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家博物館導覽時,常有訪客分享他們的另一番經驗,雙向交流的過程是挺開心,值得回味的。最近有些來自大中華區的訪客對新加坡的國旗與信約興致勃勃,作了一番交流。
早在1959年新加坡自治邦的年代,紅白兩色的新加坡邦旗已經在這塊土地上飄揚;1963年新馬合並,這面邦旗成爲州旗;1965年新馬分家,新加坡脫離馬來西亞成爲獨立主權國,這面州旗成爲國旗。
(新加坡國旗)
新加坡國旗的紅色部分代表平等與友誼,白色象征純潔與美德;國旗的左上角那一彎白色新月表示新加坡是一個新建立的國家,五顆五角星代表了國家的五大理想:公正、平等、民主、和平、進步。新月和五星的組合緊密有序,象征著新加坡人民的團結和互助的精神。
陳先生表示謝意與歉意,說原來他之前誤解了新加坡國旗的含義。他的思考線路是這樣的:新加坡國旗跟中國、新興的回教國家和伊斯蘭教的標志形似,他以爲英殖民地時代的新加坡已經跟中國結下不了情,中國移民以番客、豬仔、文人、商賈、女工甚至逃難義士等身份來到新加坡,聯手打造新加坡的繁華。獨立前的年代新加坡曾經面對馬共的困擾,人民行動黨騎著共産黨的虎背發迹,其後主導了新加坡五十余年。此外,新馬曾經是一家子,新加坡又地處馬來群島回教國家的中心點,必須對這個區域表示友好,所以將中國的紅色五星旗和伊斯蘭教的新月五角星綜合起來,成爲新加坡國旗。
這個看法頗新穎,從血緣地緣的觀點來分析,也是合情合理。根據已經作古的杜進才博士的說法,他對新加坡邦旗所使用的新月與五星胸有成竹,只是對紅白兩色有所保留,擔心會與波蘭和印尼的國旗産生混淆。至于新月與五顆五角星是否含有陳先生所推斷的政治考量,真是不得而知了。
1959年6月3日新加坡自治邦成立,人民行動黨的創黨元老杜進才成爲當時的副總理,領導特別委員會進行擬定邦旗、邦徽及邦歌的工作。他向內閣解釋爲什麽“紅白事”會那麽棘手,因爲波蘭的國旗是白色在上,紅色在下;印尼的國旗則是紅色在上,白色在下。印尼的國旗是根據十三世紀滿者伯夷王朝的旗幟設計的,1945年8月17日日戰結束後首次升起。
(印尼國旗)
“I had produced prototypes with different colours for the Cabinet to decide. I explained to them why we cannot use red and white, white and red. White above red is the flag of Poland. Red above white is the flag of Indonesia.”—Dr Toh Chin Chye, 1989.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the National Archives of Singapore. |
1959年11月18日,自治邦立法議會通過新加坡邦旗、邦徽及邦歌的設計。1959年12月3日,在元首尤索夫(Yang di-Pertuan Negara,Encik Yusof bin Ishak)的就職典禮上,新加坡邦旗在市政廳首度亮相。
揭開月亮與星星之謎
新加坡國旗與中國的五星紅旗相似之處在于紅色與五顆五角星。中國國旗的左上方有五顆黃色的五角星,當中四顆小星環拱于大星的右方,紅色象征革命,黃色五星象征光明;那顆大五角星代表中國共産黨,四顆小星星代表農民、工人、小資産階級、民族資産階級;四顆小星環拱于大星,象征中國共産黨領導下的革命人民大團結和人民對黨的擁護。
(中國國旗)
爲什麽伊斯蘭教以新月做標志呢?遠古時期,世界上很多民族都崇拜大自然,在阿拉伯沙漠地方,對月亮的崇拜就更爲顯著了。在炎熱幹旱的環境中,遊牧民族的生産生活多在夜間進行,因此阿拉伯曆法以太陽下山作爲一天的開始,而新月初升則爲每月第一天的開始。伊斯蘭教的齋戒月,就是從見到新月的第一天開始齋戒、到見到下一輪新月開齋爲止,前後一個月。
至于真正將新月作爲伊斯蘭教的標志,可能是十五世紀後的事。1453年,土耳其穆斯林大軍攻占了君士坦丁堡(今天的伊斯坦堡Istanbul),穆罕默德二世將東正教(基督教的分支)的聖索菲亞大教堂(Sancta Sophia)改做伊斯蘭教清真寺。1566年,奧斯曼帝國塞利姆二世在圓穹頂豎起一個銅制的新月,作爲清真寺的標志。
(蘇丹回教堂 Masjid Sultan,塔尖的新月與五角星是新加坡典型的回教堂標志)
君士坦丁堡是橫跨歐亞海陸交通的咽喉,是當年的國際大都會,清真寺的新月裝飾就這樣通過文化商貿蔓延開來,世界各地的伊斯蘭教活動場所普遍采用了這種設計,遍布新加坡全島的回教堂都可見到類似的新月與五角星的裝飾。
土耳其國旗源自奧斯曼帝國,是一面紅底白色新月與五角星的旗幟,它在土耳其語中稱爲星月旗或紅旗,紅色表示權利,白色表示團結、正義、純潔、進步。
(土耳其國旗)
