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物臨床實驗結果未出，卻早以院內制劑的身份，通過互聯網在全國各地賣得風生水起，近日發生在“近視神藥”低濃度阿托品身上的怪現象終于被叫停。
7月21日，興齊眼藥子公司沈陽興齊眼科醫院對外發布通知稱，從7月22日起，沈陽興齊眼科互聯網醫院將暫停處方院內制劑0.01%硫酸阿托品滴眼液，患者如需購買，需到興齊眼科醫院線下實體醫院開具處方。在此之前，患者通過醫院小程序在線問診，上傳病曆等信息，就可以輕松購買到298元一盒的低濃度阿托品，一盒30支，可使用一個月。
這一則通知隨即引發外界猜測，低濃度阿托品叫停網售，背後是何原因？這種“近視神藥”還能繼續用嗎？
“近視神藥”劍走偏鋒迅速走紅
“叫停網售是對的。”中山眼科中心葛堅教授接受記者采訪時指出，低濃度阿托品用于近視治療目前還在臨床研究階段，國家藥監局尚未批准任何一款相關藥品上市。
阿托品爲競爭性毒蕈堿型受體（M-受體）阻斷劑。隨著濃度增加，可依次出現抑制腺體分泌、瞳孔散大、心率加快、調節麻痹、胃腸道和膀胱平滑肌抑制表現，大劑量可導致中樞症狀。在眼科領域的應用主要是通過解除平滑肌痙攣，達到瞳孔散大、調節麻痹的作用。
阿托品藥物在近視防控中的應用由來已久。公開資料顯示，2019年，新加坡國立眼科研究所發布了一項長達5年的臨床試驗結果，證實低濃度阿托品有延緩近視發展功效。早在國內藥企開始啓動三期臨床試驗之前，已有家長通過代購等途徑從境外購買這款“近視神藥”。
阿托品備受關注的背後，是龐大的近視治療需求。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兒童青少年近視患病率爲52.7%，其中小學生爲35.6%，初中生爲71.1%，高中生爲80.5%。由于近視呈現低齡化、高度化和患病率持續升高趨勢，病理性近視患病率也顯著增高。預防近視發生、延緩近視進展、防止病理性近視發生成爲醫生和家長的共識。
低濃度阿托品滴眼液以一種“劍走偏鋒”的方式迅速走紅。“早期有醫院自行爲病人配置低濃度阿托品，不過阿托品本身成本低廉，加上自行配制存在穩定性、合規性等問題，醫院積極性也不高。”有眼科醫生透露。
低濃度阿托品的臨床實驗也是一波三折。搶先布局這一賽道的興齊眼藥，2019年曾因參比制劑安全性有效性不充分的原因，未能通過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批准。目前國內布局低濃度阿托品滴眼液研發的，除了興齊眼藥，還有兆科眼科、歐康維視、恒瑞醫藥等多家企業。兆科眼科CEO李小羿此前接受采訪時曾表示，由于對象是兒童青少年，臨床試驗中患者脫落的現象很難避免，也會拖慢試驗進程。
院內制劑成爲企業提前收割市場的方式。公開資料顯示，除了興齊眼藥外，愛爾眼科旗下的長沙愛爾眼科醫院、歐普康視旗下的眼科醫療機構、何氏眼科、山東省眼科醫院、上海市兒童醫院、複旦大學附屬眼耳鼻喉科醫院等共13家企業或醫療機構都擁有阿托品的《醫療機構制劑許可證》。
業界認爲，此次叫停網售後，興齊眼藥收到的影響將是最大的。興齊眼藥在2021年10月對深交所的回複函裏披露，2019年、2020年、2021年1—7月，沈陽興齊眼科醫院藥品收入分別爲1401萬元、1.14億元、1.42億元，分別占醫院營收的59.17%、83.01%、88.67%，而阿托品滴眼液正是醫院藥品收入的主要來源。
阿托品安全性受到關注
低濃度阿托品到底有沒有近視防控的效果，叫停網售是因合規性還是藥物安全性問題？
葛堅教授指出，低濃度阿托品的近視防控效果如何，需要在使用前經過視光學醫生嚴格檢查規範評估，對于使用者年齡、適應證等均有要求。“最重要的是關注副作用。1%濃度的阿托品用于青光眼治療，標注是‘毒藥’，包裝上要有紅蓋子標記。即便是濃度稀釋，並不代表阿托品就沒有副作用、可以在網上隨便購買使用。作爲院內制劑，在互聯網上隨意銷售肯定不妥當。”葛堅教授強調。
今年7月，中華醫學會眼科學會眼視光學組、中國醫師協會眼科醫師分會眼視光專業委員會撰寫的《低濃度阿托品滴眼液在兒童青少年近視防控中的應用專家共識（2022）》指出，盡管目前關于低濃度阿托品滴眼液的近視防控應用在中國未獲得國家藥監部門正式批准應用于臨床，但在部分省份已經以院內制劑方式經省級藥監部門批准在院內有條件的情況下使用，同時部分患兒亦可憑醫師開具的處方通過互聯網醫院獲得，但關于阿托品滴眼液的濃度選擇，其有效性、安全性以及使用規範，國內尚無統一的指導性意見。
值得關注的是，這份專家共識還指出，目前，阿托品滴眼液對近視的防控作用機制尚不清晰。此外，關于遠期效果、安全性、更高的適宜濃度選擇、停藥時機和方式等等，循證依據不足，仍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南方日報記者 嚴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