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報融媒體
來源:中國軍網微信公眾號 作者:梁陶
近年來,「中美戰爭」在美國儼然成為了一個時髦的熱搜。2017年4月,美國《國家利益》雜誌推出了哈佛大學著名學者格瑞艾姆·阿利森的《中美是如何滑向戰爭的》一文。文中字裡行間流露出濃厚的炒作目的,認為中美雙方儘管都不想開戰,但卻極有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火花而在南海、台海或東海引發一場驚天動地的火拚。阿利森的「吶喊」並不孤單。在此之前的2016年5月,美軍太平洋總部司令哈利·哈里斯海軍上將就曾要求他的部隊必須做好「今夜就與中國開戰」的準備。
2016年7月,美國智庫蘭德公司又推出了模擬戰爭想定《與中國開戰,想不敢想之事》,分析了中美之間的四種可能戰爭場景:短期高強度戰爭、長期高強度戰爭、短期低強度戰爭、長期低強度戰爭。2016年12月,一部由澳大利亞人執導的紀錄片《即將到來的對華戰爭》在全球開播,片中揭露美國有一個針對中國的「願景2020」戰略計劃,並指出美國撥巨款發展的各類軍事武器不會沒有用武之地,美國對中國的戰爭即將到來。
當然,這些只是冰山一角,盛產於美國的「中美戰爭」還有很多很多。人們不禁要問,「中美戰爭」的話題在美國如此受追捧,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美國衰落論」再度襲來
中國殲-20等一大批全新裝備的出現,使美國覺得自己的技術優勢正在喪失。
在美國軍界,流傳著這麼一句話:「越是衰落,就越要暢想戰爭。」美國到底哪裡衰落了?美國國內的「衰落論者」主要從三個方面進行了渲染。
首先,美國的軍事力量即將陷入衰退的高潮。毫無疑問,美國的軍事力量仍處於全球首位,尤其在關鍵性的力量投射領域,諸如航母、軍事衛星、第五代戰機和空中加油機等,但這種優勢卻不如往昔那般明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國防開支的急劇下降。2010年以來,美國面臨著一系列縮減國防開支的壓力:小布希政府延續下來的預算赤字、久難治癒的經濟危機、阿富汗戰場和伊拉克戰場主要戰事結束以及歐巴馬政府決定把更多預算從國防轉向國內福利開支。因此從2010至2017財年,美國防開支從6910億美元減少到5740億美元,下降幅度達17%。
同時,美國防開支占聯邦政府支出和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也在迅速下降,從2008至2010財年間的峰值20.7%和4.7%,下降到2016財年的14.3%和3.1%。美國軍事分析家凱薩琳·布萊克指出:「美國防支出的削減比率已經達到了年均5.5%,這創下了韓戰結束以來之最。」國防開支急劇下降的後果就是:美軍如今的形勢與越戰後相似,極有可能再現外強中乾的悲劇。
這正如美國海軍作戰部長約翰·理察森2016年在國會作證時所稱的:「由於缺錢,我們已經在許多關鍵領域停止了現代化建設,而後者對美國保持軍事領先地位非常重要。」負責採購、技術和後勤的美國防部副部長弗蘭克·肯德爾在2016年也指出:「我們已經對第三次抵消戰略進行了反覆演練,我們對其結果也很滿意,但我們卻進行不下去了,因為我們缺錢。」因此,有美國防部高級官員指出,最壞的情況已經開始顯現,照目前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到本世紀20年代,美軍的核力量與常規力量都將陷入衰退的高潮。
其次,美國在東亞、東歐和中東三大戰略要地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美國智庫戰略與預算評估中心2017年3月推出的《躲避戰略懸崖:美國的軍事霸權危機》認為,在東亞,中國軍力經歷了20年的快速增長,再加上地緣優勢,已經在第一島鏈內對美國形成了嚴重挑戰。蘭德公司一位專家指出:「東亞地區的中美力量對比即將達到向中國傾斜的臨界點,美國的力量將逐漸被逼退。」 在東歐,美國面臨的形勢更為嚴峻。美軍方官員和一些獨立的軍事分析家一致認為,俄羅斯軍隊在東歐無論是人數還是裝備上均已超過了北約軍隊。在中東,美國雖然仍占據軍事優勢,但伊朗的彈道飛彈已經對美軍構成了切實的威脅,而俄羅斯對該地區的滲透也大大束縛了美軍的行動自由。美國防部一份報告指出,與伊朗的戰爭不會「輕鬆」。一旦開戰,伊朗可以發射彈道飛彈攻擊美國的基地和盟友,使用蜂群戰術和精確制導武器攻擊海灣地區的美國艦隊,讓美國在戰爭中承受高昂的代價。有美國軍事分析家指出,儘管上述戰法不會讓伊朗取勝,但足以讓戰爭產生更多不確定性。
