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圖/網絡
1
看到一句話：
“小時候以爲有錢人都很跋扈，心都是黑的。長大後才發現，很多有錢人都懂得很多，經曆很豐富，見識很廣，做事很認真，有責任感，爲人很寬厚，理性，比很多窮人更好相處。”
心裏一怔，猛地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條新聞。
有一輛1200萬的邁巴赫，倒車時不小心撞上了800萬的勞斯萊斯。
那是價值不菲的豪車，劃一道痕都能把人心疼死。所以，看客們都以爲，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對罵肯定免不了。
誰料邁巴赫車主下車後，語言溫和誠懇道歉，接著互換名片握手交談。而勞斯萊斯的車主，也沒借題發揮惡語相向。
最終，矛盾得以和平解決。
與之相對應的是另一件事。
我有一次打車，出租車被一輛私家車追尾。司機暴跳如雷，立刻原地停車，打開車門便大聲謾罵。
私家車主也不是吃素的，他從駕駛室竄出來，拿更高更激烈的聲音應戰。雙方相互指責各自推卸，很快便聚攏了一群看熱鬧的吃瓜群衆，最後罵罵咧咧報了警。
當時我還在上學，對大動幹戈的兩個男人頗有微詞，總覺得一點小事不止于此。
後來跟一位朋友說起，他翻了個白眼：“發生事故很糟心啊，花錢不說，還會耽誤時間，心情也大打折扣，憋不住怒火很正常。”
我設身處地想了一下，假如我被追尾，我會不會生氣？
大概率上來講，我會生氣。
尤其是在對方氣勢洶洶態度惡劣的情況下，倒不至于撕個你死我活，但肯定會被氣得渾身發抖。就算他態度和藹主動賠付，也難免會産生小小的不愉快。
雲淡風輕是不太可能的。
我承認自己修養不夠，而修養不夠的背後，是金錢、時間、精力都不夠。
有時候，限制修養的不一定是學識，還有可能是窘迫的經濟條件。
2
你們見過農村的妯娌打架嗎？
我親眼見過。
揪著頭發扭打在一起，嘴裏罵罵咧咧吐出生殖器官混合而成的髒話。她們表情扭曲，都是憤恨至極要置對方于死地的模樣。
起因是一只雞。
那只雞是老二媳婦養的，放出來吃食時，把老大家的一捆青菜啄得亂七八糟。老大媳婦惱了，飛起一腳便踢過去，指桑罵槐連人帶雞一起教訓。
老二媳婦一聽，立刻丟下飯碗，叉腰與嫂子對罵。兩個女人互不相讓，雙方的情緒都激動起來，罵著罵著，就不由自主地上手開打。
其實也算積怨已久。
那家條件並不好，兩個兒子的娶妻生子，都在同一個屋檐下完成。妯娌間攀比計較，一直摩擦不斷。
她們爲彩禮多少而吵、爲公婆的偏心而鬧、爲分家時的一口鍋一袋米斤斤計較……
小院裏的氣氛常年緊張，只要被輕輕一刺激，就能引發一場大戰。
那些年，這種情況很常見。
婆媳、妯娌、姑嫂、兄弟、甚至父母子女，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類似的問題。老人們聚在一起訴苦時，個個都能感同身受。
如今想來，大概也是無可奈何。
日子不寬裕，心胸難免會被現實問題擠壓，很難做到心平氣和地面對壓力，更遑論保持風度，彬彬有禮地應對一切？
對忙著填飽肚子的人來說，修養本就是個奢侈品。在有限的生存資源面前，禮義廉恥往往會敗下陣來。
我們不提倡這樣的思想，但卻不得不承認它有合理的一面。從這個角度來看，“窮山惡水出刁民”自有其合理性。
其實古人也早早看透了這一點，“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廪實而知禮節。”
3
《甄嬛傳》中，有個不太好相處的姑娘，名叫安陵容。
