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港片輝煌年代的蟻粉,一定會有對周星馳1994年電影《九品芝麻官》這段讓人曝露年齡的台詞有點印象:
“你用明朝的劍來斬清朝的官?”
戲如人生,電影的荒謬,往往也反映了現實中的光怪陸離。
鄰國馬來西亞最近就發生了一件拿泰國王室說事,結果卻被馬國當局以煽動反馬國王室爲由對付的奇事。
事件的主角是反對黨民主行動黨的雪蘭莪州議員劉天球。
他日前在個人面簿分享了一系列泰國反政府示威的照片,並寫道:
“曼谷現況,他們正在向國王說不。”
邏輯能力再不堪的人,應該也看得出裏頭所說的“國王”,是指那位備受爭議的泰王哇集拉隆功(Vajiralongkorn)。
不過,向警方投報的有心人,甚至是警方當局,顯然決定把這則意思簡單的貼文超譯。
今早(28日)劉天球在警方的傳召下到警局錄口供,並一度被扣押進行調查,理由是涉嫌煽動對王室的仇恨及侮辱。
馬國刑事調查總監胡西爾的文告是這樣說的:
“警方援引《煽動法令》第4(1)條文下,煽動對王室的仇恨及侮辱,以及《1998年通訊及多媒體法令》第233條文下,不當使用網絡設備的方向進行調查。”
分享對曼谷街頭的民主抗爭運動,陳述泰國示威者對泰王“說不”的事實,卻被诠釋爲是在煽動馬國人對馬來王室的不滿,最後又以馬國的法律入罪,像不像在“用明朝的劍斬清朝的官”?
中國古代有文字獄,也因此衍生了許多借古諷今的文學作品。《資治通鑒》、《水浒傳》等無一不是作者借他朝之事,針砭時弊。
想不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馬國當局也是略懂略懂。
和最近的緊急狀態風波有關?
馬國政壇近來因爲首相慕尤丁試圖以疫情爲由頒布緊急狀態卻被國家元首拒絕而風起雲湧,因此也有人認爲劉天球這則“向國王(泰王)說不”的貼文是因爲時機敏感而被盯上。
然而,“向國王說不”的貼文是在10月21日發出(該貼文如今已刪除),慕尤丁則是在10月23日才入宮觐見國家元首,建議頒布緊急狀態。
除非劉天球是時光旅人,或能未蔔先知,否則整件事除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恐怕也沒有其他更貼切的說詞了。
退一萬步言,劉天球所在的民行黨對政府頒布緊急狀態一事始終抱持激烈的反對態度,國家元首最後作出的決定亦是拒絕慕尤丁的建議,劉天球就算要“說不”,也不會是對馬國的國家元首說吧?
不好真的向泰國看齊吧?
馬國的君主立憲制雖沿襲自前殖民宗主國英國,但卻顯然沒有學全,在實際運行中,仍保留了東南亞古代文化中的封建氣息。
雖然不至于像泰國的《欺君法》(lese majeste)那般嚴苛,小至諷刺泰王愛犬都能因言入罪,但過去也不乏馬國政治人物及普通民衆因批評馬來王室(注:馬國共有來自九個州屬的馬來王室)而在《煽動法令》下被提控。
馬國的《煽動法令》全稱爲《1948年煽動法令》(Sedition Act 1948),顧名思義就是在1948年英殖民時期開始設立的法律。
但無論是曾常年執政的國陣,或是昙花一現的希盟政府,乃至如今的國盟政府,似乎並沒有太大意願摒棄這項被視爲對民主政治及言論自由帶來巨大枷鎖的惡法。
資料顯示,同樣擁有《煽動法令》的英國早在1970年代便不再引用該條法律,並在2009年正式廢除相關法律。
如果倫敦當局使用和馬國相同的准繩去管制英國的輿論環境,以1997年戴安娜王妃身故後英國王室在英國媒體報道中承受的炮火,以及哈利王子卸下王室高級身份後引發的流言蜚語,很難想象將有多少新聞媒體及民衆會陷入麻煩。
馬國現任國家元首蘇丹阿都拉經曆今年2月的“喜來登政變”以及最近的緊急狀態事件,好不容易因爲處理手法的圓融以及不過度背離民意而贏得好名聲。
(當然,沒有民意基礎的國家元首是否應該擁有那麽大的酌情權去否決政府首腦的意見還是值得商榷的,這裏篇幅有限,不做過多討論。)
馬國警方無論是護主心切,還是別有政治意圖而做了這件利用“向泰王說不的貼文”來對付馬國政治人物的事,對于馬國君主立憲制度和王室名聲,恐怕只有扣分的效果。
君主立憲制,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會淪爲只有君主,卻沒有立憲,繼而衍生問題……他們的北方鄰國最近因此事被民意反噬就是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