最後,雪上加霜的是,美國的聯盟體系也受到了侵蝕。聯盟體系是美國全球霸權的重要支柱,一旦盟友對美國履行保護義務的能力失去了信心,則美國聯盟體系的基礎就會受到動搖,並反過來進一步弱化美國的全球霸權。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2016年10月曾聲稱,菲律賓將「離開」美國,美國已經在亞太地區敗下陣來,菲律賓必須向中國和俄羅斯靠攏。美國《紐約時報》一篇文章評論道,這番「大不敬」言論是美國對盟友喪失向心力的一個重要標誌。有美國軍事分析家接著危言聳聽道:「中國必將得寸進尺,對美國的能力和意志進行試探,並最終發現,使用武力是一個更有吸引力的選項。」
總之,美國的軍事實力與稱霸的目標出現了裂痕,且呈現出加大的趨勢,這讓美國的危機感油然而生,這已經通過高官的言辭、戰略文件或是戰爭想定、文學作品渲染表現出來。
美國需要「假想敵」
美國的歷史就是一部尋找「假想敵」的歷史。成長於濃厚憂患主義氛圍中的美國人深信:「只有那些不斷處於外敵挑戰中的文明形態才能倖存下來。」這或許可以解釋,美國的成長史就是一部不斷更新和打擊「假想敵」的歷史,即必須在不斷尋找「他者」的過程中確定自己的國家定位與戰略選擇,這個「他者」就是「假想敵」。英國、德國、日本、蘇聯……一個又一個「假想敵」「逼迫」美國激情萬丈地制訂出了一套又一套行之有效的預案和戰爭計劃,逐步奪取了世界霸權。
冷戰結束後,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彷徨後,美國國內又有人把目光對準了中國。當然,在這些人眼裡,中國成為美國的「假想敵」是因為中國具備這一「資質」。2001年,中國的GDP為13248億美元,僅為美國的12.9%;2008年,中國GDP為45281億美元,為美國的 31.6%;而到了2015年,中國GDP則達到了110201億美元,為美國的61.2%。除了實力的上升外,最令美國人不放心的是中國「挑戰美國霸權的意圖」。
美國海軍驅逐艦不斷進入南海等熱點區域,使中美之間擦槍走火的可能大幅增加。
《2015年美國國家軍事戰略》指出,中國、俄羅斯、伊朗、朝鮮和恐怖組織「正在試圖修正國際秩序的關鍵方面,其行為方式威脅到美國的國家安全利益」。美國國防部發布的《2016年度中國軍事與安全發展態勢報告》也指出,2015年前的10年時間裡,中國國防預算保持了年均9.8%的增幅,中國軍力發展「已超出解決台灣問題的需求」,「勢必改變亞太地區軍力對比」,其目標是「擁有與美軍直接作戰的能力」。
特朗普政府上台後,其新任命的國家情報總監科茨更是在2017年5月11日向參議院遞交的《2017年世界威脅評估》中把中國排列在地區性威脅中的首位,認為「中國將繼續奉行積極的對外政策。其中在南海,中國的軍事化使該地區形勢持續緊張。中國還雄心勃勃地致力於推行「一帶一路」政策,以構建自己在亞洲的經濟勢力範圍。」這說明,在美國的心目中,中國的「假想敵」地位已經完全鞏固。正如一名美國將軍在《即將到來的對華戰爭》中所稱的,「最好的武器需要最好的敵人,現在中國就是美國完美的敵人」。
「狼來了」的故事確定後,下一步的工作便是預先布局,為下一次戰爭做準備,防止霸權的旁落。國際政治學者喬治·莫德爾斯基研究指出,霸權會呈現出興起和衰落的周期性規律,一般會經歷全球戰爭、世界強權、權威喪失、權力分散四個階段。根據霸權周期平均年限為100 年左右的歷史規律進行推算,1945 年作為美國霸權周期元年,其霸權周期則會在2045年左右結束,現階段美國霸權處於權威喪失與權力分散的階段,也正是美國進行預防性戰略布局的關鍵期和「最後機會」。
近年來,美國提出的「亞太再平衡」戰略、「空海一體戰」作戰理論以及「第三次抵消戰略」就是這種預防性戰略布局的集中體現。特朗普政府上台後,在提交國會的2018財年聯邦政府預算綱要中,國防開支為6030億美元,比現有法律規定的上限水平增加540億美元,展現出了推行積極擴軍政策的兇猛勢頭。參議員約翰·麥凱恩和戰略與預算評估中心還對此進行了具體規劃,他們最近建議,為了應付三個主要戰場的需要,美國海軍必須擁有超過330艘的戰艦和近900架戰鬥機,空軍必須擁有60個空軍中隊和1500架戰鬥機,陸軍必須擁有49萬050萬人,海軍陸戰隊至少擁有20萬人。其核心含義即為美國在危局面前不應退縮、不應迴避,而是要大膽回擊,維護絕對軍事霸權。
中美打得起來嗎
