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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長、首席經濟學家管清友在微博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沒有那麽多壞賬，哪來那麽多富翁？”。越想越覺得這句話有道理。
管院長這麽發感慨，是不是又聽聞什麽新的故事了，還是仍回味今年大A市場裏最大的瓜？上海電氣子公司83億應收賬款和國企最牛自然人股東隋田力的事，到現在還沒有煙消雲散，以至于搞得董事長被留置，總裁先割腕後跳樓才成功自殺。
一般來說，這種事，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說，怕被告，更怕被抓。過去在渣浪上律師函滿天飛，吃瓜群衆早就群體免疫了，所以對于各種吃瓜事件，馬桶台的何炅等一衆明星搞了個排隊報警的殺招，並一路從娛樂圈傳染到了體育圈，連女排隊長都學會了報警。真是怕怕，小心髒嚇得撲通撲通之余，去查了一下刑法，原來誹謗罪是自訴案件，要去人民法院起訴解決，這些明星們排隊玩報警，不是浪費警力嗎？好了，雖然這樣說能給自己壯點膽，還是少惹事吧。
有點扯遠了，國內的咱少說點，咱還是聊聊國外的吧，今天咱不吃瓜，吃榴蓮，通過一個馬來西亞傳奇富豪的故事，看看壞賬和富豪到底有著怎樣的淵源。
1. 我是富三代我姓劉
上世紀40年代，有一個來自中國廣東省的移民劉明達（Low Meng Tak）下南洋到了泰國謀生，後來又輾轉到了馬來西亞發展。 劉明達憑借著自己的經商才能在馬拉西亞槟城站穩了腳跟，搞了一個“大馬綜合工業集團”，並獲得了拿督（Dato）的稱號。他的兒子出生在泰國，叫劉福平（Larry Low），也就是我們今天要講的主人公的父親。劉福平後來也跟著家人來到了馬來西亞，並接管了家裏的生意。
1981年，我們的主人公出生了，對于這個富三代，劉家給他起名叫劉特佐（Low Taek Jho, 也叫做 Jho Low）。劉福平自己就是個投機分子，所以在教育上，很講究現實原則，一直教育兒子要懂得人脈和金錢的重要性，在兒子13歲的時候，就把他安排到槟城國際學校Uplands上學。到了1998年，16歲的劉特佐來到英國頂級私校哈羅公學讀書，後來又進入了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
別的小朋友去上學，家長一般都是說些鼓勵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之類的話，而劉爸爸卻不一樣，千叮咛萬囑咐兒子一定要多用點心，遇見那些權貴子弟們，要多多團結，搞好自己的朋友圈。
而自小懂得人情世故的劉特佐也明白，自己家雖然也是個商人家族，但是與那些非富即貴隨隨便便就能花幾百萬英鎊在倫敦買房的同學們相比，自家那點錢根本不值一提。 爲了跻身上層商會，劉特佐一面想辦法給自己瞎編一些身份和背景，一邊通過頻頻搞奢華趴體，迅速就結交了很多家庭背景很牛的權貴同學，比如中東一些王室成員家族的同學，比如時任馬來西亞國防部長納吉布 (Najib Razak) 的繼子裏紮（Riza Aziz），正是這些關系對于他日後飛黃騰達起了關鍵作用。
2. 初出茅廬，忽悠大王
在沃頓商學院期間的2003年，劉特佐還沒有畢業，就拜托他的中東王室家族同學，幫他安排了一次中東之旅。不得不說，這哥們的口才和活動能力還是杠杠滴，通過這次旅行，他結識了阿聯酋的外交官奧泰巴（Yousef Al Otaiba） 以及另外一位重量級人物，卡爾杜恩（Khaldoon Khalifa Al Mubarak），此人是阿布紮比（Abu Dhabi）國家主權基金Mubadala Development的一個負責人。劉特佐通過自己的口才和氣場（大忽悠功夫），讓這些位高權重的阿拉伯土豪們相信了幾件事：1. 他在馬來西亞有很深的背景；2. 他在全球好多地方包括馬來西亞、中東、歐美有著優質而廣泛的人脈圈； 2. 他可以幫助土豪們尋找投資渠道，幫他們賺大錢。
