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柔長堤全長1公裏,新馬第二通道全長約2公裏,兩條連結新馬國境的橋梁,承載了無數在新工作馬國人的不可承受之輕。跨越那1、2公裏的距離,就能賺取比馬國工作優渥數倍的工資。爲了給自己和家人謀求更好的生活,不少馬國人前仆後繼越過新柔海峽前來我國工作打拼。
在新加坡工作的馬國人當中,基本上可分爲長居本地和每日通勤往返兩大形態,其中從事勞力工作的藍領工人則占多數。根據《星報》報道,非正式統計顯示每天有多達33萬馬國人往返于新加坡和柔佛兩地通勤工作,他們通勤的方式包括電單車、公共巴士和汽車。
一天之內,穿梭于兩個國度,這些在新加坡工作,回馬國居住的馬國勞工往往需要耗費比一般工作人士更多的精力。因此,常常有人戲稱他們賺取的薪資,是“辛幣”,即“辛苦賺來的新幣”。1新元兌換3令吉的誘惑很大,隱藏在細節裏的,卻是每日在新馬兩地奔波勞碌必須面對的公路意外和健康耗損風險。
通勤馬國勞工的意外事件頻仍
5月1日勞動節,一名在新加坡任職廚師的53歲馬來西亞華裔男子在下班返家途中發生致命車禍,魂斷新馬第二通道,而這場意外也只是多起意外中的冰山一角。
《中國報》報道,該起意外發生在新馬第二通道28.1公裏處往北方向路段。死者葉志成(譯音)于5月1日的淩晨1點半左右下班回家途中,在前述路段意外撞上一輛停在緊急車道的轎車。
柔佛州依斯幹達布蒂裏警區的文告表示,死者在意外當下被抛飛至路面,導致頭部受重創,不治身亡。據悉,事發路段沒有路燈照明,導致現場非常昏暗,該轎車疑似沒有打開訊號燈和放置三角錐提醒其他公路使用者。
今年2月26日,新馬第二通道的大士關卡發生一起馬國工廠巴士疑似刹車器失靈撞上圍欄的事故。事故導致兩名前座乘客被抛出車外,墜落橋底的草坪。意外一共造成1死16傷,所有死傷者皆爲在本地工作的馬國勞工。
2月23日,一名同樣往返新馬工作的馬國勞工,疑似過勞導致心肌病變,在其馬國住家休克猝死。據家屬表示,擔任玻璃廠技術人員的死者已在新加坡工作長達9年,生前經常投訴自己非常疲累。
2月16日,在新馬第二通道第11.3公裏處,一名從新加坡下班騎車返回柔佛的54歲馬國勞工在途中突然失控翻覆,傷重不治。
今年稍早的1月,在馬國境內的第二通道也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交通事故。一群在高架橋下避雨的電單車騎士,被一輛失控的休旅車失控撞上,導致7名電單車騎士受傷送院。
2017年和2018年,也發生了多起往返新馬工作的馬國勞工在通勤途中遭遇車禍身亡毀天倫的悲劇。
2016年甚至一度發生兩周內有5名馬國勞工,因各種交通事故身而亡的悲慘事件。這些死者之中有4人爲電單車騎士,在不同地點發生嚴重車禍而喪命,另外一名馬國勞工則在步行越過長堤時被失控的電單車撞上而傷重不治。
這些不幸的悲劇,隱約透露出往返新馬兩地工作的馬國勞工,在承受冗長工時和通勤時間的同時,其實都長期曝露在交通意外和精神疲勞的風險中。拿未來的健康,換取現在的金錢,是這群人明知不可爲,卻不得不爲之的無奈。
馬國薪資水平遠遠不如新加坡
根據馬來西亞統計局最新的《2017年薪資調查報告》顯示,馬國2017年的平均薪資爲2千880令吉(960新元)。考慮到平均薪資(average salaries)可能被極端值的高薪雇員拉高,中位數薪資(median salaries)應該更能代表馬國雇員的真實受薪狀況。而根據該報告,馬國2017年的中位數薪資爲2千160令吉(720新元)。
馬國的中位數薪資也隨著教育程度而有所浮動,其中大專學曆的中位數薪資可達3千400令吉(1千133新元)、中學學曆中位數薪資則是1千750令吉(583新元)、小學學曆1千400令吉(467新元)和無正式學曆爲1千100令吉(367新元)。
紅螞蟻從某個面向馬國公民,專門提供新加坡工作資訊的面簿群組中截下了以下幾個招聘廣告。
從上方幾個招聘廣告來看,這類藍領工作的基本月薪基本上坐落在1200新元至1800新元之間,學曆的最高要求通常是相等于本地O水准文憑的馬來西亞教育文憑(SPM),有些工作則未對學曆有特別需求。整體而言,前來新加坡工作的馬國勞工要賺取1200新元以上的月薪應該不算難事。類似水平的月薪折合成馬幣至少都在3600令吉以上,如此薪資水平在馬國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達到。
