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Pokemon，沒有環球影城，沒有賭場，甚至連電視機都沒有的年代，新加坡人玩什麽？看看下面兩張照片，大象排隊走過甘榜（村落），大人小孩亦步亦趨，旁邊的車子裏還臥著威風凜凜的獅子和老虎。抓皮卡丘什麽的是不是弱爆了？
在一個普通的星期六下午，我走進義安城四樓的Kinokuniya書店，意外的發現有一場小型的作者見面會。這本書叫做Life Beyond the Big Top，是由本地藝人/作家王惠珊 Adele Wong在2015年完成並出版的一本畫冊，記載了曾在五六十年代紅極一時的大天球馬戲團的故事，這些故事，也正是她的家族祖輩的馬戲人生。
＆馬戲團創立和兩次改名 ＆
1925年，王惠珊的曾曾祖父母Sun See Ting和Gao Er-Gu在新加坡的直落古樓（加東/如切一帶）創立了第一代的大天球女子馬戲團。據說，這位曾曾祖母除了是一位雜技藝術家，還是一位女權主義者。她認爲女性能夠勝任甚至超越男性的工作，于是，她收養和訓練的演員幾乎全是女性。這其中也包含了許多在舊的年代由于重男輕女思想和貧窮而被遺棄的中國女孩。
短短幾年時間，馬戲團的團員從50名增加到100名，並且包括了男演員，于1934年正式更名爲中國大天球馬戲團。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軍的侵略終結了馬戲團的一切，直到戰後的1948年，Sun See Ting的學徒和女婿Sze Bing Shen貫徹了創始長輩的遺志，重啓了馬戲團，並最終改名爲大天球馬戲團，反映了演員的多種族和多元化，也正是戰後的新加坡社會的寫照。
＆ “馬戲公主”和“空中一號” ＆
娛樂生活匮乏的五十和六十年代是馬戲團的鼎盛時期。大天球馬戲團巡回于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大城小鎮，甚至紅到了香港。Sze Bing Shen的長女史玲芬Sze Ling Fen（王惠珊的祖母），作爲第三代表演者，六歲入行，享有“馬戲公主”的美名。而王惠珊的祖父王福起Wong Fu Qi，十二歲加入馬戲團，迅速成爲了台柱之一，由于擅長表演空中飛人特技，被譽爲“空中一號”。兩人在1954年結婚，並且在之後的二十年時間裏，幾乎每年365天從未間斷的從事著表演事業，把歡樂帶給數不清的觀衆。
▲當年的“馬戲公主”在表演中
今天，兩位老人也被請到了現場。雖然已是85歲和83歲的高齡，卻不減當年的風采。我有幸和兩位馬戲明星面對面，聽著他們訴說大天球馬戲團的曆曆往事。說到精彩處，老人家眉宇間透著驕傲的神采，依稀是當年萬衆矚目的公主和王子，六十年的歲月，仿佛只是空中的一個翻騰，謝幕時的一個亮相。
被問起當年什麽節目最受歡迎，王老爺爺說自然是猛獸的表演。只要獅子老虎一出場，或者大象上台，觀衆的手掌都要拍爛。而最精彩的招牌節目莫過于“老虎騎馬”！聽到這裏現場一片嘩然，難以想像爲什麽老虎能夠表演騎馬（難道不是老虎吃馬嗎？）。正當我神馳物外幻想那奇幻的場景，王老爺爺補充了一句：有一次馬失前蹄，把老虎給甩下來了，老虎四處亂跑，算是惹出了一場大亂。暴笑之余，我對老虎深表同情：不是說好的騎在馬背上跑一圈就到後台領肉吃嗎？把我甩到人堆裏是幾個意思？
▲當年的“空中一號”接受采訪
史老奶奶補充，除了動物，人的表演當然也很受歡迎，尤其是驚險刺激的空中飛人，或是在大鐵籠裏飛馳的摩托車（這個真的是童年在中國也看過 和震撼過！）。王老爺爺說，在他的表演生涯中曾經失手過兩次，從十米高左右的高空跌落到地上。而那個年代還沒有繩網保護，他憑著過硬的身板，和落地的自我保護，奇迹般的沒有受到大的損傷，只在後台擦擦藥休息一個小時，又出場繼續下面的表演。高超的技藝，過人的膽識，敬業的精神，不愧是當年的“空中一號”。
至于什麽是最開心的時刻，史老奶奶的回答樸實無華：當觀衆來看我的演出，爲我歡呼鼓掌，這就是最開心的時刻。有人問是否收到過鮮花，老奶奶說花倒沒有收過，不過收到過錢，十塊大洋哦！五十年代的十元應該至少是如今的一千元了，“馬戲公主”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結婚了62年的“馬戲公主”和“空中一號”，也是新加坡的建國一代
＆ 馬戲世家傳奇的落幕與延續 ＆
經曆了半個世紀的發展，大天球馬戲團曆經滄桑。老人家笑著說出曾發生過的驚險一刻，就是當老虎和獅子打架，並且無法管束和造成了觀衆的驚嚇。這也立即讓人聯想到六十年代新加坡終于發布了動物表演的禁令。新加坡人逐漸走出甘榜，走進高樓大廈，這些曾經受到歡迎的動物就必須走入囚籠。對于王老爺爺來說，完整的馬戲演出是一定要有動物表演的，只有人表演的那叫雜技，不叫馬戲。當年不用打任何廣告，六頭大象昂首列隊走過甘榜村落，就是最好的宣傳。少了這些動物們，對馬戲表演是一個巨大的缺憾。
與此同時，大衆娛樂和傳媒的飛速發展也加速了馬戲團這類傳統娛樂的退出。而最後一個致命因素就是人才的斷檔。新一代的年青人並不願意學習危險而又艱苦的雜技技藝。連史老奶奶都並不希望她的後代繼續馬戲藝術，甚至不希望孫女王惠珊從事演藝事業。隨著家族第三代傳人的退休，大天球馬戲團面臨著後繼無人的局面，終于在八十年代走入了曆史的舞台。
▲羨慕這兩位孩子，能夠欣賞到大天球馬戲團的演出
所幸的是，作爲這個傳奇馬戲世家的第五代人，王惠珊決心把這這個故事描繪出來，讓更多的新加坡人了解這些美好的舊時光，喚醒更多的社會回憶。這本Life Beyond the Big Top畫冊已經在2015年建國50周年紀念時期出版，記載了滿滿的舊照片和記憶，在各大書店和國家圖書館都能查閱到。下一步，據她說，是希望能夠把大天球馬戲團的故事拍成電影。我非常期待由她來扮演她的祖母，風情萬種的“馬戲公主”，更加期待大天球馬戲團的盛況能夠重現大銀幕，讓我們能夠重溫那一段多姿多彩的新加坡舊時光。
本文中所采用的圖片資料大多來自互聯網，包括Tai Thean Kew Circus 的Facebook頁面以及網友George Hardington和作者Adele Wong的網絡貢獻，Wordpress和iRememberSG等。
作者簡介
木羽，新加坡金融專業人士，同時在True Fitness兼任有氧運動教練。郵箱： [email protect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