搞定了這層關系，劉特佐回到學校後，在英屬維京群島搞了一個空殼公司Wyndon Group，想要拉金主們一起投資馬來西亞。
劉特佐很明白，光靠自己的大忽悠和空殼公司，想要吃大茶飯，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還得要拉人入夥一起幹。拉誰呢？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好同學，馬來西亞國防部長納吉布的兒子裏紮 （Riza Aziz）。
在馬來西亞也有一個國家主權基金，叫做“國庫控股（Khazanah Nasional）”，這是一家成立于1993年的、由馬來西亞政府持有和管理政府商業資産並爲其實施戰略投資的一家機構。也就是巧，在劉特佐的Wyndon 成立後沒多久，他聽到一個消息，國庫控股正在四處尋求合作方，想一起投資一個項目，叫做伊斯坎達爾開發區(Iskandar Development Region)。當時的馬來西亞政府想搞一個大馬版的經濟特區，以對抗新加坡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
我們知道，想空手套白狼去賺大錢，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當掮客，比如我們現在說的金融掮客、工程項目掮客，作爲聰明人中的一員，我們可愛的劉胖胖自然也不例外。
在中東的時候，劉特佐親眼見到了阿布紮比國家主權基金這麽一個掌握著巨量資金的龐然大物，他深信，自己要是能當個中間人，穿針引線，把這個資金巨獸和大馬的主權基金國庫控股搞到一起合作，那麽，僅僅是賺傭金，自己也會收入不菲。于是，劉胖胖在2007年的6月份，給阿聯酋的外交官奧泰巴寫了一封郵件，詳細介紹了這個計劃，希望阿布紮比的投資基金能參與伊斯坎達爾開發區的項目進行投資。然後，劉特佐又利用納吉布兒子裏紮（Riza Aziz）的關系，安排國庫控股（Kazanah Nasional）的高管們飛往阿布紮比，同奧泰巴等人會面，最終談成了這個投資項目。在這整個環節中，劉胖胖成爲了關鍵的核心人物，把這一切人物串到了一起。
另一方面，劉特佐又安排爲裏紮和他的媽媽羅斯瑪（也就是納吉布的妻子）成立了離岸公司，投資項目合作談成後，有幾千萬美元，就是通過劉特佐的渠道，轉到了納吉布家的賬戶裏。自此劉特佐和納吉布一家坐在了一條船上。劉特佐明裏暗裏忙前忙後地幫納吉布家族搞錢，很快就贏得了納吉布一家的信任。2007年8月的一次招待晚宴上，納吉布的老婆羅斯瑪就公開表示：“我要感謝劉特佐爲馬來西亞帶來中東的投資”。
也正是在這期間，阿聯酋那邊的關鍵人物奧泰巴升官了，成爲阿聯酋駐美大使，自此他便斷了和劉特佐的直接聯系，而是找了一個中間人Shaher Awartani 來溝通。
促成了阿布紮比主權基金投資伊斯坎達爾項目後，劉特佐的胃口變大了，已經不滿足于只拿點中介費，他想收購兩家馬來西亞建築公司，圈地蓋樓才掙錢啊，這樣才能分得更多的錢。但是，以他的背景和實力，顯然他是拿不出這個錢的，也沒有辦法從銀行貸到款。怎麽辦呢？劉胖胖的聰明腦瓜子又轉動了，他按照老套路，在英屬維京群島注冊了一個叫 “阿布紮比-科威特-馬來西亞投資公司（Abu Dhabi-Kuwait-Malaysia Investment Company）”的空殼公司，並給奧泰巴和馬來西亞的一些小貴族們送了一些股份，然後向馬來西亞的銀行宣稱這公司都是一些有王室權貴背景的人搞的，讓銀行相信這家公司大有來頭。
劉特佐又在非洲的塞舌爾注冊了兩家空殼公司，ADIA Investment Corporation （簡稱ADIA） 和 KIA Investment Corporation （簡稱KIA），從名字上看起來不管是ADIA還是KIA都相當具有迷惑性啊，像是阿布紮比投資局和科威特投資局，他讓這兩家公司出現在“阿布紮比-科威特-馬來西亞投資公司”的股東名單上，更讓潛在的商業夥伴相信，劉特佐背靠著中東王室家族。
