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司機關掉車裏的燈,幾個酒氣熏天的男人走過來圍住了她……
十二月冬天的夜晚,新德裏的鬧市街頭。
街上的人們紛紛側目看向街旁,在街旁,好奇的人們團團圍成了一個圈,圈裏面有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孩和一個女孩,兩個人都遍體鱗傷、不著寸縷。女孩腹腔內的腸子被人暴力地從下體拉出,因爲傷勢過重她已經暈死過去。只有意識尚存的男孩,不斷地祈求人們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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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路邊的女孩是喬蒂,這一年她23歲,在印度德裏大學醫學系就讀。男孩是她的朋友。
受害人:喬蒂 圖源:參考資料5
兩個年輕人究竟在這個夜晚經曆了什麽慘無人道的折磨,一切還要從頭說起。
1989年,印度新德裏的一個普通家庭裏,一聲嘹亮的啼哭劃破了靜寂——喬蒂出生了。
這是一個傳統的印度家庭,但是喬蒂的父母有著十分現代甚至超前的思想。在印度這樣一個重男輕女的國度裏,喬蒂的父母卻認爲,這個女孩的降生同男孩一樣令他們無比欣喜。爸爸媽媽給這個小女孩取名爲喬蒂——這個名字的含義是“光和幸福”。
喬蒂的父母 圖源:參考資料1
女孩喬蒂自幼便受到了十分良好的教育,盡管家境並不富裕,爸爸媽媽還是聘請了家庭教師來給喬蒂輔導功課,而喬蒂的聰慧和努力也令她在學業上名列前茅。但父親卻十分焦慮,因爲這個經濟拮據的家庭並沒有充足的金錢供女兒繼續完成學業,這個女孩對父親說:“爸爸,我將來想做一名醫生,我覺得沒有什麽比做醫生更好的了,把我的嫁妝賣了交學費吧(在印度,女孩出嫁需要陪嫁給夫家一大筆嫁妝)”。
開明的父母當即下定決心,要供女兒完成學業。爲了喬蒂能夠繼續上學,父母賣掉了家裏的土地來賺取學費。但他們的親戚朋友顯然無法接受,他們不能理解喬蒂的父母爲了一個女兒竟然賣掉祖傳的土地。
在家庭環境的熏陶和優秀教育的教導下,喬蒂自小就具有了獨立和平權的思想,她不滿于印度的男權思想,她不同意男女有別的觀念,喬蒂經常說:“女孩可以做任何事。”
終于,在喬蒂的努力下,她考取了德裏大學醫學系,選擇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專業。
喬蒂有一個大夢想。她想幫助印度底層的窮苦人民,她想在貧民窟建立一座醫院,幫助沒有醫療設施的人民脫離病痛。現在,她終于踏上了夢想的路途。
由于家庭貧窮,喬蒂不得不兼職賺錢來付她的住宿費。憑借著優秀的英語成績,喬蒂面試進入了一家國際客服中心工作,工作時間是從晚上八點到淩晨四點。
喬蒂的家庭教師桑特拉 圖源:參考資料1
喬蒂原來的家庭教師(現在已經成爲了她的好朋友)問她:“你怎麽應付得來這麽多事?”喬蒂堅定地回答他說:“我必須做到,而且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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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2012年12月16日的夜晚,災難降臨了。
這一天,期末考試結束。喬蒂終于完成了大學的全部課程,即將迎來六個月的實習期。喬蒂開心地回到家說:爸爸媽媽,現在你們可以不用擔心任何事了,你們的小女兒成爲醫生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爸爸欣慰地笑了,這個男人認爲苦日子到頭了,這個家庭距離幸福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等我實習就沒有空閑時間了,媽媽再見,我和朋友去看一場電影,兩三個小時就回來。”這天晚上,23歲的喬蒂開心地和媽媽道別後離開了家。
誰知,當媽媽再見到喬蒂時,她已不再笑靥如花,而是呼吸微弱地躺在病床上。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這是喬蒂和朋友選擇的電影。在觀影結束後,兩人走上街頭,想要搭乘一輛公交車回家。就在這時,一輛號稱順路的私營公交車向他們招手,喬蒂和朋友便踏上了車。但是令這個的女學生萬萬沒想到的是,這輛公交車沒有將她帶回家中,反而將她帶向了死亡。
公交車上,乘客不多——更准確的來說只有八個人,23歲的喬蒂和她的男友、司機、以及五個男性乘客。然而,車上其他五個男人並不是回家的乘客,而是剛剛和公交車司機在一起聚會喝了酒,然後出來尋開心的朋友。
公交車越開越快,但是喬蒂發現這輛公交車並沒有向家駛去,反而向陌生的的地方開去。車上酒氣熏天的男人們也令他們備感不安,兩個年輕人當即提出要下車。只可惜,爲時已晚。
公交車司機並未停車,車上的其他男人紛紛不懷好意地回頭開始挑逗喬蒂,並將他們團團圍住,兩個年輕人奮力反抗著,喬蒂拿出手機想要報警,卻被一個男人一手奪了過去。
車上的陌生男人控制著兩人,一個男人滿嘴酒氣地質問著喬蒂的朋友:“你爲什麽這麽晚了還帶她出來?”