能省則省,許多人甯願舟車勞頓再多存一些
盡管新加坡月薪相對馬國爲高,但在新加坡居住的租金和夥食費對部分馬國勞工而言,或多或少都會造成他們的手頭拮據。以在新加坡租下一間2人1房的單位爲例,每人租金幾乎都在300新元以上。如果以最節儉的方式,一天10新元解決三餐,一個月下來也需要一筆300新元的可觀數目。加總起來,以完全沒有生活消遣的方式在新加坡同時工作與生活,一個月基本開銷至少也要600新元,換算成令吉則是1800令吉,而這個數字尚不包含在新加坡乘搭公共交通工具的費用。
部分在新加坡工作的馬國勞工從小在柔佛州成長,因此可能在柔佛已有自己或家人的房子,省下在新加坡居住的成本,每日返回馬國生活也是順理成章之事。對來自柔佛新山以外區域的馬國勞工而言,在新加坡的租金動辄300新元以上,而這樣的租金也僅足夠與人搭房,無法獨享生活空間。如此一來,通勤來往新馬兩地,以每月400令吉至600令吉(133新元至200新元)的租金在馬國租下一間能夠自己獨享的房間也是不錯的選項。在馬國居住的他們也能省下在新加坡用餐的開銷。許多通勤一族會在馬國用完早餐後再出發工作,並順便在馬國打包當天的午餐,晚餐則在下班後返回馬國解決。
如果采用通勤的方式往返新馬兩地工作,多出的1800令吉在扣除交通費和租金後,仍有1000多令吉左右。此外,對許多已娶妻生子,有家室的馬國勞工而言,在新加坡租房子也不是長遠之計。
省下了在新加坡租房子和生活的開銷,他們能以那筆每月近2000令吉的費用,在柔佛一帶購買一間20萬令吉以上的有地房産或公寓打造屬于自己家人的安樂窩。對他們而言,比起能夠給自己和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並且還能每天把握短暫的時光回家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每日來往新馬兩地的辛勞或許真的不算什麽。
下面這位每日通勤新加坡工作的馬國網民所列出的計算方式,也可以讓我們一窺每日往返新馬兩地工作的馬國勞工究竟以何種心態來決定是否要承受舟車勞頓之苦。
“那我算算,住新加坡通常350左右一個床位,一天交通吃保守20,一個月就600,供950,馬幣2,700(實際上應爲2,850)。我來回,但是在pelangi租房子,馬幣500,每天過關4*20(80新幣),油錢馬幣4*30(120馬幣),吃30馬幣一天(900),500+120+900+240=1740,省個1,000馬幣……”
許多來新打拼的馬國勞工,無非是彙率換算後,新加坡較馬國爲高的薪資所吸引。能省則省,能存多少是多少,更是許多馬國勞工來新工作時刻緊守的原則,因此,數以萬計的馬國勞工每日通過新柔長堤和第二通道前來新加坡工作,下班後再返回馬國居住生活,使新馬邊境成爲全球最繁忙的邊境之一。
犧牲睡眠、“沒有生活可言”是他們的寫照
2018年,一名叫莫哈末凱魯的馬國勞工通過面簿分享了他每日從往返新馬兩地通勤工作的經曆,在網絡上引起許多通勤一族的共鳴。
莫哈末凱魯每日通勤行程如下:
早上4點半:起床
早上5點:出發上班
早上7點到下午3點半:工作時間
下午3點半到下午5點或6點:出發回家
下午5點或6點到晚上9點半:自由時間
9點半到淩晨4點半:睡覺
莫哈末凱魯指出,他每日往返的通勤時間大約爲5小時左右,扣除每天8小時的工作時間,他仍能在每日維持7小時的睡眠時間下,保有4小時半的空閑時間。除此以外,每周工作6天的他還能有一天休息。
不過,相對幸運的他,每天只需要工作8小時。更多從事藍領工作的馬國勞工,其實工時皆遠多于此。以服務業爲例,一些在餐廳工作的馬國勞工工時有可能達到每天12小時。
除此以外,莫哈末凱魯的上下班時間剛好與一般辦公時間錯開,因此出發工作和回家時剛好可避開繁忙時段。
有者每日睡眠不足5小時且沒有休閑時間
紅螞蟻采訪了一名在建築公司上班,同樣每日通勤工作的馬國勞工,阿保(化名)。比起莫哈末凱魯,他顯然就沒那麽走運。阿保的上班時間爲早上9點至傍晚6點(但通常加班至晚上7、8點)。家住古來的他每天清晨4點半就必須起床趕搭5點的公共巴士前往柔佛的新山關卡。
