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韓媒報道《殺人回憶》故事原型的真凶被抓獲了。
消息一出,就轟動了大半個亞洲,直接登上了國內熱搜榜的第一名:
不出半日,韓媒又做出後續報道,指華城案本身雖然已經過了追訴期,但凶手已因1994年殺害自己妻子的妹妹的案件被收監獄中,被判處了無期徒刑。
也就是說,大家不必擔心凶手逍遙法外了。
但這並沒有結束網友們的討論,從放出消息到公布原凶照片,大家一直在熱烈關注著事件的每一個動態,發出的聲討、憤怒、歎息也從未間斷過。
期間甚至連案件本身的細節,比如凶手作案時的年齡、負責此案件的警探寫給凶手的信等等,都被網友挖了出來。
可見華城案對一代人的沖擊有多大,在整個亞洲的知名度有多高。
甚至有網友,把此次案件的破獲,稱爲了犯罪版的“有生之年”系列。
而它之所以會對大家造成如此強烈的影響,除了案件本身的惡劣性質之外,主要還是因爲一部電影——
《殺人回憶》
喜歡韓影的朋友,對此片一定不會陌生,它被譽爲韓影類型片的巅峰。
豆瓣評分在有超過33萬人打分的情況下依舊高達8.8:
常年位列豆瓣top榜的前150名。
票房方面也是,2003年上映時在韓國本土拿下了年度票房冠軍,之後又在日本、新加坡等國掀起觀影狂潮,口碑漫延到了北美地區。
並先後斬獲了東京電影節最佳電影獎、大鍾獎最佳導演獎等獎項。
不僅挽救了彼時奉俊昊略顯低迷的導演事業,同時也爲後來他和宋康昊成爲黃金搭檔奠定了基礎。
不然如今我們也不會看到那部風靡大半個地球、拿下韓國第一尊金棕榈的《寄生蟲》了。
《殺人回憶》是一部反類型傑作,它推翻了以往犯罪懸疑片的套路,用一種叛逆新穎的方式,在保證影片戲劇性的同時,完美還原了曾經震驚全韓的華城連環殺人事件。
案件發生于上世紀80年代,根據檔案紀錄,首發案件起始于1986年9月15日,于1991年4月3日結束。
期間韓國京畿道華城郡共有10名女子被害,年齡從十幾歲到70歲不等,其中僅1人幸存。
和所有連環殺人案一樣,被害的10名女子從衣著顔色到被害的時間地點都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屍體的樣子也顯示著凶手一貫的作案和抛屍手法。
然而最初,這些並沒有引起警方的多少注意。
影片一開始,是宋康昊飾演的鄉村警察,乘著拖拉機前往第一處案發現場:一片麥田旁的臭水溝裏。
溝蓋之下,躺著一具女屍,她的雙手被綁在身後,脖頸和嘴巴部分都有被自己絲襪勒過的痕迹。
回去之後,樸警探就開始煞有介事地整理起證據來,期間還叫了許多人來審訊拍照,小本本記得滿滿的。
但這些都只是自我安慰的形式流程,實際上宋康昊飾演的樸警探,是一個僅憑直覺辦案、喜歡屈打成招、上班時間偶爾還開個小差的渾水摸魚型警察。
在不重視治安的小地方待得久了,樸警探對美國FBI的那一套都不屑一顧。
在他看來,美國人辦案之所以要求助科學,是因爲美國地太大了,而韓國只有巴掌那麽大,用腳都能把案子辦了。
所以嚴格來說,樸警探上班只是爲了辦案,而不是爲了破案。
他抓來的第一個犯罪嫌疑人,是腦袋不太靈光的光昊。
光昊從小受人欺負,還因爲被人推進火坑燒壞了半張臉,因爲可怖的面目和癡傻的性格,他常常遭到女性的嫌棄,並學會了跟蹤村裏的漂亮女生。
因歧視而産生報複心理,加之童年的悲慘遭遇導致的性格問題,這怎麽看都是再適合不過的作案動機了。
所以樸警探把光昊抓來,循循善誘教他錄口供。
但很快,樸警探的案子就辦不下去了,一邊是首爾來的蘇警探不同意他的辦案理念,另一邊是媒體報道帶來的壓力,使得他不敢再使用屈打成招那一套。
與此同時,蘇警探也指出了光昊不是凶手的其中一個證據:被害人的身上都被打了精巧的結,以光昊的智商,是打不了那麽複雜的結的。
一番折騰之後,他們又把目標鎖定到了一位家庭壓力巨大、在工地艱難維生的中年男人身上。
鎖定他是因爲樸警探和蘇警探同時在黑夜裏發現了此人的扭曲行徑:穿著女性紅內褲到山裏解決生理問題。
而且他還帶著從別處偷來的女性內衣,這和被害人身上總是綁著內衣的情況有一定的聯系性。
于是樸警探又把中年男人帶回了局裏,搞起了屈打成招那一套。
與此同時,學校廁所的恐怖傳說、半山女人的哭聲等懸疑元素,也開始顯露出來。
那個住在半山處、總是在夜裏哭泣的女人,就是華城案件中的唯一幸存者。
通過和女人的聊天,蘇警探又很快排除了中年男人的嫌疑,因爲他的手太過粗糙,而女人所描述的罪犯的手,是細嫩光滑的。
就這樣,樸警探再一次放走了自己辛苦抓來的嫌犯。
同時大家也深感到自己的無力,好像每一次當真相已經接近的時候,現實就又會給大家一記耳光。
到了影片後半段,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推斷和誤抓,警方其實已經掌握了很多線索了。
比如:罪犯總是在雨夜作案、作案之前會在電台點一首叫作《悲傷情歌》的歌曲、喜歡挑穿紅色衣服的女人下手等等。
