國民黨兵當時就在附近,當他看到這九個人乖乖地讓共産黨人抓了,自己也就跟著來。周正森們怕人多不好控制,就命令他回去,不准他跟著。可那個國民黨大兵就是不依,偏要跟著。他說:“共産黨的政策我知道,我曾經被共産黨俘虜過三次,被繳過三次槍。共産黨發給我路費,放我回家。回家後,我一次又一次被國民黨抓了壯丁,日子相當不好過。這一回,我算是跟定了你們,你們攆也攆不走我。”
周正森沒有辦法,到了法庫,只好將他交給吳金才。
吳金才非常同情這位農民兄弟,想留他參軍,可是偵察大隊的兵是有條件的,都是些政治素質技術素質非常過硬的班排長,才能進入偵察大隊。顯然,這個農民兄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標准。于是,吳金才只好發給他路費,好言勸他回家。
那個大兵也有些怪,他堅決不要路費,也不肯回家,他說:“我知道共産黨好,我堅決不回家,我要參加解放軍。如果我回家,還會被國民黨抓去,吃二遍苦,受二茬罪。”說著,他象孩子一般,竟哭了起來。
吳金才一時也沒有辦法,讓人給他送來吃的,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道:“報告長官,我叫董春民。”
“你是哪裏人?”
“報告長官,我家在北票東北的大烏蘭村。”
對這樣的有覺悟的國民黨兵,當時,我軍普通戰鬥部隊是可以收的。而吳金才偵察大隊具有特殊性,沒有軍部調令,肯定不能收留他。吳金才只好將董春民與其它九個俘虜一齊送到軍部,讓軍首長們處理。
在那九個俘虜中,有一個居然是副連長,還有一個是排長。經審訊,軍首長了解到:原來,國民黨新6軍軍部獲得錯誤情報,以爲在法庫周圍,共産黨開來了好幾個師,可能有新的作戰動向,于是,新6軍就先派他們356團進駐到雙台子一帶,作爲試探團。
我39軍軍長劉震獲得准確情報,非常高興,覺得這是一塊可口的肥肉,不吃太可惜。他下令立即調集我116師,將這個團全部吃掉。我116師受命,立馬開赴雙台子,包圍了敵356團駐的幾個村莊,僅用一個半小時,就全殲了敵人一個團。
敵356團團長被俘後,吳金才問他:“你們是老牌部隊,有這樣好的裝備,怎麽連二個小時都堅持不了?”
敵軍團長垂頭喪氣地說:“我們怎麽也沒想到,貴軍會來得這樣快,因爲我們才駐防不久。貴軍真是神出鬼沒哪!”
吳金才笑道:“你們新6軍兄弟部隊怎麽見死不救?”
那團長不禁歎了一口氣,說:“當貴軍發起攻勢時,一、二、三營火急報告,鬼哭狼嚎,全都說共軍攻勢太猛烈了,快要守不住了。我趕快向軍部報告,請求支援。但是,想不到,我竟被軍部臭罵了一通,他們說:‘共軍從天上掉下來呀,怎麽這樣快就把你們包圍了?活神經病。’說著,就摔下了電話筒。這時,貴軍就沖進來了。”說到這兒,他猶是心有余悸,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這次雙台子殲滅戰,我軍共打死打傷生俘敵人2000人左右,其中俘虜1500人,繳獲各種機槍100挺,重機槍5挺,迫擊炮(102公厘)9門,小口徑迫擊炮100余門,還有各種軍用物資不計其數。
戰鬥結束後,吳金才領導的偵察大隊也受到軍首長表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