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一年年,一輩子都是由無數個一瞬間組成。打開網頁敲入“一瞬間”點擊搜索,出來一句“一天一夜24小時有24萬個‘瞬間’,爲0.36秒。”
0.36秒能做什麽呢,眨一下眼,抿一下嘴,一個靈感從心頭飄過,想起一個人?
大家都有記錄美好的一天,美好的一段旅程的習慣,而一瞬間不過是生命長河的一滴水。但我想記錄的是10個0.36秒,10個不經意間就消失不見但我希望能牢牢抓住的0.36秒。
1. 幾首歌
?Udaipur, India 烏代普爾,印度
抵達烏代普爾的第一天,在青旅屋頂看落日悄悄下山去還順帶暈染這橘紅漸變淺藍的天空,我們說出去走走呗,沒走多遠一座廟看著像是“景點”決定進去看看,那時是7:30PM。
門口拖鞋,登上一級級台階,中廳印度男女分坐,男性坐大廳前端,女性在另一端。幾名印度叔叔分持風琴,鼓,笛,男女老少一起唱歌。我們坐下來,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麽,或者不如說是喊著唱。
一首接一首的旋律裏好似有噴薄而發的火山,用力拍打暗礁的洶湧河流,高低起伏的草原和望而生畏卻心之神往的雪山,讓來自千裏之外的我們內心有了波瀾。好似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一直深藏著的,我從未發掘的充滿未知感染力的激烈情感,被一群陌生的印度人微笑著硬生生呼喊出來了。可能他們在歌頌恒河,歌頌神,歌頌日月,歌頌生活,但那一切都不再重要,那一瞬間他們好像唱出了心中跳躍著的火焰。
2. 火車窗外
?Barcelona-Madrid, Spain 巴塞羅那-馬德裏,西班牙
告別美妙浪漫的巴塞羅那,一人坐上去馬德裏的火車,整個旅行已過2/3, 坐在窗邊看窗外飛馳而過的樹林房屋和雲朵,有些疲憊卻不想歸家,心中期待著還會發生什麽故事,遇到什麽有趣的人。
坐在身邊的西班牙短發姑娘戴著黑框眼鏡看有西語字幕的美女咯咯笑著,我昏昏沉沉睡去,沒有夢。再睜開眼,西班牙姑娘倒頭睡去劇還在播著,而雨滴與飛快行駛的列車與相遇幾秒又被狠狠甩開,卻均勻有規律地玻璃上拉出一條條串成的細線,像透明的小珍珠。不瞞你說,那一刻我想家了。
3. 怪物
?Beijing, China 北京,中國
第一次在北京度過一個完整的冬季,比上海的冬幹燥,比西安的冬寒冷,比倫敦的冬更讓人絕望。
霾是一個怪物,來時專門吞噬掉人們的好心情,連心裏一點點的陽光都要殺個片甲不留。接連幾天的霾,每次擡頭望天,我都問自己爲什麽要來北京,苦笑著想可能是爲了珍惜日後遇見的每一個藍天吧。
車自東向西行駛在四環路上時,我暗自決定下一個冬天一定要逃離北京,我成功逃走了,可卻沒逃過西安。
4. 雪山上的紅油兔丁
?Qinghai, China 青海,中國
和最好朋友的旅行可遇不可求。很多時候都是約了幾年但只是在等待下一個好像更有希望約成但實際更難的明年。
特定時間,特定地點,特定的人。海拔3400米,面朝一座座雪山,踏上雪地,打開一包從成都帶來的兔丁,戴上一次性手套,飯盒裏扔進蔥頭,花生和紅油調料包,大力攪拌起來,好像要將紅油融進每一寸鮮嫩的兔肉裏才罷休。
于是,在雪山的野餐開始了。大快朵頤,任紅油肆意滴灑在白得亮眼得雪地裏,好像我們都是最自由的畫家。那時我堅信我吃著世界上最美味的紅油兔丁。
5. 和太陽說說話
?Brussels, Belgium 布魯塞爾,比利時
再一次到訪布魯塞爾,待我不薄,天氣晴朗多于陰雨,最棒的是因爲朋友我擁有了俯瞰整個城市的屋頂,就好像擁有了整個布魯塞爾。
不知道你在和自己獨處得時候有沒有那種感覺:好像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我一個人來到這世間,終究也是一個人悄悄離開。可能會有幾個人記得我,但我卻有好多人不想忘記,我還有好多話想說卻只能給自己說。但在屋頂得那天有好幾個瞬間我給太陽說了好多,相信他聽到了。那是最後一天在布魯塞爾。
6. 驚喜
?Mt. Cook, New Zealand 庫克山,新西蘭
駛離Twizel,向新西蘭最高峰庫克山進軍,聽說那裏有純淨新西蘭得另一般美景。沿湖駛向山口一路狂風暴雨肆虐,好像下一秒風就要把車扔進凶猛翻滾著的湖水裏。停車休息,雨打在臉上生疼。
那還往山裏開嗎?走吧,來都來了。我媽問,我爸答。
冒雨前行,心裏有些打鼓。開到山口休息區,雨絲毫沒有要停的樣子,留在心裏的一個遺憾,更是下次再來的借口。悻悻離去。