一場抗美援朝戰爭,打退了美軍,打怕了美軍,至今美軍回憶起那段悲慘歲月,仍是心有餘悸。阿利森在《中美是如何滑向戰爭的》中感慨道,一個剛從內戰中走出且滿目瘡痍的新中國,是否敢於迎接當時世界上最強軍事大國的挑戰?1950年,當美軍在朝鮮半島高奏凱歌向中朝邊境挺近時,統帥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毫不猶豫地認為,上述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結果,麥克阿瑟為自己的誤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中國通過勇敢亮劍發出了這樣的信號:共產黨領導的中國不會懼怕任何威脅。
阿利森接著發問:如今中美之間是否會爆發戰爭?毫無疑問,中美之戰是難以想像的。從軍事角度講,就算雙方沒有使用核武器,人員傷亡也必然是巨大的。從經濟角度講,則會引發雙方經濟的倒退。據蘭德公司2016年的研究表明,中美一旦開戰,美國的GDP會在一年內倒退10%,而中國的GDP則會在一年內倒退35%。而一旦雙方使用核武器,結局必然是共同毀滅。對此,中美領導人心知肚明,也都不願意向對方開戰。
60多年前在朝鮮,志願軍用低劣的裝備打敗了美軍,打怕了美軍。
當然,不願意或不明智並不意味著就不會發生。有時,戰爭就是在雙方領導人都不願意的情況下發生的。歷史上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如希臘並不願意與斯巴達開戰;德皇威廉二世並不想將英國拖入第一次世界大戰;史達林一開始也不希望朝鮮半島發生戰爭。但一些事件的發生往往會限制領導人的選擇,迫使他們作出具有戰爭風險的決策,尤其一旦軍事機器動員起來,誤解、誤判和錯綜複雜的環境就很有可能導致戰爭的意外爆發。
為了對中美之間是否會爆發戰爭進行預測,阿利森借鑑了加拿大著名國際安全問題學者沃特·多恩的「衝突之火」理論。該理論認為,許多戰爭的意外爆發與火災的發生類似,因此可以參照火災發生的原因對戰爭的意外爆發進行分析。首先,發現原木。原木是戰爭的背景條件或結構性原因。對於中美關係來說,「修昔底德陷阱」就是可能引發戰爭的最為核心的背景條件。「修昔底德陷阱」的核心含意是崛起中的大國必然要挑戰霸權國,這樣,戰爭大多會變得不可避免。
在過去500年中,崛起國一共對霸權國發起了16次挑戰,其中12次以戰爭了結。其次,找到引火物。引火物是幫助原木燃燒的點火木材,就好比是戰爭爆發的升級因素。其中最為重要的引火物可以用普魯士軍事家克勞塞維茨所說的「戰爭迷霧」來比喻。因信息缺乏且真假難辨導致的「戰爭迷霧」足以導致指揮官或領導人作出激進的決策。最後,點燃火柴。火柴是促使一方或多方訴諸戰爭的意外事件。當前,對於中美關係來說,在已有原木和引火物的作用下,南海、台海、東海正是火柴可能被點燃的危險海域。在阿利森繪製的中美三個戰爭腳本中,南海大戰起源於一艘美國驅逐艦與中國海警船的意外碰撞;台海大戰起源於「台獨分子」的挑釁和美國軍艦「冒險」進入台灣海峽;東海大戰則起源於日本右翼分子強登釣魚島的鬧劇和美國的「被迫」插手。總之,一個小小的「火花」就足以在中美之間燃起熊熊「大火」。
當然,對於美國來說,這三場「大火」燒得越早,對美國越有利。《躲避戰略懸崖:美國的軍事霸權危機》報告認為,在20世紀90年代,甚至本世紀初,如果中美之間發生戰爭,美國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勝;在今天,美國要獲勝必然是異常困難;在將來,誰會贏得最後的勝利則更是難說。這篇報告還大膽預測,中美在台灣海峽的大戰最早可能爆發於2020年甚至是2017年。美陸軍參謀長馬克·米萊對此評論道:「美國軍隊將經歷二戰以來從未有過之艱難局面。」
總之,這三場近乎科幻的「大火」以及其他諸多中美大戰的故事雖然大多言過其實,甚至是危言聳聽,但也可以管中窺豹,說明美國哪怕是身處「全球之巔」,也沒有絲毫放鬆。美國人總是擅長把世界範圍內的一切威脅,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潛在威脅,都無限放大,然後未雨綢繆,制定對策。但正所謂過猶不及,危機意識如果過頭也可能導致神經過敏,造成「死於憂患」的悲劇。因為根據霸權周期論,無論美國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自身霸權已進入衰落期這個歷史大勢。如果美國一意孤行,在經濟尚未恢復的形勢下就奉行大肆擴軍的政策,把大量的資源從國內福利轉投國防領域,就很有可能如保羅·甘迺迪在《大國的興衰》中所論述的:「如果一個國家在戰略上過分擴張,它就要冒一種風險:對外擴張得到的潛在好處,很可能被為它付出的巨大的代價抵消了。」
(本文刊於《環球軍事》2017年6月上半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