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學家被監視器裏的一段視頻嚇呆了。
一條樹蛇爬上了1.8米高的圓柱子,捕食安放在柱子頂端鳥窩裏的小鳥。
蛇會爬柱子並不稀奇,真正嚇到生物學家的是,這條蛇用一種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新式辦法來爬柱子。
細長的樹蛇圍著柱子繞了一個圈,尾巴在身體中部打了個結。然後上半身直立,順著柱子往上爬,直立的頭部拖著橫向的身體,一節一節地往上跳。上半截身體負責用力,下半截身體負責勒住光滑的圓柱子不往下滑。
樹蛇居然會用繩子套馬的辦法來爬柱子,它的運動方式就像牧民手中的繩套。牧馬人在繩子末端圍個圈,扔出繩套,套住馬脖子,然後拽著繩頭使勁,把馬兒拖回來。
這條把自己當成一根繩子的樹蛇,生活在關島上。繩套式爬樹的姿勢,是關島樹蛇的獨門絕技,其他地方的樹蛇都不會這一招。
蛇族運動方式
繩套式爬樹,是蛇族最新的第5種運動技能。之前4種傳統技能分別是:直線、橫向波動、側彎和手風琴式。
手風琴式也叫伸縮式運動,是一種先卷曲身體,隨後拉直的方式,蛇族會用手風琴式運動來爬樹。手風琴式運動跟繩套式運動一樣,爬樹時能主動産生摩擦抓地力,但它跟繩套式運動有很大的不同。
手風琴式爬樹的蛇,會在樹幹上繞上好幾圈。運動時的身體分爲3個部分,前半截身體繞幾個圈,後半截身體也繞幾個圈,中間身體有一截直行部分。蛇的身體在樹杆上,有上、下多個固定的錨點,然後通過中間直行身體進行伸縮運動,扭動著往高處移動。我們平時看到的蛇爬樹,身體在樹幹上纏繞了好幾圈,繞著圈往上走。
新式的繩套法,大大減少了傳統手風琴式運動的幅度。樹蛇只圍一個圈,只用一個錨點固定身體,爬起來更簡單。更重要的一個優勢是:跟傳統手風琴式爬樹相比,新式繩套法,能讓蛇族爬上更粗更大的樹杆。個頭不夠高,身長不夠長的小蛇,不再受限于硬件條件。只要憑借新潮的技能招式,就能成功征服之前達不到的高度。
外來入侵蛇
關島樹蛇從哪裏學會爬樹的新招?回答這個問題要追溯到第二次世界的時候。
二戰時期,美國從日本手裏奪過了太平洋海域上的關島。關島位于馬裏亞納群島的最南端,面積549 km²,只有新加坡的四分之三大。這個遠離其他大陸的小島,是美國領土的最西端,也是美國重要的軍事基地。
二戰後的幾年時間,美國軍用飛機頻繁出入關島,無意中把一種棕色的樹蛇帶入關島。這種樹蛇的瞳孔是豎直的,也叫貓眼蛇。
原産于澳大利亞的棕樹蛇,來到關島後,就像來到了天堂。島上各種各樣的小鳥,蜥蜴、青蛙、老鼠、蝙蝠,全都是樹蛇可口的食物,最妙的是,島上還沒有它的天敵。
入侵的棕樹蛇迅速開支散葉,繁衍後代,以絕對數量優勢統治了關島。到了上個世紀90年代,棕樹蛇就吃掉了島上80%以上的鳥類,已經導致12種關島本地鳥類滅絕。一位勘察生態的科學家說:“在關島叢林裏獨自渡過一天,有種非常詭異的感覺。”森林裏沒有鳥兒的歌聲,失去了生機,只剩下樹葉希希索索的響動。
棕樹蛇入侵之後,關島的生態系統遭受慘重損失。很多樹木都依靠鳥兒來傳播種子,失去鳥兒之後,森林變得稀薄,新樹苗的成活率下降了92%。除了爬樹捉鳥之外,棕樹蛇還會爬電線杆,曾經引發過上千次停電事故。
跟澳大利亞本土的棕樹蛇相比,吃喝不愁、沒有壓力的關島樹蛇長得更加健壯,個頭更大。澳洲的樹蛇只有1~2米長,關島樹蛇能長到3米長。