阿保抵達新山關卡的時間通常是早上5點45分左右,在新山關卡通關後已是6點左右。爲了避開新柔長堤上已經大排長龍的車陣,他會選擇直接步行20至30分鍾越過長堤。當他會在6點半至7點之間抵達新加坡兀蘭關卡。此時,持有就業准證(Employment Pass)的阿保和其他持有工作准證(Work Permit)和S准證的馬國勞工一樣,可以使用自動通關系統通關。
通關出來後已是7點半至8點之間。阿保的工作地點在宏茂橋,因此他會選擇在兀蘭關卡轉搭160、170或950公共巴士前往克蘭芝(Kranji)地鐵站或馬西嶺(Marshiling)地鐵站,再從上述地鐵站轉乘地鐵至楊厝港(Yio Chu Kang)地鐵站,最後從該處再轉搭公共巴士抵達上班地點。
由于新柔長堤在繁忙時段嚴重堵塞,抵達兀蘭關卡的公共巴士時間無法預測,這對許多像阿保一樣必須准時上班的通勤一族而言是極爲嚴峻的考驗。阿保抵達上班地點的時間通常在早上8點45分至9點之間。
阿保的公司表訂下班時間雖然是傍晚6點,但他通常必須加班至晚上7、8點。此時正好也是下班高峰期,因此從原路折返的阿保,抵達其古來的住家時通常已是晚上11點左右。
能省則省!月薪達2600新元仍選擇住在馬國
持有大學學曆的阿保已在新加坡工作4年,每月月薪2600新元,每周工作6天。這4年來,每天都經曆著上述的通勤生活,爲生活而奔波勞碌著。受詢及爲何不選擇在新加坡居住以避免舟車勞頓,他強調不放心家裏父母和存更多的錢是他的考量:
“如果住新加坡會少存一半的錢,而且如果住(新加坡)的話我家又剩兩個老的(父母)在家。”
他指出在新加坡租房子至少也要350新元:
“……還要吃,吃三餐,在裏面最少要350(元),有時要到700(元)。”
每日忙于通勤的他在飲食方面也相對隨意:
“早餐在家吃,打包午餐進去(新加坡),然後晚餐我沒有什麽吃,我只是吃面包、餅幹罷了,減肥……(苦笑)”
阿保4年多前大學畢業後在馬國的工作月薪僅有2千令吉(667新元),和如今在新加坡工作的7800令吉(2600新元)的確不可同日而語。然而,他爲此付出的代價是犧牲了生活品質。每天11點左右到家,隔天清晨4點半就必須起床准備出發上班,不足5小時的睡眠時間也只能在從其古來住家往返新山關卡的巴士上補足。在其他路段中,巴士空間因乘客衆多而顯得擁擠,並且通常沒有座位,阿保即使再疲憊也沒法補眠。連睡眠時間都嚴重不足,更遑論有休閑時間。
中年男子連續過上27年每天只睡3小時的苦日子
《慈母艦》在2017年的一篇報道中,則采訪了一名已在新加坡工作27年的馬國勞工。48歲的阿豪(譯音)每天也必須花上5到6個小時的通勤時間來往于新馬兩地。時薪6新元的他是一家廉價商品店的店員,每天工作時間爲早上9點半至晚上9點半。
在被裁退前,阿豪的工作是船廠工人,每天早上7點的上班時間,導致他必須在淩晨2點就從馬國的家中出發。換句話說,他經曆了27年每天只能睡3小時的嚴峻生活。
意外不斷無阻電單車騎士往返新馬賺錢養家
8頻道新聞也曾在2017年報道,每天約有4萬名電單車騎士往返馬新兩地。爲了避開新柔長堤堵車的高峰時段,許多馬國勞工不得不起早摸黑,在天還未亮就提前出發。到了新加坡,他們會先在舊兀蘭鎮中心稍作逗留。
該新聞視頻顯示,有人會先在當地的熟食中心喝茶吃早餐,然後再前往工作的工地,並在開工前先睡一下補眠。更有甚者會直接躺臥在舊兀蘭鎮中心的便利商店門口補眠。
這些常年來往新馬兩地的電單車騎士,往往必須擔心交通意外和搶劫的厄運發生在自己身上。然而,爲了生活,爲了養家糊口,受訪的騎士都不約而同表示再危險,也只能咬緊牙關撐下去。
“……在這邊都快要11、12年左右了,每天都是差不多一樣的生活。”
“希望就是,可以讓家裏人過好一點,把孩子養大。”
選擇來新加坡工作,雖然能夠賺取3倍的工資,但實際上也付出了3倍的辛勞。
“爲了讓家人好過一些。”
是許多冒著生命危險與滿身疲勞前來我國工作的馬國勞工,不約而同的浪漫和無奈。或許在匆忙奔波的那些時日裏,腦海裏浮現的每一張面容,都是他們在這條布滿荊棘的道路上堅持下去的動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