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安憶
首批國産特斯拉Model 3已經交付,雖然搭載的是松下和LG化學的電池,但還是得到了24750萬元國家新能源汽車補貼。
2019年6月,新能源補貼政策落地,執行了將近4年的動力電池“白名單”成爲曆史,國內電池市場對日韓在內的外資企業開放。如今,外資電池配套在華生産的電動車落地,也讓此前暫離中國市場的日韓動力電池巨頭加快回歸的腳步。
曾經一度活在“保護傘”下的國內動力電池車企,並未很好地把握機會,數量已從200余家驟減至60余家。國內動力電池領域出現“冰火兩重天”的景象,有的企業接單接到手軟,有的企業卻倒閉在即。
就算活下來的頭部動力電池企業,與外企正面抗衡時,在電池能量密度和成本上仍存有差距,國內動力電池企業的淘汰賽正愈演愈烈。
國內動力電池“短暫的春天”
2015年到2016年中,工信部先後公布了四批《汽車動力蓄電池行業規範條件》目錄,整車廠只有配套白名單內動力電池公司産品的車型,才能享受到新能源汽車補貼。
這份包含57家企業的“電池白名單”,沒有一家國外電池企業。
政策庇護下,國內動力電池産業野蠻生長。2013年-2016年,國內動力電池企業從40余家,迅速漲至200余家。
2015年,國內動力電池總産量16.9GWh,而總裝機量爲16.5GWh,這意味著,國內動力電池市場幾乎沒有庫存積壓。
2016年,國內動力電池總産量30.8GWh,裝機量28.3GWh,富余了2.5GWh;2017年,動力電池産業積壓了8.2GWh的庫存,2018年,積壓庫存量達到了13.71GWh。
國內動力電池供大于需,同時,産業規範化也隨之而來。
2016年末,工信部要求爲整車廠配套動力電池的企業年産能的門檻從0.2GWh升至8GWh。當時甚至有頭部玩家直言:“(標准)不是高,而是非常高。”
40倍門檻産能的提升,直接過濾掉了大批中部與尾部的企業。
東吳證券的研究報告稱,2016年,僅有比亞迪和甯德時代達到了8GWh的産能門檻,當時動力電池産能排名第三的國軒高科,只有6GWh産能。
來年,國內動力電池企業降到135家,2018年又減至90家。
電池企業在2018年驟減的另一原因是,動力電池原材料锂礦價格上漲近300%,钴礦價格同期上漲近200%,國內動力電池公司生存壓力逐漸增大。截至2019年上半年,真正實現裝機量的企業只剩40余家。
早在2016年,就有專家提醒,“白名單”會對我國現有的動力電池企業起到促進作用,但目錄對外資企業的“阻擋期”一定不會長久,對于國內電池企業來說只能算是“短暫的春天”。
有的接單到手軟,有的窮途末路
2016年末,動力電池産業路線變動,新政明確將補貼額度與電池能量密度挂鈎,能量密度越高補貼越多。高能量密度的三元锂電池崛起,頭部資源迅速朝著甯德時代、比亞迪、國軒高科等企業集中。
以甯德時代爲例,其通過與汽車企業合資生産電池的方式,構築了一道牢固的防火牆。
甯德時代先後與北汽、上汽、東風、廣汽、一汽成立合資公司,加之長安間接入股,甯德時代成功捆綁國內六大國有汽車集團。
除此之外,甯德時代還與國內外多家汽車企業建立戰略合作關系,粗略統計多達28家。
比亞迪自2017年被甯德時代奪走國內動力電池頭把交椅後,打破自産自銷的封閉模式,與長安等主機廠建立戰略合作。繼在惠州、深圳、西甯等電池建生産基地後,比亞迪又簽下廣州的生産基地。
雖然國軒高科因其披露的2018年預告利潤和實際差異太大,又未能及時修正,遭到江蘇證監局的警告。
但在今年11月,國軒高科的新增裝機量反超比亞迪,跻身中國第二大動力電池商。原因是奇瑞汽車的訂單,幫國軒高科發力磷酸鐵锂電池,當月裝機量環比增長191.06%。
據最新統計,2019年1至11月,甯德時代、比亞迪、國軒高科分別占據我國動力電池裝機量的份額爲51.59%、18.29%、5.2%。
有人稱,像甯德時代、比亞迪等頭部公司的動力電池生産線,幾乎處于滿負荷運載狀態,即便如此,仍有大量車廠的訂單處于排隊狀態。
同樣是昔日锂電巨頭的沃特瑪就命運多舛。
巅峰時期,沃特瑪在國內市場占有率26.6%,僅次于甯德時代和比亞迪,排名前三。2017年第一季度,還爲母公司堅瑞沃能帶來1681倍淨利增長。
然而,沃特瑪緊抱磷酸鐵锂技術不放,且不顧市場形勢,盲目擴大産能,最終“溺死”在三元锂的大潮中。破産清算之際,對外負債約197億元,拖欠559家供應商債權約54億余元,並拖累20余家上市公司股價出現波動。
像沃特瑪這樣,國內多家動力電池企業的2019年並不好過。
2017年曾在國內行業裝機量排名第5位的國能電池,在今年上半年就已經欠薪停産,盡管發出公告“辟謠”,但很快“打臉”。補貼新政出台後,該公司研發速度跟不上,産品不達標還強行量産,導致訂單大幅減少。
