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枭的故事,先以一起發生在墨西哥的新聞開始。
2019年10月17日,墨西哥安全部隊派出了一支35人的特別行動小組,前往錫那羅亞州的首府庫利亞坎市Culiacan,逮捕了大毒枭“矮子(El Chapo)”的兒子奧維迪奧•古茲曼(Ovidio Guzman)。隨後,“矮子”統領的錫那羅亞販毒集團(Sinaloa Cartel)的毒枭武裝圍攻警察局,放火燒車,挾持人質;最終安全部隊被包圍,不得不釋放小古茲曼。
小古茲曼被抓現場
當墨西哥政府在各大電台宣布了“成功抓捕到小古茲曼”的勝利喜訊之後,錫那羅亞毒枭武裝迅速集結。他們通過“內線”抓走了這35位特別行動隊在墨西哥的家人,劫持爲人質。毒枭在當地用油罐車堵住了街頭並且開始縱火,濃煙擋住了國家特警所能派出的直升機,而在他們所封鎖的街區中,毒枭武裝還用架設重型機器的裝甲車開始巡邏。
毒枭集團手握重型武器
當小古茲曼面帶微笑的從警察局走出來時,居然得到的是當地居民的歡呼聲。這裏的居民視墨西哥國家安全部隊爲入侵者,而毒枭們才是他們的保護人。畢竟毒枭集團會給這座城市的居民在聖誕節挨家挨戶送禮物,而在當地修路,辦學校,爲窮人看病,爲年輕人出大學學費,都是毒枭集團在照應著。
被處決的現場遍地彈殼
從最初一個個的地下犯罪集團,如今變成了盤踞一方的“軍閥武裝割據”。國家武裝對此完全無可奈何,這樣的事情顯得非常魔幻,恐怕連魔幻現實主義代表加西亞·馬爾克斯都寫不出來,有趣的是,馬爾克斯出生于哥倫比亞,長辭于墨西哥。毒枭集團同樣起始于哥倫比亞,但是如今在墨西哥卻猖獗不止。
這一切,要從1992年,墨西哥與美國簽署《北美自由貿易協定》開始…
《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讓販毒滋生
對比起工人而言,《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對于農民的沖擊更是毀滅性的:國家不再對農作物價格進行管控,而當農業進口關稅和進口限額被取消之後,美國農業公司依靠強大的生産運作能力,將大量低于成本價的玉米傾銷到墨西哥。結果就是:短短的幾年內,墨西哥國內的玉米價格下降了一半,墨西哥農民大量破産,一部分人爲了謀生,不得不非法種植利潤更高的罂粟與大麻,另一部分人則告別了自己生活過的土壤,尋求出路的他們來到城市,住在貧民窟中以求謀生。
錫那羅亞州的鴉片種植地與販毒成員
于是破産農民所種植的罂粟與大麻提供了毒品的生産,城市的失業大軍與低收入人群爲販毒集團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士兵,北美自由區不斷從墨西哥邊境通向美國的卡車提供了毒品入境美國的運輸渠道。得到天時地利與人和三大條件的毒枭,慢慢的擺脫了墨西哥的政府控制,一步步變成一個不可降伏的惡魔。
教父菲利克斯倒台
薩利納斯上任後對,對美國不斷獻殷勤,于是在老布什的要求下,第一代墨西哥毒枭教父菲利克斯·蓋拉多被以“政治獻禮”的形式送給了美國。
叠戈·盧納扮演的菲利克斯被他家人Diss了