劇中有個片段，講的是淳常在打算搬到碎玉軒，和盛寵正濃的甄嬛一起住。臨走前，她跟安陵容有一段對話。
淳常在：我和莞姐姐都愛熱鬧，自然更合得來。
安陵容：是啊，出身差不多，性子更合得來些。
這本是尋常對話，但細看安陵容的表情與答語，便會發現她心裏不痛快，言語帶了幾分含沙射影。嫌隙由此而生，也爲後來的決裂埋下禍根。
類似的細節還有不少。
這小門小戶中出來的姑娘，常因家境而自卑。便免不了要小心翼翼地揣度周圍的人和事，總覺得旁人都在輕視她、欺負她。
所以，她話裏話外地防備自禦，也常被細微的眼神表情出賣。
久而久之，甄嬛對她的評價也變成了心思重、敏感多疑，雖未明言，但潛台詞就是此人不太好相處。跟她在一起，你得時刻注意用詞用語，以免傷了她的玻璃心。
想想都覺得累。
其實，生活中也不乏類似的男女。
他們大多出身寒微，沒見過太多世面，待人接物有所欠缺。再被自卑心和玻璃心一撺掇，就容易行事乖戾，變得難以接近。
就好比那些不肯參加聚餐而略顯孤僻的男生女生，他們缺的或許並不是友愛之心，而是足夠的零花錢。
有時候，社交是真金白銀才撐得起的。
甄嬛那樣的白富美，自然無法理解其中的酸楚與無奈。
4
“甄嬛”式的女孩，我曾遇見過一個。
是我的大學同學，本地人，家境優渥樣貌動人。難得的是，她還平易近人，對每個同學都能溫柔禮貌地微笑，乃至不余遺力地幫助。
這樣的姑娘，混得自然不會太差。
那些年，她一直是學生幹部，深得老師同學喜愛，大四時順利保研。
如今回憶起來，我最羨慕的是，她身上沒有焦灼感與緊迫感。
或許是因爲房子車子都唾手可得，不管往前還是往後看，人生都是鮮花著錦的模樣。她不必爲生活而斤斤計較，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揚真善美，她也確實做到了。
而那些家庭貧困的孩子，往往心裏迷茫臉上不安，常爲細枝末葉計較爲難，甚至年紀輕輕就有了苦大仇深的表情。
自然就不那麽可愛了。
不由想起作家陳丹燕的一句話：
是不是一個人的品質是在童年生活中就確立了的，而且很可能，富裕的明亮的生活，才是一個人純淨堅韌品質的最好營養，而不是苦難貧窮的生活。
生于富足之家的幸運，並不只在于金錢帶來的物質享受，更在于金錢衍生出的思維模式、胸襟氣度與內在素養，即生生不息的愛、希望和信念。
通常來講，他們自出生便被溫柔相待，極少感知人性的黑暗面。
沒被命運欺負過的人，自然會長出陽光明媚的臉。
更何況，富家子弟的受教育程度普遍高于寒門之子。在爲人處世上，他們亦早早得到啓發，同樣贏在起跑線上。
所謂“地主家的傻兒子”，或許只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
5
需要聲明的是，“有錢人更好相處”只是個相對概念，爲富不仁者有，窮人也不見得全部都難相處。
在更龐大更極致的權錢面前，富人的猙獰並不亞于窮人，手足相殘是常事，拔刀相向亦非不可能。
萬事無絕對，我們只能講大概率。
而大概率有點殘酷：越往下走，暴戾之氣往往就越重。
交通工具是最直接的佐證。
相對來說，機場和高鐵站會比火車站更安靜、更井井有條。很少有人理直氣壯地插隊、搶座，舒適度與舒心度都會大幅度提升。
誠如賈平凹所言，“窮人容易殘忍，富人常常溫柔”。
細想也極心酸。
生而爲人，誰不想風度翩翩行走于世？誰不願彬彬有禮地與世界相處？只是，出身和環境在限制，不得不爲一點蠅頭小利斤斤計較，沒辦法迫使自己去“溫柔”。
行文至此，也唯有王爾德的名言能結尾了。
“我們都生活在陰溝裏，但仍有人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