欠薪、關閉北京工廠、身陷多起訴訟,給國能電池的經營蒙上了一層層陰霾。因爲債台高築,資不抵債,動力電池企業湖北猛獅也進入破産清算。
這些只是動力電池行業的縮影,但足以證明國內動力電池行業洗牌再次加速。
國內動力電池與外企的差距
放眼全球動力電池領域,甯德時代是一匹黑馬,2017年不僅超過比亞迪,還從松下手上奪走了冠軍。2018年,甯德時代以23.4GWh再次位居全球第一,23%的全球市占率,較排名第二的松下高出2個百分點。
甯德時代也並非高枕無憂,在電池能力密度和電池成本的控制上,甯德時代與外企相比仍有差距。
日本手握锂電池的核心技術和專利這一大“殺手锏”,其掌握的NCA正極材料、硅碳負極材料,以及隔膜和電解液技術。
因此,松下電池的NCA技術水平傲視群雄,其NCA材料18650電池最高單體能量密度已達到250Wh/kg,特斯拉Model 3使用的21700圓柱形電池單體能量密度達300Wh/kg。
LG化學的動力電池大部分采用疊片式軟包設計,其2020年的單體電芯能量密度目標爲270-280Wh/kg,比目前量産的能量密度高出50%。
三星SDI的汽車動力電池産品以方形電池爲主,量産的第3代動力電池單體能量密度達210-230Wh/kg。正在研發的第4代電池,單體能量密度可達270-280 Wh/kg,預計2021-2022年量産,此後第5代電池單體能量密度將達到300Wh/kg,將于2023年以後量産。
提高電池鎳金屬含量,意味著車輛的續航裏程數將隨著能量密度的增大而提升。韓國SKI首席執行官KimJun稱,要盡力全面研發全新一代NCM(鎳、钴、錳)電動車電池電芯,三種金屬材料的配比爲9:0.5:0.5。
而國內絕大多數電池廠還沒有研發出811(鎳、钴、錳,配比爲8:1:1),甯德時代也是在今年才批量供應NCM811體系。
目前,甯德時代的三元锂電池單體能量密度達240Wh/kg。2025年,其電池系統能量密度可以達到250Wh/kg。此外,甯德時代表示,已開發出了304Wh/kg的電池樣品,但安全系數尚未達標。
電池能量密度的差距逐步在縮小,那麽價格就成了重要的參考因素。
根據瑞銀對松下、LG化學、三星SDI以及甯德時代生産的锂離子電池進行的拆解分析可知,松下21700型圓柱形锂離子電池的成本爲111美元/kWh(約775元), LG化學的成本爲148美元/kWh(約1033元),三星SDI成本在150美元/kWh左右(約1047元)。
相比之下,甯德時代的電池成本競爭力較強,從2015年的2500元/kWh左右降到了150美元/kWh左右(約1047元)。若其電池系統能量密度達到250Wh/kg,價格可以做到100美元(約700元)。
“狼”來勢洶洶
早在2017年,甯德時代董事長曾毓群就在內部急呼:“不要躲在政策的溫床上睡大覺。”
今年上半年,國家政策風向突變。
2019年6月,新能源汽車的補貼新標准正式公布,執行了近4年的動力電池“白名單”成爲曆史。外資巨頭聞風而動,日韓動力電池公司很快攜數百億元資金回歸中國市場,並進行更大規模的布局。
2019年5月,韓國SK宣稱斥資33.5億元在中國建設第二座動力電池工廠;6月,LG化學與吉利汽車投資近2億美元成立合資公司,其在南京的工廠已經建成;7月,三星SDI宣布在陝西開啓擴能項目,投資4.6億元;松下的動作更早,已斥資數億美元在大連工廠新建兩條生産線……
據不完全統計,松下、SK、LG化學、三星SDI這四家企業近一年在中國投資動力電池産業總額已經超過570億元。
接著,國産特斯拉進入《新能源汽車推廣應用推薦車型目錄》,同一個車型分別搭載松下和LG化學的電芯。北京奔馳和廣汽豐田各自申報了一款插電混動車型和純電動轎車,分別搭載了SKI和松下/三洋的電芯,同樣可以獲得補貼。
外資電池配套在華生産的電動車進入目錄,表示國家默認了對日韓電池在內的外資電池的開放。
由此,車企在動力電池的選擇範圍也擴大了。例如,6月12日,吉利汽車間接持有99%股權的附屬公司上海華普國潤,與韓國LG化學訂立合資協議;恒大集團也透露出與SK集團,在新能源汽車、動力電池等領域展開深入合作的可能性。
外來勢力的虎視眈眈,力圖在“後補貼時代”分一杯羹,將搶走更多國內高端乘用車動力電池電動車的訂單。此外,氫燃料電池在今年備受關注,雖然商業化還需時日,但無形中是潛在的強勁對手。
雖然,國內動力電池産業的發展還遠沒有到終點,正面較量才開始,但早有業內專家預測,2020年,國內動力電池産業的玩家數量將會驟減至20余家,“洗牌”仍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