通過一系列瞎操作，反正最後結果就是，劉特佐從銀行貸到了數千萬美元。這一年，他才27歲，就擁有了很多人一輩子也沒有的財富。
有了錢，啥都有了，還要啥自行車？搞錢！搞錢！搞錢！ 劉胖胖自此開啓了自己的開挂人生。
3. 掏空國企，瘋狂搞錢
人順的時候，好運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劉特佐自己也沒想到過，自己的靠山、裏紮的父親、馬來西亞的國防部長，納吉布，竟然在2009年4月的大選中成功當選了馬來西亞總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有神力的劉特佐，腿跑得更勤了，與納吉布一家的關系也更加緊密了。
納吉布上台後，搞了一個國有的投資公司，叫做“一馬發展公司”（1 Malaysia Development Berhad ，簡稱 1MBD 或者 一馬公司） ，這是一個主權財富基金，成立的初衷是投資馬來西亞的綠色能源事業和旅遊業，爲所有馬來西亞人創造高質量的就業機會。劉特佐不斷給納吉布吹風，說投資中東前景廣闊，能當土豪能賺錢，順便還能大河有水小渠滿。納吉布也想把基金當做政治融資工具，他相信劉胖胖在中東有著廣泛的資源和賺錢渠道。雙方情投意合，劉特佐成了納吉布的非官方助理，也成了一馬公司的非官方顧問，這讓這個聰明的小夥子動起了更多的歪心思。
在劉胖胖的牽線下，納吉布和沙特國王的兒子圖爾基（Prince Turki bin Abdullah）見了面，並很快達成了一項交易，通過一馬公司爲圖爾基王子的沙特石油（Petro Saudi）投資10億美金，用來在土庫曼斯坦開發一個巨大的近海油田。膽子肥了的劉特佐，在瑞士注冊了一個空殼公司Good Star，夥同好幾個幫手，很快就把其中的7億美金洗到了自己的賬戶，把這筆錢給分了。
在這期間，劉特佐和一些銀行、律所等勾結，將挪用公款、洗錢這一套流程，玩得是爐火純青，大筆大筆的國庫銀，通過劉胖胖的操作，就流入了自己的口袋，成了他開趴泡妞的資本。
另一方面，劉特佐一直通過公司賬戶給裏紮和他媽羅斯瑪買房買車買奢侈品，銀子也是花得跟流水一樣。
劉胖胖愛搞趴愛泡妞在圈內是出了名的，前前後後他約會過的就有帕裏斯•希爾頓、米蘭達•可兒、蕭亞軒等多名一線女明星。2010年，劉特佐在泡希爾頓的時候，認識了她的朋友Joey McFarland，這姐們是好萊塢的制作人、演員。 在劉特佐的安排下，納吉布的兒子裏紮和Joey 注冊了一個電影公司叫做 Red Granite Pictures （紅岩電影），投資了一部我們很多人都看過的、很勵志的著名電影叫做 《華爾街之狼》，由著名好萊塢影星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主演。通過這一波操作，劉特佐又踏入了好萊塢影視圈。
當然，爲了捧這部電影，劉胖胖又是從一馬公司挪錢，又是買畢加索名畫買奧斯卡獎座送給小李子等名流，花了不少錢。“一馬案”爆發後，這些錢和禮物最後都被美國司法部當做“一馬案”的贓款贓物追繳了，就連《華爾街之狼》的所有權和收益都被收繳了，這是後話。
話說回來，一馬公司案中，最大的一筆，當屬高盛（Goldman Sachs）的債券發行事件了。2012年和2013年，在劉特佐的安排下，業務遍及全球的高盛作爲保薦人，幫助一馬公司向投資者們發行債券，募集到了65億美金的資金，並順利拿到了6億美元的傭金，這相當于正常交易費用的兩百倍。當然，這筆募資並沒有全部留在一馬公司的金庫裏，有幾十億美元的錢，最後都是被貪汙挪用，或者拆東牆補西牆，進入了劉特佐和納吉布家族的賬戶裏。
