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日戰爭前夕,中國西南重鎮昆明人口約有十萬,隨著日軍在中國北方節節勝利,大批難民湧入昆明,使得昆明戰時人口增加一半。當時昆明還有圍牆,可是靠近火車站的城牆則已拆除,昆明的主要街道皆通往火車站。
1939年三月至八月中旬,陳嘉庚在新加坡、馬來亞征募的南僑機工三千余人,分九批,陸續分兩路取道越南海防及緬甸仰光抵達昆明。
許多機工是第一次到中國。南僑總會在短短數月內倉促征募,在緊急的非常時期,亦不容南僑總會爲機工的北行做好充分的准備。所以,可以說當這批南僑機工抵達昆明時,對昆明毫無認識。昆明的氣候、社會民情對他們都是陌生的。
昆明海拔1894公尺,全年氣溫平均攝氏15度, 因海拔較高,晝夜晴雨之間氣溫差距較大。因此,昆明的氣候對中國居民來說是四季如春,但是,對來自熱帶的南僑機工,可就感到寒意逼人了。
(抗戰時期的昆明被轟炸。圖源:網絡)
自廣州于1938 年秋失守後,昆明成爲中國大後方的交通中心,從滇越鐵路、滇緬公路及中印空運進來的所有上海、香港、緬甸、印度以及歐美貨品都以昆明爲集散地。中國大後方又多彙款到昆明購買物資,資金大量集中昆明。所以,昆明在戰時通貨膨脹非常嚴重,成爲全國物價最高的城市。
(在抗戰全面爆發後,昆明成爲大後方,當時內地的很多高校、工廠、出版研究機構等都遷居于此,這使得當時昆明的人口激增。圖爲當時昆明的一處街景。圖源:網絡)
南僑總會的通告是機工每月領取生活費國幣30元,如駕駛兼修車者,可以酌加。當機工投入服務後,西南運輸公司鑒于昆明生活費高,特加多6元,機工因此每月領取36元,兼修車者領50元。可是,機工的收入還是很難應付高度通貨膨脹的昆明生活。
有些機工還寫信回家,囑家人彙款資助。機工起初也對昆明混亂的幣制搞不清,和本地人常常引起無謂的沖突與誤會。當時昆明通行國幣與滇幣;滇幣一元兌國幣五角。機工初到雲南,對雲南方言聽不懂,語言不通,購物時,指手畫腳。本地人以滇幣開價,機工則以爲人家企圖敲他竹杠。因而發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
(辛亥革命之後,雲南軍都督府成立富滇銀行,是地方官辦銀行,發行滇幣。圖源:網絡)
當時,雲南與外界隔絕,雲南人與軍人都具有濃厚的排外意識。加上機工本身的魯直剛強個性,一言不合,就起沖突。機工在昆明及滇緬公路沿途各鎮和當地人與軍人“武鬥”是常有的事。
這些都是機工初到昆明所遇到的困難,幸好報國的激情沖淡了他們所受到的文化沖擊。
抵達昆明之後,軍訓是機工全面投入抗戰救亡工作的第一步。訓練課程包括軍事常識、政治常識、駕駛與修車技術及步兵操練等。對過慣自由舒適生活的機工,軍令如山,講究紀律的軍訓生活是一種考驗與磨練。
率領第一批機工回國服務的正領隊白清泉對當時受軍訓的情況,印象深刻,他說:“軍事委員會運輸人員訓練所的校長、隊長一批人到火車站來迎接我們,然後開車送我們到訓練所。行李搬進去後,隊長就對大家訓話,大意是說你們回來擔任運輸工作,需受軍事管理的訓練。訓話完畢,就發毛毯給我們。每人給一個碗、一雙筷子和一個漱口杯。隊長還叮囑明早聽到號令,就得起床,集合編隊。他也告訴我們一些步兵操練的基本動作。大家就在一所大房子裏睡在地板上,有配給枕頭和被。”
軍訓生活緊張與紀律嚴明。每天清晨五時起床號令,大家即刻起床,洗漱過後,齊集操場,進行步兵操練。當時訓練的校長是張炎元中將,一批軍官與機械工程師當教官。白清泉谙華語,故亦被委任爲少尉,擔任隊長,負責教導機工步兵操練和講解汽車構造及修車技術。機工亦學習使用武器、機警駕駛技術等。中餐及晚餐皆有定時進餐,五人一組,席地蹲著進餐。
