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實利益面前,歷史恩怨往往都是浮雲,越南人和美國人深諳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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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航母「卡爾·文森」號明天就要訪越南峴港,不知為何,中國背後卻有種涼颼颼的感覺。
中國人對這艘美國第三艦隊的尼米茲級核動力航母,不會陌生。兩個月前它就離開了聖地亞哥母港,春節後已在南海游弋了半個多月。美國這個級那個號的現役航母有11艘,非軍事迷乍一聽很難分出所以然來。但「卡爾·文森」號,在亞太大名鼎鼎。
去年4月,美國軍方和白宮宣布向朝鮮半島派出「卡爾·文森」號航母戰鬥群,當時就已風聲鶴唳的半島局勢頓時更加緊張。可一周後,當全球媒體都以為這艘航母正駛向半島水域時,它卻出現在方向完全相反的印度洋上。這齣烏龍戲碼引起譁然,美國官方至今也沒給出「完美解釋」。
那次南轅北轍,這次可是精謀細劃按部就班。
兩個月前「卡爾·文森」號離港時,美國海軍還打馬虎眼,只說重返西太平洋執行任務,故意不說是否會進南海。但在離開首個停靠點關島後,它就不再掩飾這次的「任務」和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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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6日,我們大年初一,「卡爾·文森」號現身南海。到了2月25日,美國海軍已經公開宣稱又來「展示存在」了,3月5日到9日到訪越南也被證實。
「卡爾·文森」號的動向毫無意外引發關注。其中,「美航母越戰後首次訪越」,被不少媒體單挑出來放入標題。
一些對南海周邊尤其越南比較了解的人馬上提出疑問:「卡爾·文森」號為什麼停靠在峴港,而不是金蘭灣?」
越南南部的金蘭灣號稱亞洲第一軍港,1975年越南統一前曾先後被法俄日美等占據和使用。險要位置、天然優越條件加上各國打造,使它成為南海上的戰略要衝。最近這些年,到訪的外國軍艦也都主要停在金蘭灣國際港。
比起金蘭灣,越南中部的峴港名氣要小很多。很多人知道它一是因為旅遊,二是去年APEC會議在那召開。至於峴港還是一個海軍基地,它的仙沙港具有優良停靠條件,要不是這次「卡爾·文森」號去,很多人恐怕都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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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名氣和設施都比不上金蘭灣,美國航母在越戰結束43年後的首訪,為什麼還要選峴港?
刀哥問了幾位南海和東南亞問題專家,得到一個很「不地緣政治」的解讀:峴港深嵌在美軍的越戰記憶中,它可能已變成美國人的一種「峴港情結」。
越南戰爭持續20年,從1955年打到1975年。1965年前,美國一直作為幕后角色支持南越「滅共」,頂多就是出錢出槍派點顧問,發動所謂「特種戰爭」。
1964年,美國一艘參與支援任務的驅逐艦在北部灣海域遭襲,改變了美國人的態度。1965年起,美軍直接參戰,把「特種戰爭」升級為「局部戰爭」。
那年3月,3500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士兵登陸峴港,正式入越作戰。這裡需要劃一下關鍵詞:3月,美軍登陸峴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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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侵越美軍人數迅速增加,達到50萬人之多。但派更多人去,只是讓更多人陷入泥潭。即便尼克森總統派出B—52戰略轟炸機對北越狂轟濫炸,依然無法根本性的轉變戰局。
無奈之下,1968年美國又轉變策略,結束「局部戰爭」,重新「用越南人打越南人」。但美越會談持續進行,最終在1973年1月達成停戰協定。
那年3月,美軍作戰部隊收拾行囊,在峴港機場舉行降旗儀式,隨後全部撤離越南。這裡再劃一下關鍵詞:3月,美軍撤離峴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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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越戰的最後兩年,就是南越政權被徹底打垮,越南在1975年實現統一了。那年3月,越南統一前夕,美駐西貢總領館最後的領事官員乘船撤離峴港。這裡當然還要劃一下關鍵詞:3月,美外交官撤離峴港。
回顧越戰歷史,3月的峴港,變成歷史巧合下的時間線和地點線。如今,美國航母在越戰結束43年後首次訪越,竟又選擇了3月,而且還停靠在峴港。
這難道還是歷史巧合的延續嗎?
答案恐怕只有美國人自己知道。但峴港確實更能讓人想起美國當年在越軍事存在。美軍在峴港來了又去去了又來,這樣的歷史交錯,總有種「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的感覺。
「卡爾·文森」號訪越是第一次,但進南海卻不是第一次。去年2月,它就曾來南海巡航,隨後還多次穿行中國東海、南海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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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再來,整個戰鬥群除了「卡爾·文森」號,還有「夏普蘭湖」號巡洋艦和「韋恩梅爾」號飛彈驅逐艦。編隊美軍人數達到近7000人,是越戰結束後美國在越最大規模軍力展示。
為了擴大宣傳,「卡爾·文森」號特意邀請美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和菲律賓等國記者到航母上過夜。海軍少校、同時也是該航母戰鬥群發言人蒂姆·霍金斯,在停著F18戰鬥機的航母上向記者們大談巡航南海的意義。
不光霍金斯,該航母戰鬥群的指揮官、「卡爾·文森」號的艦長等都多次表態,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話,比如「這是例行行動」「確保海洋持續開放」「太平洋周邊國家希望穩定」等等。
歸納起來,無非就是這一邊對著盟友,那一邊對著中國,大喊「美國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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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急著對地區盟友喊話?
