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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關屯村民集資修建土地廟時,負責挨家挨戶收款的男子阿槐意外溺亡。更吊詭的是,賬本也不翼而飛。
按照計劃,村裏有100戶人家,修建廟堂每戶收10元,總共1000元。誰家交錢了,阿槐都登記在冊。
那個年代,10元錢可不是小數目,有些人家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來。但修土地廟是一件神聖的事,不好拒絕,暫時沒錢交的都說過後再補上。屯長鄭重承諾:等修好廟堂,錢款多還少補,絕不亂花一分錢。
半個月過去,在村民的頭挺肩挑下,土地廟落成了。誰知阿槐突然撒手人寰。
此事非同小可,屯長趕緊召集村民開會,要求村民主動交代自己是否已經交錢。這時,令人詫異的一幕出現了:交錢的人家和不交錢的人家都說已交錢了,有理有據,唾沫橫飛。
所需錢款1000元,可收上來的只有900元。還有100元到底哪裏去了?這個巨大的窟窿誰來填?
無憑無據,加上無力填洞,屯長一夜愁白了頭。
有人建議報官。屯長說:“如果有錢報官,不如拿錢來補缺。再說就算案子辦清楚了,到時黃花菜已涼!”
有人建議找盧判斷案。當時,東關屯的鄰村有個人叫盧書,據說通鬼神,有過將死人請回陽間答疑解惑的經曆,只需7.2元酬勞。因答案精准,方圓百裏內的人們皆稱“盧判”。
屯長半信半疑,苦于束手無策,只好自掏腰包請盧書,盼盧判能把賬目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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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在衆目睽睽下,屯長把盧判請到土地廟前的空地上就坐,讓全體村民都來圍觀。
盧判做法的道具是一張木桌、一只板凳,一塊驚堂木,一碗大米,7.2元現金、三炷檀香、一杯清水、3片柚子葉。
一切准備就緒,盧判坐在圍成一圈的密不透風的人群中間。他閉上眼睛,打了幾個嗝後,雙腳抖動起來。雙手在胸前比劃著,口中念念有詞,先是請各路神仙附體,有名有姓;接著說現在過哪關哪道,氣喘籲籲。神態活靈活現。
咿咿呀呀念了半個鍾頭後,盧判眯著眼站了起來,繞著人群走了一圈。他雙眼迷離,仿佛夢遊。他走到每個人跟前,掃了一眼,轉了一圈後又坐回桌前。
盧判頓了頓,道:“人間有什麽疑難,說吧。”
屯長聽了,趕緊問:“阿槐,你還記得收了哪些人家建廟堂的錢嗎?”
盧判站起來,雙手紮腰,用阿槐生前的姿勢和語氣說:“這次村裏修建土地廟,目前共收得900元,已經交錢的人家有這些這些……”
這番話一出口,人群頓時炸開鍋。有人將信將疑,有人竊竊私語,有人長籲短歎。
屯長繼續問:“如果有人沒交錢也硬說交錢了,該怎麽辦?”
“在此奉勸這些昧良心說話的人!”阿槐說,“有些事除了你知,天也知地也知!”
聽了這句話,人群中動靜更大了。
有人附和說:“不交錢就補交嘛,幹嘛耍賴!”
有人說:“就是!土地公是大家的,何必吝啬這10元錢!”
還有人說:“空口無憑,憑什麽汙蔑我沒交錢!”
盧判怒目圓睜看著最後那個人,喝道:“你想要證據嗎?好,請屯長立即前往我家大門邊的牆縫裏找賬本。”
屯長聽了,叫上兩名隨從前往尋找賬本。果然從牆縫裏翻出賬本,上面清清楚楚記錄著已交錢的90戶人家。
那人見狀,羞得面紅耳赤,趕緊掏錢補交。剩下的9戶也紛紛遞上錢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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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已大白,屯長示意村民安靜下來。他心懷感激道:“阿槐,你在那邊有什麽需要嗎?”
“我死得冤啊!”阿槐說,“我是被人給推下河淹死的!”
屯長聽了,大吃一驚:“凶手是誰?”
阿槐:“凶手是街上賣肉的陳屠夫。趕緊報官吧!”
此話一出,人群中再次炸開了鍋。
盧判繼續以阿槐的口吻說:“修建土地廟期間,我多次往返街上買肉。不曾想陳屠夫瞅見我的錢袋子,起了殺心。那日我隨他到河邊拿肉時,趁我不留神,將我一把推下水。”
“放心走吧阿槐,惡有惡報。”屯長說,“要我給你多燒點紙錢嗎?”
阿槐說:“不必了,我到陰間後就惦記著這件事,晝夜不得安甯。現在說清了,我也要趕路了。”
阿槐的妻子聽了,嚎啕大哭:“阿槐,你抛下我們孤兒寡母走了,今後可怎麽辦?”說著沖過去想扯住盧判,幸被衆人阻攔。
“天數不可違。”盧判喃喃道,“我兒天資聰穎,若能供讀不辍,日後必中舉,望你好生贍養。時間到了,我走了……”
盧判說罷一個激靈,慢慢地睜開眼睛,含情脈脈地瞟了瞟阿槐的妻子一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話說捕頭找到陳屠夫時,他早已面如土色,不打自招。
屯長感念阿槐還魂給自己算清了一筆糊塗賬,過後經常照顧那對孤兒寡母。阿槐的妻子則不忘教導兒子寒窗苦讀。
十五年後,阿槐的兒子果然中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