男孩回擊道:“不關你的事!”。
女孩的奮力反抗、尖聲求救和男孩的話語激怒了車上的惡棍。
司機關閉了車燈,這樣車外的行人便看不到車內發生了怎樣的情況。這輛外表看起來無比正常的公交車,俨然已經變成了一個流動的魔窟。其他的五個男人開始用拳頭和車上的鐵棍(後來被證實是千斤頂的一個配件)毆打兩人,在男孩被圍毆暈死過去後,他們將他拖去了駕駛室並關在裏面,又把意識尚存的女孩拖到公交車的後排,輪奸了她。
公交車仍舊沒有停下來,司機駕駛著公交車駛向了黑暗——似乎能吞沒所有光明的黑暗。
車上的醉漢對女孩施加的暴行愈發令人發指,他們用鐵棍捅入女孩的下體,這群施加暴行的人當中甚至有一個17歲的未成年少年——他用手將女孩的腸子拉了出來。
兩個小時過後,這兩個倍受折磨的年輕人被剝光衣服,扔下了汽車。
可憐的兩個年輕人就這樣被丟在新德裏的鬧市街頭,傷勢較輕的男孩不斷向過往的汽車和行人招手,祈求人們的幫助,但令人心寒的是,並未有人理睬他們。
半小時過去了,他們的身旁圍滿了幾十個男人,但是圍觀的人們只是冷眼旁觀著,無人幫忙。直到一位巡邏警察發現了倒在路邊遍體鱗傷的兩人,才趕忙拿起電話呼叫救護車前來救治。又沖進馬路對面的旅館拿了一條床單和一瓶水,包裹住兩個年輕人瑟瑟發抖的身體。這位巡警三番五次地向周圍人求助,請求路人幫忙共同救治路邊的兩人——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很快,救護車將二人送往了醫院。
喬蒂的主治醫生被喬蒂的情況嚇了一跳,這個年輕的女孩受到了極度的驚嚇,受傷異常嚴重,但堅強的她並沒有因爲疼痛而哭泣,甚至向警察和醫生清晰地描述了受傷細節。
除了毆打、踢踹的痕迹,喬蒂的身上還有著許多的咬痕,這些咬痕遍布她的臉部、嘴唇和四肢。
經過檢查,醫生們發現喬蒂的各個系統功能衰竭,已經無法複原。他們斷定這個可憐的女孩子活不過兩三天了,經曆這些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迹,他們無法想象,是怎樣的意志力讓這個女孩子苦苦堅持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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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17日,六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網。在落網的第五天,一名成年主犯在監獄內自殺,具體原因不清楚。
12月29日,在和死神搏鬥13天後,喬蒂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經調查,六名嫌疑人均聚居在維達斯營——印度的一個貧民窟。這個善良的女大學生沒有想到,自己勵志將要挽救的人(喬蒂夢想在貧民窟建立醫院、幫助窮人)卻殺了她。
四名成年被告,左一爲公交車司機穆爾什 圖源:參考資料3
次年,1月3日,這個震驚印度乃至世界的案子終于開始審理。9月10日,印度法庭判決四名成年被告被判罪名成立,他們將面臨死刑或終生監禁。
而案子的另一名未成年犯因案發時不滿18周歲,被印度青少年司法委員會判處3年管教——這是印度少年司法限度的最高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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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蒂的死亡在印度掀起軒然大波。
在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以新德裏爲中心爆發了大規模遊行。
印度人民紛紛湧上街頭 圖源:參考資料1
人們紛紛湧上街頭遊行示威,抗議印度性暴力泛濫、指責政府不作爲、要求保證女性權利。
對于人們來說,與其說是喬蒂的死亡激起了民憤,不如說黑公交事件其實只是印度性暴力犯罪的縮影。這起虐殺事件,成爲了女性反抗暴力的導火索。
有數據顯示,從1971年至2011年,印度記錄在案的強奸案由2487起增長到24206起,增長率高達百分之873!
印度的強奸案件如此高發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是因爲司法體制方面定罪不明確嗎?是因爲強奸犯罪審理時間過長、量罪畸輕嗎?是因爲社會對強奸犯容忍度高嗎?是因爲性用品缺乏監管使用泛濫嗎?