菲律賓南海仲裁案後,南海局勢總體趨穩。尤其杜特爾特總統上台後轉變對華態度,菲律賓不再做美日的走卒。接著,美國總統換屆,特朗普很長時間都沒明確亞太政策,更沒說要在南海乾嘛。軍方鷹派心急火燎,多次就著南海放狠話,還派軍艦進南海招搖,只是不但沒能逼著總統明確態度,很多次還被懷疑背著總統單幹,故意唱對台戲。
好不容易,特朗普開始關注亞太,卻把主要注意力投向朝鮮半島。在這期間,雖然美國公開提及所謂「印太戰略」,但迄今還停留在構想層面,實際配套舉措不多。倒是在半島問題上,特朗普幾次弄得要動真格一樣。
不少評論認為,朝核危機牽制了特朗普的精力,影響了美國對亞洲其他地區的關注。這個時候,可能美國軍方覺得再不搞點動作安撫一下盟友就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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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賓這顆「棋子」,美國現在顯然擺弄不動了,於是越南成了被急於拉攏的對象。美國早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嘴裡還在說著這是「例行公事」。
一直跟蹤「卡爾·文森」號這次南海行動的BBC在報道中提到,美國防長馬蒂斯今年1月到訪越南時,就開始與越南防長吳春歷商量美國航母訪越的事了。
路透社更是把這個計劃的醞釀時間往前推了一大段,說美國為了促成航母訪越,已經跟越南進行了長達幾個月的密切協商。這次訪問的設想,特朗普總統去年5月在白宮與越南總理阮春福會面時就提出來了。
美國極力促成這項計劃,它標誌著這兩個半個世紀前還生死相博的交戰國,實現了歷史性的軍事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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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希望看到這樣的變化。「卡爾?文森」號重返越南,也確實改變了兩國軍事接觸方式。過去,雖有美艦停靠越南,越南官員也曾登上兩艘美國航母「約翰?斯坦尼斯」號和「喬治?華盛頓」號,觀摩它們的南海行動,但航母直接停靠從來沒有。
「卡爾·文森」號在越南所受的待遇,過去在菲律賓都沒享受過。早些時候訪問菲律賓時,它也只能停靠在港口外大約10公里處。
如此「禮遇」美國航母,越南懷的是什麼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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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希望加強與美國軍事互信和合作,增強自己在南海博弈的獲利空間,但不會傻到像阿基諾三世政府那樣,一邊倒跟著美國。事實已經證明,那樣一點好兒處都撈不到。
再說美國拉攏越南不是一天兩天了。2011年時兩國就簽了《防務合作備忘錄》,2016年5月美國總統歐巴馬還宣布全面解除對越南武器銷售禁令。近些年來,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亞也都試圖與越南加強軍事關係。
但越南要的是在大國之間保持多極平衡,各取所需,不會被逼入任何國家的軌道一條道走到黑,走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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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亞塞耶教授說:「卡爾?文森」號訪問不意味著越南已處於美國對華的軍事軌道上。現在媒體光注意到美國防長和航母訪越,卻忽略了越南今年還熱情接待了俄羅斯防長,雙方談得也很融洽。
這位教授還大膽預測,送走「卡爾·文森」號後,越南可能很快就會接待來自中國的海軍艦艇。
越通社2月26日報道:越南政府同意「卡爾·文森」號訪問峴港。但,同時又有越南媒體很有「憂患意識」的自我分析,說這「必然」引起中國不滿。
為什麼越媒會認為中國「必然」不滿呢?這是一個很耐人尋味的問題。
可以看出,越南人心裡也清楚,美國航母今天重返峴港,對中國的針對性。對此,越南人心裡多少有些虛,也可以說是「不安」,所以才會覺得中國「必然」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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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卡爾·文森」號巡航南海,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耿爽2月13日表示,各國依據國際法在南海享有航行和飛越自由,南海的航行和飛越自由不存在任何問題。
但他同時強調,當前南海風平浪靜,希望有關方面不要試圖去無風起浪。
再想起兩年前,原國務委員戴秉國給美國人撂下的那句狠話:「哪怕美國全部10個航母戰鬥群都開進南海,也嚇不倒中國人」,這兩年中國對美國攪局南海的把戲,也算做到「戰略上藐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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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戰略上的藐視不等於戰術上不重視。「卡爾·文森」號一進南海,中國的一艘052D飛彈驅逐艦,就以「目測距離」監視美軍行動了。
據說,美國海軍剛開始還沒發現。美國海軍官網發了一張「韋恩梅爾」號飛彈驅逐艦與「卡爾·文森」號在南海上伴行的照片。但照片上的驅逐艦,根本不是「韋恩梅爾」,從雷達等裝置判斷,實際上是中國的052D驅逐艦。美軍發現後好尷尬,趕緊把照片刪了。
「卡爾·文森」號訪越,給人一種恍惚之感。在現實利益面前,歷史恩怨往往都是浮雲,越南人和美國人對此有深刻領悟。亞太這盤大棋局正變得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