如同九頭蛇一般,當你砍掉一個腦袋之後,會有3個腦袋長出來。菲利克斯的倒台,讓一場新勢力的劃分就此開始:墨西哥西部與加州接壤的蒂華納卡特爾由菲利克斯的侄子阿雷納諾·菲利克斯掌管,錫耶納羅集團由得力幹將“矮子(El Chapo)”所掌管(他的故事會在後文具體講);華雷斯一代則由“天空之王”富恩特斯·卡裏略所掌控,他有著一支由波音727組成的空中艦隊
“天空之王”富恩特斯
而墨西哥東邊的海灣集團,由加西亞·阿夫雷格所掌控。他集結了海陸空三線的各種方式,每年將300噸的毒品從墨西哥邊境輸送到美國,而這一切都在“超級警察”岡薩雷斯·卡德羅尼的保護之下,也就是那位將菲利克斯親手逮捕送給美國的警官,在墨西哥國家安全理事會因大肆貪汙倒台後,他一躍成爲了墨西哥總檢察長下打擊毒品與走私的第一人。
毒販與警方的關系已經徹底反轉,此前是毒販向警方交“保護費”,以便生意能繼續下去。後來則是毒販決定向哪些人行賄,並且用暴力威脅那些不聽他們指令的警察。用他們的話來說:“ plata o plomo?”(翻譯過來:金子還是鉛,就是要麽收錢要麽挨子彈)
超級警察岡薩雷斯被捕
當時的薩利納斯政府要求引渡他時,岡薩雷斯對媒體爆出猛料:薩利納斯在1988年墨西哥大選時,聯合了灣區卡特爾的頭目阿夫雷格,有毒枭集團派出殺手刺殺了卡德納斯團隊的兩名主要顧問,同時揭露了當時總統薩利納斯以及他的弟弟勞爾更是海灣卡特爾的坐上常客。這些猛料雖然保住了他一時的平安,但在2013年,他在得州的麥卡倫市被槍手槍殺,當時他正准備開著自己的奔馳去見律師。
矮子El Chapo成爲一代傳奇
首先是錫那羅亞的集團話事人“矮子”迅速崛起,他以錫那羅亞州爲大本營,開始南北方向打通了整個墨西哥西部,形成生産,運輸和交易的閉環。于是乎與加州與亞利桑那州接壤的蒂華納集團成爲了他首先出手的目標。
矮子出身貧苦,從小三年級辍學,在街頭賣橘子養家。但是矮子有著一般孩子不具備的責任心。正如劇中有一段矮子與母親對話的親情戲一樣:矮子會護著自己的弟弟妹妹,來獨自承擔父親的毒打。
15歲時矮子不堪父親的家暴,獨立出來與表兄弟一起經營莊園種植大麻,後來開始承擔運輸任務,爲毒枭開車。憑借著敢打敢拼的“進取精神”,他一步步成爲了統領一方的大毒枭。據說他的團隊在執行力上說一不二,在他的領導下,如果某位毒販未能准時將毒品運輸到指定地點,矮子會直接開槍崩了他。
兩方互相派殺手試圖幹掉對方。阿雷納諾的兄弟拉蒙帶著4個手下在瓜達拉哈拉的街頭看到了矮子的車,5個人用AK47對著矮子的車進行猛掃,但矮子奇迹般的逃過一劫。矮子與帕爾馬發起報複,派出槍手假裝成警察去刺殺阿雷納諾,在一場8分鍾的激烈交火中,雙方共互射了1000多發子彈,6人喪生,但是阿雷納諾兄弟卻通過通風管道逃走了。
1993年,雙方的交火誤傷無辜,墨西哥紅衣主教波薩達斯去瓜達拉哈拉機場迎接當時的教皇特使,結果不慎把車開到了“矮子”與阿雷納諾的火拼區,主教不慎身中14槍身亡。這在天主教國家墨西哥引起了軒然大波,總統當天飛到瓜達拉哈拉宣布緝捕“矮子”,逃亡到了危地馬拉的他被當地警方抓捕,矮子提出拿120萬美元來賄賂當地官員,遭到了拒絕。
天空之王死時面目全非
隨著矮子在2001年第一次越獄成功後,錫那羅亞集團基本上通過加盟與暴力屈服統一來整個墨西哥的西部,于是他們的唯一競爭對手就變成了東部的灣區卡特爾。
史上最殘暴的販毒武裝Zetas