當然不僅僅是,從這些表面原因深挖下去。究其根本,是印度社會男尊女卑的社會價值觀在從中作祟——這直接導致了女性地位極其低下。
在此次公交輪奸案的庭審過程中,被告的辯護律師夏爾馬竟然荒謬地聲稱:“我們有最棒的文化,在我們的文化裏,是沒有女人的位置的……她們不該像外國電影那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並從事司法工作的律師尚且觀念如此腐朽落後,那麽可以得知,印度整個社會對于女性的蔑視有多嚴重。
在這樣對于女性貶低的文化價值觀裏,人們被灌輸了這樣一種思想:因爲女孩不重要,所以我可以對女孩爲所欲爲;因爲女孩不重要,所以她的所說、所爲都不重要,所以我才是權威、不容反抗。
印度黑公交輪奸案的主犯——司機穆爾什在采訪時說:“她不該反抗,她應該安安靜靜接受強奸,這樣他們將她強奸後就會放她走…...”
當女性對于侵害、迫害的反抗變成了錯誤、變成了對于所謂“權威”的挑釁時,這樣的糟粕文化究竟還能苟延殘喘多久?
喬蒂的媽媽在女兒遇害後曾質問道:“不論何時,女孩總是受到譴責———— 她本不該出門、她不該穿成那樣……被譴責的難道不應該是犯錯的人嗎?他爲什麽這麽做?他憑什麽這麽做?不論男孩還是女孩,不都是國家的孩子嗎?”
喬蒂的死亡、被告律師的言論、犯罪嫌疑人的開脫、圍觀群衆的冷漠……這些血淋淋的事實終于讓有良知的印度民衆爆發了,喬蒂的痛苦聯結了所有遭遇過性暴力犯罪的女性,聯結了印度所有被壓迫的女性,聯結了印度各界支持保護女性權利的人民。
長久以來的社會矛盾終于爆發了,各地掀起了要求女性自由的示威遊行、印度媒體紛紛發表文章反思印度性暴力案件高發的原因、國會通過修改法律嚴懲強奸犯……印度掀起了一個又一個保護女性權益的小高潮。
2017年,也就是在慘案發生五年後,印度強奸的犯罪率又如何呢?數據顯示,2016年年印度強奸案的數量爲55000起,這個數據比起2007年還增長了83%。
但是根據資料顯示,強奸案在案數量增加的主要原因是,越來越多的女性願意主動站出來指控犯罪,她們開始積極保護自己的權利,印度當局也越來越重視強奸案的犯罪性質,不再做出不予立案的裁定或者審理時間過長,量刑不公的判決。這樣的現狀代表著女性權益終于開始得到社會重視,女性終于可以開始爲自己的自由和權利呐喊。這是印度女性群體意識的覺醒。
喬蒂之父巴德裏最後談及女兒說,“她用死亡點燃了一個火把……不管這世界有著怎樣的黑暗,大概也會被這光明驅散了吧。”
有一種觀點認爲,有些女性遭遇強奸,是因爲她們穿著過于暴露,引起了男性的注意力,所以她們咎由自取。文中這場虐殺的主犯公交司機穆爾什就曾說:“強奸發生的原因,女人比男人更大。”事實上,這樣的“受害者有罪論”的觀點梗應該得到猛烈地抨擊。
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的一個小鎮曾經舉辦過一場展覽,名字叫做“這是我的錯嗎?(Is it my fault?)”,展覽內容是“被性侵那天,你穿了什麽?”。
被性侵時,受害者所穿的服裝 圖片源自:參考資料6
難道女性沒有穿著暴露的衣服就可以躲過性暴力嗎?看起來不能,並沒有什麽萬能的衣服可以保護她們的安全。所以到底是誰的錯呢?
是性侵者的錯。
是實施犯罪的人的錯。
是性教育、性科普缺乏的錯。
是對女性地位認識不足、對女性人格尊嚴保護意識不高的錯。
在保護女性權益、尊重女性自由的路上,我們任重道遠。
“爲女孩的呐喊是一種新的渴望的象征”,衷心希望這樣的呐喊和渴望爲世界的每個角落都能帶來光明。
今日話題:你認爲如何才能有效減少針對女性的性暴力犯罪?
[1].BBC紀錄片《印度的女兒》[2].搜狐新聞:印度公交輪奸案震驚全國 新德裏成“強奸之都”[3].Ted演講:從印度黑公交強奸案到北影性侵事件,我們要如何應對社會的惡意[4].網易新聞:印度黑公交輪奸案4名成年被告被判死刑(組圖)[5].百度百科:印度黑公交輪奸案[6].鳳凰新聞:“被性侵那天,你穿了什麽衣服?”這場展覽證明了,吸引惡魔的並不是你的穿著本期編輯團:主稿-團團;審稿-包包、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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