另一個回教大國巴基斯坦的國旗有一顆白色五角星和一彎白色新月。白色象征和平,代表國內信奉印度教、佛教、基督教、多神教的居民和其他少數民族和睦共處;綠色象征繁榮,也代表伊斯蘭教。新月象征進步,五角星象征光明,新月與五角星也象征對伊斯蘭教的信仰。
(巴基斯坦國旗)
綜合多方面的資訊,雖然對星星的內涵各有各的解說,但五角星是新加坡、中國和新興回教國家共擁的標志,卻是不爭之實。星星所承載的理想,也是推動世人以和平的方式走向光明的動力。
信約是政府與人民的共同契約
每天早上,我們的學生唱完國歌後會一起念信約,信約是一個政府與人民之間的共同契約,一個共同的信念,一個共同的理想。
1966年,新加坡的建國元勳拉惹勒南以維護族群和諧的理念和推展多元文化的信念爲主題,草擬了國家信約。短短兩年新馬合並與分家的經曆使他感觸良深,人民之所以會分化,主要是種族、語言和宗教所引起的;只有放下岐見,存異求同,才能夠建立一個安居樂業,國民深感自豪的幸福家園。國家信約所涵蓋的新加坡夢其實也是第一代元老拉惹勒南從政的願景。
1966年8月25日,各中小學50萬名莘莘學子第一次念起新加坡國家信約。教育部的指導原則說爲了表示對信約的尊重,念信約時必須對著國旗,舉起右手,就像宣誓一樣。
1988年6月27日,教育部的指導原則改成由“心”出發,念信約的手勢是軍隊步操中所使用的“ta’at setia”,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代表真心與忠誠。
2006年新加坡大選前最後一晚的群衆大會,工人黨通過念國家信約來提醒擠滿實龍崗體育場的群衆,必須從容接受隔天選舉的結果,實現信約的新加坡理念,技巧性的爲競選活動畫上句點。到了2011年的新加坡大選群衆大會,各政黨都采用了這個做法。
拉惹勒南的草稿是新加坡國家信約的雛形,不過通過信約來團結國民是教育部所提出的概念。1965年10月,教育部首席助理行政秘書 William Cheng提議通過國家信約來塑造國民的愛國意識,他的建議獲得教育部長王邦文的支持,並委任當時的教科書與課程發展顧問 Philip Liau和政治研究中心主管 George Thomson負責起草。
王邦文將兩份草稿交給剛從文化部“跳槽”到外交部的拉惹勒南,集思廣益。拉惹勒南看過草稿後,寫下了他心目中的信約,這份信約經過各個政府部門及時任總理李光耀的反複修改,最後通過內閣決議生效。
拉惹勒南的原稿寫道:
“We, as citizens of Singapore, pledge ourselves to forget differences of race, language and religion and become one united people, to build a democratic society where justice and equality will prevail and where we will mark happiness and progress by helping one another. ”
經修改後的信約:
“We, the citizens of Singapore, pledge ourselves as one united people, regardless of race, language or religion, to build a democratic society based on justice and equality so as to achieve happiness, prosperity and progress for our nation.
我們是新加坡公民,誓願不分種族、言語、宗教:團結一致,建設公正平等的民主社會,並爲實現國家之幸福、繁榮與進步,共同努力。” |
42年後,王邦文追憶新馬分家前後的曆史,當時他認爲必須讓人們認識到新馬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馬來亞,新加坡已經脫離馬來西亞獨立,因此必須通過某些途徑來提高國民的凝聚力。信約的概念就是在這個大前提下誕生的。
“When we separated from Malaysia, we were trying to inculcate national consciousness that we are now independent from Malaya. So I thought we need to have something to gel the people together.”
Oral history interview with Mr Ong Pang Boon by the National Archives of Singapore, 2007. |
不經一番徹骨寒,怎得梅花撲鼻香。今天念國家信約,如果不了解信約背後的一段來時路,又怎能領略信約的內涵,所包含的幾許辛酸,和對現在與未來的期待?
感謝作者李國樑授權新加坡眼分享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