所以當抓到第三個犯罪嫌疑人的時候,樸蘇兩位警探是很興奮的,因爲他幾乎符合以上所說的每一條特征。
于1985年前後來到華城工廠工作,來到一年之後這裏就爆發了連環殺人案,是一位手部皮膚細嫩的青年……
以及最重要的是,電台的《悲傷情歌》都是由他點的,在跟蹤他丟失的那個雨夜,華城又多了一位被害女性。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幾乎是毋庸置疑的了。
但就在收到美國寄來的DNA鑒定結果之後,樸蘇崩潰了。
根據鑒定結果,工廠青年的DNA與被害女性身上的體液不符,到頭來,最有嫌疑的一個人,卻被最有力的證據給推翻了。
《殺人回憶》的經典之處,就在于直到影片結束,案件也沒有被破獲。但在整個觀影過程中,它卻一直牢牢抓著觀衆的心,鋪設一波接一波的懸念。
讓觀衆和結尾處的樸警探一樣,在金色麥田旁邊,用恐懼和絕望的眼神,望向那未知卻又永遠萦繞在我們身旁的深淵。
如今再回頭去看,我們也可以更清晰地總結出來,《殺人回憶》的成功主要可以歸功爲兩點。
一點是影片本身作爲類型片,完成了反類型的轉變與革新,犯罪片最後卻找不到罪犯,這在當時的亞洲電影裏是很罕見的。
僅僅依靠對案件本身的細致還原,對懸念的營造與注解,《殺人回憶》就做到了讓人看後久久不能走出,仿佛被吸入了導演創造的那個黑洞裏,這足以體現導演的深厚功力。
另一點,則是考慮到影片上映當年的韓國社會和案件狀況。
影片是2003年上映的,在當時,華城殺人案還未被破獲,它依然還是那個震驚世人的世紀大懸案,曾經讓一代華城人都瑟瑟發抖。
這時候這樣一部講華城案的作品出來,觀衆都想看看導演會怎麽去拍結局。
或者說,大家是不是可以從電影裏,看到現實中無法看到的結局另一面?
而當成品出來的時候,結果並沒有讓大家失望。
奉俊昊無法給觀衆一個結果,但在電影裏,他爲大家展示了案件之所以多年未能被破獲的原因。
除了80年代科學技術的限制之外,當時的韓國有隔三差五響起的防空警報、學校的救護演習等等,混亂的大場景都能給罪犯創造一個完美的犯罪時機。
片中對此有多處隱喻,比如凶手最後一次作案時,正是防空警報拉響的夜晚。
彼時所有人都關門熄燈,空曠的夜路正是作案的最佳地點。
而防空警報的聲音,剛好足夠爲罪犯做掩護,等警報結束,人們再出來,這個城市的某處,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多了一具女屍。
影片的懸念感和恐怖感也多從這些地方體現出來,比如當樸蘇兩位警官還在爲中年猥瑣男到底是不是凶手打架的時候,電台就再一次響起了《悲傷情歌》的聲音。
雨夜、悲傷情歌……環境特征再一次逼近案發時刻,然而此時最大的犯罪嫌棄人猥瑣男,還在警局。
也就是說,他們再一次抓錯認了。
然而此時此刻,華城的另一端,也或許是與他們近在咫尺的某處,在所有警察都明知道會發生凶案的時刻,他們卻拿凶手沒有辦法,只能等著第二天收屍。
除此之外,《殺人回憶》還給出了許多提示和思考,比如:凶手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點都還被警方懷疑,截止到9月19日,也就是《殺人回憶》凶手原型被抓的消息在熱搜榜上挂了一天之後,韓媒那邊又傳來了新消息,表示凶手不承認自己連環殺人的罪行:
而且DNA鑒定結果顯示凶手目前也只與連環案中的3起案件相符。
凶手不止一人的這種懷疑,影片至少給出過3點暗示:
1、凶手前半段和後半段的作案手法不同了。
前半段,凶手傾向于選擇穿紅衣的女性。
但到了後半段,凶手的嗜好改變了,不再局限于衣服顔色和風格,被害者年齡也有了較大跨度的改變。
2、作案時間的改變。
影片後半段提出凶手是在放《悲傷情歌》的雨夜作案,但到了尾聲處,凶手最後一次出現的時候,影片把鏡頭給了防空警報夜。
到底是唱《悲傷情歌》的雨夜作案,還是拉防空警報的雨夜作案,也開始變得模糊。
3、目擊者前後表達不一致。
第一個目擊者光昊,曾說凶手長得很英俊;第二位目擊者半山女人,說凶手手部皮膚細嫩。
但到了結尾處的小女孩那裏,目擊者的外形特征已經變成了普通。
也就是說,這很可能是一起多人模仿作案的連環案件,凶手可能不止一人。
影片上映當年,案件雖然未被破獲,但奉俊昊特地在片尾設置了宋康昊直視觀衆的那個6秒鏡頭。
因爲如果凶手依然逍遙法外的話,他一定會去看這部電影的,最後這個鏡頭,算是導演送給凶手的警告、蔑視,及拷問。
同時,這個鏡頭,也成爲了宋康昊演藝生涯最經典的幾個瞬間之一。
現實生活中,負責此案件的警官曾留過一封給凶手的信,信中說:
“我發誓抓到你一定不讓你站在法庭上,我要親自下手解決你。我始終沒能逮捕你,對于晚輩和被害者家屬來說是一生的罪人。所以請你務必不要比我先死,我們必定應該會晤的,對嗎。”
字字戳心,振聾發聩。
遲到的正義不值得吹捧,但既然已經遲到了,如今的這個結果,希望能給這位警官一些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