唇寒則齒亡,富恩特斯的死,意味著海灣集團將成爲錫那羅亞下一個目標。于是海灣販毒集團話事人卡德納斯·吉倫決定求助墨西哥特種部隊:墨西哥陸軍空降特種部隊。這支特種部隊最初由墨西哥國家安全部所組建,在美國北卡州的布拉格要塞以及以色列接受軍事訓練,用來鎮壓墨西哥國內的民族解放武裝,但諷刺的是,他們還參與過與毒販的緝毒戰鬥。
澤塔斯的Z1古茲曼·戴森納
這個組織裝備精良,善于使用各種武器以及戰術。此外也有著嚴格的紀律性,其中包括學習美軍陸戰隊的“從不抛棄隊友的”的軍隊文化。如果一旦身邊有隊友犧牲,澤塔斯成員一定會將隊友的遺體帶走。
隨著灣區集團的倒台,很快墨西哥全國的主要勢力就成爲了錫那羅亞集團與澤塔斯的對決。在Z1戴森納被墨西哥與美國聯合部隊擊斃之後,Z3拉茲卡諾上台,此人嗜血成性,人稱“劊子手”。
他的殺人手段包括用汽油澆人直接燒死,以及各種肢解行爲…其中最狠的當屬集體處刑後,將屍體擺放在公衆場合。例如倒挂橋頭或者是擺在馬路中間最醒目的位置,並且留下標語恫嚇對手。此外他還多次下令對墨西哥邊境的其他南美國家難民進行大屠殺,以至于百人坑屢見不鮮。
矮子這邊也不逞多讓,召集來了薩爾瓦多裔所組成的美國黑幫,由另一位得州的超級殺手維拉利爾統領,組成了“黑人幫”與澤塔斯開火。2003年初雙方還只是小規模的交火,等到2005年時新拉雷多市的街頭變成了大規模的現代化武器交戰,雙方在用機槍與火箭筒互相問候之後,美國的官員默默關閉了領事館。
總統卡爾德隆上台與毒枭開戰
2006年12月,卡爾德隆總統上台後,一改往屆政府的溫和政策。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宣布政府對毒枭集團直接開戰。卡爾德隆組織了將近5萬人上前線,包括所有的聯邦警察部隊以及大部分的軍隊,投入在國內戰場上與毒品集團戰鬥,這一數字達到了墨西哥常備軍事人數的四分之一。
卡爾德隆政府采取的策略是‘砍蛇頭’——逮捕毒品集團的首領,但是每斬掉一個首領,就會形成權力真空,此時就會有更多的集團爭權成爲新首領,而這些新首領勢必更加暴力,因爲他們必須用這種方式建立起權威和控制力。
由于不安全因素,2010時,墨西哥北部6個州的外資流入比兩年前下滑了78%,其中北部新萊昂州、索諾拉州、南下加州的外資流入創近10年來最低水平。暴力犯罪給墨西哥造成的經濟損失占其國內生産總值的15%以上。 墨西哥政府每年在打擊毒品集團上要花費40億美元,這同樣是一筆巨大的政府投入。
此外,越來越多的百姓成爲這場戰爭的受害者,自卡爾德隆2006年執政以來,在反毒戰爭中死亡的人數已經超過7萬,每年超過1萬人。而在2006年前,每年因毒品死亡的人數僅僅是3000人。此外全國的綁架案件也暴增了317%,2010年全年達到了1350起,這還不包括90%的被綁架家庭選擇不去報警。
他的政策是,既然根除不了販毒集團,不如將重心放回百姓的太平生活上。希望毒枭們只去做與毒品相關的交易,而不是去搶劫,綁架和侵吞國家資産,但是如今的墨西哥,毒販依舊猖獗,犯罪率高居不下,成爲了這個國家無法承受之重。
正如尼采所說:“當你凝視著深淵時,深淵同時也凝視著你。與惡魔鬥爭的人,要警惕變成一個惡魔。”墨西哥的緝毒之路到底在何方,至少在目前,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正確答案。