返程途中老天像變戲法,所有烏雲想被PS掉消散得無處可尋,袒露出澄澈的藍天,點綴著白雲,而來時波濤洶湧如海的湖水平靜地呈現翠綠色,好像打翻了調色盤。你看,老天待我們多好。
7. 球迷的擁抱
?Madrid, Spain 馬德裏,西班牙
西甲皇馬主場對戰畢爾巴鄂競技,剛開始有點擔心我一個人和英語普及度不高地西班牙球迷high不起來多尴尬。開場7分鍾本澤馬進球,我沒看清一臉懵逼,周圍人都在歡呼我也跟著喊。第27分鍾畢爾巴鄂扳平比分,周遭皇馬球迷統一抱頭扼腕歎息。
下半場C羅頻頻錯失機會,而當天過生日的莫拉塔踢進一球,我大喊一嗓子,瞬間周遭也亂成一團,大家擁抱完周圍的人又隔排擊掌擁抱,我還沒反應過來被身邊的西班牙大爺激動地擁抱後,同排隔了好幾個座位地西班牙微胖大媽和我眼神交彙1秒鍾硬擠過來給我一個紮紮實實的擁抱,還跟我霹雳吧啦說了一串西語。那個擁抱的力度我現在都還記得。
喜悅不用語言,無所謂是否來自同一片土地同一個種族,我只是發自內心的想和你分享。
8. 銀河我們下次見
?Thar Desert, India 塔爾沙漠,印度
剛開始知道要去沙漠裏看星空不像以往對星空那麽期待了。看過的風景越多,好奇心會慢慢減弱,但還是永遠會記住第一次看到的星空和看到的最震撼的星空。
Desert Safari騎駱駝進沙漠,夜晚露天頭頂銀河,沙漠裏支起架子床睡一宿。太陽落下,老天把拉下黑色的幕布,遠離一切城市燈光,只爲等待星星的出場。可我哪能料到天上的星星比地上沙漠裏的沙粒還要多!我真想多長幾只眼睛,記住每顆星星的位置。
手機沒信號,從根源鏟除了現代人睡前玩手機的習慣,那就乖乖睡覺。大家都漸漸睡去,我舍不得睡。一個人蹑手蹑腳走到不遠處的沙丘想遠離同團印度大叔中氣十足的呼噜聲,徒勞。作罷往回走,鑽回被窩,雖然感到冷但眼皮沉沉的,好幾次閉上又打開,強撐著想多看兩眼這絕美的銀河。最後一次抵抗不住要被吸進瞌睡的漩渦之前,心裏暗暗想這輩子還要回到這片沙漠看星星。
但願還有下一次,一定還有下一次,有人一起嗎?
9. 金黃的炸魚
?Gibratlar, British Overseas Territories 直布羅陀,英國海外領地
以前在英國看過去直布羅陀旅遊的宣傳,朋友還說一起去立個flag,最終沒成行,這次機緣巧合我去看看除了香港,另一個混搭風的典型。
Host Dwight提早問我想吃啥,買了新鮮的海魚和很多食材要給我做大餐,我敢說他是我認識最會做菜的British… 他在廚房炸著小黃魚(別問我爲啥還是炸魚…)我打開直布羅陀機場的官網看下一班飛機什麽時候起飛或是降落。因地形有限,直布羅陀機場跑道和公路共用,有飛機起降表,每天大概12次,每次飛機需使用跑道時提前封路,也是直布羅陀一景。
Dwight在廚房炸小黃魚的味道飄出來了,我趴在窗台上聽喇叭清路,等待飛機降落,卻沒猜中飛機來的方向,天色微暗,我在想這地球上不是不也有好多家庭今晚的晚餐也是炸得金黃的小黃魚呢?飛機使用完跑道,公路恢複通行,Dwight說晚餐好啦。
10. 原來我是3歲小孩啊
?Barcelona, Spain 巴塞羅那,西班牙
接受我的沙發客請求的host Jorge和Jeni住在距離巴塞羅那25分鍾火車的Gava,Jorge是個逗逼工程師,Jeni是性格溫和的幼兒園老師,他倆在攢錢計劃今年橫穿亞歐大陸環遊一年。幫我預定了次日去達利故鄉參觀達利博物館的火車票。
第二天我出門前Jorge問了我三遍你知不知道怎麽去火車站,我說你放心,出門右拐直走左轉就到,我能找到。臨出門又跟我確認,我開玩笑說Jorge你以後要是生了孩子能把你孩子唠叨死,你放心啦!他不好意思地使勁兒笑。
10分鍾後我順利找到火車站台,坐旁邊的凳子上發呆。不經意間擡頭看遠處有個西班牙男人穿著熟悉的橘紅和深灰色沖鋒衣滿臉擔心地從地下通道跑上月台。
那不是Jorge嘛!我跑向他,他也跑向我,以爲出了什麽事兒,他看見我的瞬間笑了出來,說我生怕你沒找對站台錯過了去看達利地火車,你那麽想去我真的怕你錯過就跑來看看。我哭笑不得,好久我都沒這麽不被人放心過了,好像我是個3歲小孩,多久以來我都習慣聽別人說“你出門我放心”,原來被人擔心的感覺這麽好啊。
Jorge安心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我決定記下每一個我不想錯過的0.36秒。因爲我想生命中那麽多個0.36秒,總有幾個是沒法忘記的0.36秒在記憶裏閃閃發光,可以讓我們在不論是平淡還是波瀾起伏的日子,心存美好,平靜積極地度過每天,等待下一個0.36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