機工年齡介于18歲至40歲之間,一般教育水平不高,通曉華語的不多,故軍訓初期語言也成爲機工與教官溝通的障礙,産生不少無謂的誤會,李順安回憶起軍訓時機工與教官之間的緊張關系時寫道:“我們接受訓練的地方是在潘家灣,同志們的年齡在18歲至40歲之間,最感到困難的是不懂國語,甚至連聽都不懂。
長官操練時的口令,好多人往往聽不懂,時常鬧笑話,做出許多相反的動作。所以,長官不明白,總以爲我們跟他搗蛋,每每給我們許多處罰,有些同志受不了太多處罰,便起來反抗,而以馬來話還擊。在訓練期間,長官對國內的同志有特別的好感,對于我們這批南洋回去的同志,卻冷眼看待。”
當時還發生了一件事,讓南僑機工感覺氣憤不已。西南運輸處當局認爲,這批機工被招募回國搞運輸戰略物資的工作,當局每月循例發生活費給他們,屬于雇傭性質,因此,把他們當雇傭人員看待。
這對南僑機工猶如潑了一盆冷水,機工們對雇傭身份感到非常氣憤,群起嘩然,舉代表向西南運輸處抗議,聲稱在戰火中搞軍運這麽危險,薪金再高他們也不幹。其實,他們大部分人在新加坡、馬來亞原居地都有優厚的工作,決不會放棄優渥收入,爲了區區數十元而回國送死。
並且,當時南僑總會的招募機工的通告言明是回國服務,而不是應聘回國工作。所以,機工要求正名。西南運輸處經機工強烈抗議後,終于把“雇傭”改爲“服務”,一場風波始平息。
軍訓生活是辛苦的,有些機工覺得在受軍訓期間,備嘗有生以來最艱困辛苦生活的煎熬。但是機工生活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頭。軍訓結業時,機工需受軍事、技術訓練考試,及格後才分配到前線或大後方當駕駛兵或修車技工。
從征募到複員,《南僑機工回國抗戰史》新書發布會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日軍大舉入侵中國。
兩年後,日軍封鎖了中國東南沿海所有港口,切斷了英、美、東南亞到中國的武器彈藥和戰略物資的供應鏈。
滇緬公路成爲中國大後方唯一國際通道,世界各國和海外華僑支援抗日的軍需物資全從這裏輸入。
在南僑總會主席陳嘉庚的號召下,3000余名南僑機工熱烈響應,從新加坡的怡和軒出發,回國支援抗戰。三千多人當中,有熱血女青年,也有印度族和馬來族同胞。
軍訓完畢後,南僑機工投入服務,從緬甸把外援的軍火,如炸藥、子彈、槍炮、配件、汽油及醫藥等,源源不斷運到中國西南大後方。
陳嘉庚回憶:投入抗戰之後,“當地設備極簡陋南僑機工面無血色,帶病含淚,自不忍睹!”
1945年8月15日,日本終于投降。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但此時,三千多名南僑機工,有的戰死,有的病死,有的死于饑寒,那些劫後余生的機工也備受失業與挨餓的痛楚,最終回到南洋的只有1100多人。
南僑機工以血、汗和淚,爲和平做出重大貢獻!
先輩的忠肝義膽,必須成爲我們集體記憶永不磨滅的部分。他們所體現的全人類共同價值——和平、公平、正義、自由等等,會隨著人文發展而獲得更廣泛的認同。
南洋學會出版《從征募到複員——南僑機工回國抗戰史》,就是爲了發揚先輩身體力行的全人類共同價值,激勵今人見賢思齊。本書也收錄了收藏家林少彬發掘的日本戰時檔案資料,爲首次出版,非常珍貴。
南洋學會將在5月20日(星期六)130pm在怡和軒(43 Bukit Pasoh Road, Singapore 089856)舉辦新書發布會,主賓爲新加坡社會及家庭發展部兼文化、社區及青年部高級政務次長蔡瑞隆。
歡迎各位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