在最輝煌的時候,關島每公頃土地上,分布著100條棕樹蛇。
開創爬樹新招式
棕樹蛇大肆繁殖,島上的食物已經跟不上它們數量的增長了。地面附近的獵物越來越少,樹梢上棲息的鳥兒也越來越少。只有把鳥窩建造在樹頂的鳥兒,才能逃得過棕樹蛇的捕殺。缺少食物的蛇群,生存壓力越來越大,棕樹蛇把目光投向樹頂的鳥窩。既然傳統的手風琴式爬樹法,爬不到那麽高,那就進行技術研發,創造新式爬樹法,登上樹頂。
跟留在澳大利亞本土的棕樹蛇相比,掌握了繩套式爬樹姿勢的關島樹蛇,同等體型下,後者能爬上樹幹直徑更粗的大樹,爬行的高度也更高。
新姿勢看起來很優秀,但是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太慢太費力了!
繩套式爬樹法,比起蛇族之前的4種傳統運動方式,要消耗更多的能量。實驗室裏的實測數據表明,平均下來,一條樹蛇爬到3米高的圓柱子頂端,需要2個小時。樹蛇在艱苦爬樹的過程中,經常要停下來喘口氣,有時,休息時間長達10~15分鍾。
另外,除了繩套式爬樹外,關島樹蛇還掌握了其他運動技能,比如在細細的電線上爬行。
關島樹蛇現狀
目前,關島樹蛇的數量正在下降,下降到每公頃土地分布著30~40條蛇。比之前高峰時期,樹蛇的數量下降了一半還多。
蛇族數量下降的原因,一個是因爲食物資源枯竭,生存空間受限。另外一個原因是人爲主動滅殺。
棕樹蛇是一種毒蛇,不過毒性比較弱,對成年人沒有威脅力,但能咬傷嬰幼兒。四處覓食的關島樹蛇,爬進人類領土,偷吃寵物,破壞電力設施,引發多起事故。駐紮關島的美軍,開動直升機,在森林上空投放幾千只下過藥的死老鼠。毒死老鼠的藥,主要成分是對乙酰氨基酚,這種成分對人類無害,卻能殺死樹蛇。
總結
每個國家都對外來物種有嚴格的管控措施,曆史的教訓實在太慘痛了。入侵物種對當地生態造成巨大傷害的例子,從北半球到南半球,比比皆是。
棕樹蛇統治關島之後,爲了對付它們,生物學家建立了一個實驗室,研究它們的習性。在實驗室的監控視頻裏,生物學家第一次看到最新式的繩套式爬樹法。
一位研究蛇族運動超過40年的生物力學教授,布魯斯·傑恩說:“在我最瘋狂的夢境中,都沒有想過一條蛇會像套馬繩一樣爬樹。”
以前,在對付入侵物種的時候,我們的關注點往往集中在它們的飲食和棲息地上。現在,關島樹蛇告訴我們一個新知識點:運動能力對物種的成功也同樣重要。
一個入侵物種登陸一塊新領域,在沒有天敵的情況下,它最大的敵人就是身邊的同夥。爭奪食物爭奪領土爭奪生存權,同族競爭,始終是進化路上的重要驅動力。
生命之美,美在不可思議的變化之間。關島樹蛇是生物行爲進化的一個精彩例子。
參考資料:
1、Lasso locomotion expands the climbing repertoire of snakes,by Julie A. Savidge, etc. Current Biology
2、A snake in paradise: Disturbance of plant reproduction following extirpation of bird flower-visitors on Gu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