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妍的五官本就標致,化新娘妝都不要用到太厚重的粉底,只需恰到好處的掩飾額上的細紋和嘴角若隱若現的法令紋,黑漆漆的眼珠兒和潔白晶瑩的牙齒完美地诠釋了“明眸皓齒”的語義,染發後又精心護理的頭發,在水鑽頭飾的陪襯下更顯得黑亮柔順。
婚禮還需要等待,美妍靜靜坐著,看著落地大鏡子裏被潔白婚紗簇擁得宛如天使的自己——-婚紗很美,來得很不容易。美妍覺得很慶幸,又有點疲憊,這種感覺,和十年前初來新加坡的感覺真像,卻又完全不一樣了。
那時的美妍是中國內陸城市的公司行政前台,有能幹體貼的丈夫和活潑可愛的兒子,家庭溫馨美好,工作簡單安穩,所謂歲月靜好,大致就是這樣的生活了。
直到有一天,丈夫回到家,鄭重又興奮的和她商量,要把才8歲的獨生子送去新加坡留學,讓美妍辭職去新加坡陪讀。聽著丈夫描繪的寶貝兒子留學新加坡之後的前途無量,美妍被鼓動得象即將奔赴戰場的勇士,充滿了自我犧牲的使命感和鬥志。
辦理留學、陪讀的過程還算順利,手續卻也是十分繁瑣。終于到了夢想中的獅城,在國內養尊處優慣了的美妍,獨自帶著兒子奔波在各個學校的QT考場、租房、安家,好幾次都沮喪得想回國,每每向丈夫電話哭訴,總能得到溫情的安慰。
母子倆好容易才在新加坡安定了下來,兒子也進了政府小學就讀。聰明活潑的孩子適應得很快,一年不到就能看全英文的故事書了,在課外活動多多的新加坡學校如魚得水,各項能力都得到了長足的發展。
美妍仿佛看到了丈夫向他描繪的成長爲國際人才的兒子,欣慰不已。唯一遺憾的是和丈夫見面的機會太少了,每次只有兒子學校假期才能回國和丈夫團聚,而事業上越來越成功的丈夫也越來越忙,連電話都很少主動打過來了。
三年後的一天,妹妹打來電話,告訴美妍一個猶如晴天霹雳的消息:丈夫在外面有女人了,父母兄妹瞞著美妍輪番勸說,可是現在丈夫居然和外面的女人生下了一個兒子。
哭了,談了,鬧了,求了……最終還是離婚了。
帶著兒子重新回到新加坡,依然是繁花似錦的世界,美妍的心卻空了,她不敢再去憧憬兒子的遠大前景,因爲她是個一無所有也沒有一技之長的母親。早有准備的狠心丈夫並沒有給他們母子足夠的物質保障,她不知道甚至不敢想他們以後在新加坡的生活該如何繼續,但也沒有勇氣帶著不願意離開新加坡學校的兒子,回到讓她傷透了心的城市。
認識新加坡人老陳是個意外,老陳的手緊緊摟上了美妍的腰不是意外。第一次見面時,老陳眼裏滿滿的驚豔已經讓美妍有了預感,傷心疲憊沒有太損害美妍的容顔,稍加修飾依然是個美人。之後,美妍平靜地接受了老陳給兒子的厚厚一沓“壓歲錢”,盡管新年已經過了一個多月。老陳對美妍的“照顧”沒有持續太久,但也維持到了美妍認識老吳。
單身漢老吳也是中國來的新移民,2008年的大規模移民配額成全了他,雖然讀書不多,憑著吃苦耐勞的幹勁和靈活經營的頭腦,老吳開出了兩家麻辣香鍋店,生意很是不錯。美妍對他抱有期望于是百般逢迎,雖然談不上愛情,到底可以是她和兒子的依靠。他們在一起將近兩年,老吳終于要結婚了,新娘不是美妍——很老套的的故事。
散就散吧,老吳最後說的話卻讓美妍從此不敢再輕易對未來抱有期望,雖然她必須對男人抱有期望——“玩玩而已啊,我給你的錢也不少了,對得起你啦!真正誰會要娶你這種女人呢?陪、讀、媽、媽,哼,白天陪讀晚上陪睡!”
之後的老王、老譚、卡塔……只是名字不一樣而已。
有時候會厭倦,厭倦男人,也厭倦自己。可是,除了姣好的容顔、溫柔的性情,可以遊刃有余地逢迎男人之外,美妍一無所長,找個店員、幼兒園助理的工作也不足以支付兒子的學費和房租。
兒子考上了理工學院以後,美妍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抽空了,她想她終于完成使命可以回國了。
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回國,卻悲哀的發現,國內也找不到適合自己的空間了,工作找不到,親友也生疏了,已經無法適應國內的生活。
美妍暈頭暈腦地賣掉了她的小房子,帶著錢又來到了新加坡,兒子21歲之後,她的陪讀簽證就該取消了,之後該怎麽辦呢?美妍不敢想。
就在這時,遇上了湯伯。年齡有點大,也只是一個退休工人,好在有一套舒適的組屋,老伴早逝,兒女也已經成年各自婚嫁,最關鍵是新加坡人,性格也溫和,願意娶美妍。美妍只有一個要求——一場相對隆重的婚禮。
婚禮就要開始了,美妍站起身來配合整理婚紗,十分鍾的時間,她就回憶完了十年的生活。最後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婚禮之後,她就不再是陪讀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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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