“一馬案”爆發後，高盛被美國、英國、新加坡等多國的監管機構處罰，連本帶息，高盛要面臨70億美元以上的巨額罰款。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要是早知道做假賬的成本有這麽高，高盛真是打死他都不敢這麽幹了。
4. 紙醉金迷，成功脫身
前文說過，劉特佐這哥們，最愛幹的事兒，除了搞錢之外，就是搞趴體和泡妞。爲了追女明星，200萬美金一場的生日趴，180萬英鎊的香槟酒，800萬美金的珠寶首飾，110萬美元的透明鋼琴，在劉胖胖看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花費千萬在迪拜搞的蕭亞軒求婚儀式，雖然只換來了一句“我只拿他當弟弟”的拒絕，可是這哥們是一點都不心疼不在乎。
另一邊，作爲國家主權基金，一馬公司的財務混亂，巨額資金去向不明和長期虧損，也引起了公司董事會和投資者的不滿。 在馬來西亞有一家叫 The Edge （邊緣）的媒體，2009年就開始持續關注一馬公司的貪腐問題，這也引起了反對黨的關注和抗議。然而，納吉布當總理期間，大權在握，把這些破事都壓了下去。
2015年，一馬公司的財務危機實在是蓋不住了，劉特佐也悄悄跑路，消失在了公衆視線中。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2018年，90多歲高齡的馬哈蒂爾（Mahathir Mohammed）在大選中獲勝，當選新一任總理，納吉布下台了。隨之而來的，馬哈蒂爾指示有關部門重啓對“一馬案”的調查，對納吉布家族貪腐事件的清算也到來了。本來納吉布帶著老婆羅斯瑪、兒子裏紮要坐私人飛機出國，但是被馬哈蒂爾阻止了。調查部門搜查了納吉布的家，查出了價值2.74億美元的物品，包括12000件珠寶，567個手提包和423只手表，以及2800萬美元現金。至于納吉布家族在海外賬戶藏了多少錢，至今是個謎，誰也說不清。納吉布在受審時拒不承認自己貪汙的罪名，他表示，自己對于所有一馬公司竊取國家財産的事情毫不知情，完全是被劉特佐和他的同夥騙了。
看到這裏，吃瓜群衆真的是呵呵呵。
而跑路後的劉特佐去向一直成謎，有消息稱他接受過郵件采訪，劉胖胖說自己是被利用的，自己只是一個中間人，而主謀另有其人。
大家至今不知道他在哪裏，有的說在歐洲，有的說在台灣，有的記者還透漏在上海，反正是可以預測，他還是有花不完的錢。根據報道，一馬公司至少有45億美元被貪汙洗走。
馬來西亞對劉特佐發起了國際紅通令，但是一直抓不到人。2018年11月，美國司法部也就“一馬案”對劉特佐提起了刑事訴訟。然而，到了2019年雙方就此案達成了和解，劉特佐把自己在美國的資産包括房産、豪車、遊艇、存款等價值11億美金的資産交給了美國政府，美方就撤銷了指控。
作爲“一馬案”的一部分，小李子把得到的奧斯卡金獎座、畢加索名畫等、米蘭達可兒把得到的珠寶等禮物，都退還給了美國司法部，而《華爾街之狼》的電影收益，也都被作爲贓款贓物扣押。
這事到現在也沒個說法，應該到哪裏說理去？這些贓款贓物，都是馬來西亞人民的血汗錢，應該還給馬來西亞人民才對。
5. 尾聲
經過“一馬案”之後，馬來西亞經濟受到很大負面影響，國家聲譽也遭到嚴重破壞，巨額國有資産的損失無法追回。據說一馬公司有高達130億美元的債務問題，好好的一個國家主權基金，硬是被搞得烏煙瘴氣。單就說說高盛幫一馬公司發的這65億美金債券，如果到期後，不能連本帶息兌付，就會面臨投資者的索賠問題，這對整個國家的財政負擔和國民士氣，都是十分不利的。
丟失的錢搞不回來，那些賺得盆盤缽滿的富翁們，還在逍遙法外。
總之，這個事就是，行爲很惡劣，影響非常壞。
大家也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仔細想想，看看我們身邊有沒有一馬案，有沒有劉特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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